虽然奥尔做了保证,但看波罗斯泰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很相信。
奥尔也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没什么诚信,所以……就不知道。
凯特隆夫人见到了波罗斯泰后,看着奥尔的眼睛更亮了,不过她又看了看达利安,很明显地叹息了一声,就和波罗斯泰相谈甚欢去了。
哦,对了,这次他们是带着安卡一起办案的,虽然在第二辆车里,安卡也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嘴角快咧到耳根下头了。
辘轳的车轮声响起,鱼尾区的居民看见他们无论男女都向着他们欢呼,原本在街道边玩着警察抓强盗游戏的孩子们都跑了起来,追在车子的后边,挥舞着手臂,欢快地叫嚷着。
警察们则举手敬礼,也是对人们的回礼——奥尔告诉他们这么回应的。
有尖叫声响起,男女都有,这下更热闹了。
坐在车上的凯特隆夫人已经将黑纱重新拉下,她用扇子捂住嘴:“啊,这……简直像是童话里出征的骑士。”
“您真该看看每天抓酒鬼的警车,甚至有些年轻人会故意扮成酒鬼,只为了让我们局里的警察把他们一路关在囚车里抓回来。”
这个把“我们局里”说得无比自然的家伙,可不是达利安或奥尔,而是波罗斯泰。
“真的吗?”凯特隆夫人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年轻人的浪漫,那你们要怎么对待那些年轻人?难道和真的酒鬼一样塞进牢里吗?”
“是塞进牢里,不过会把他们和那些真正的罪犯隔离开,毕竟可不能把小羊羔送进狼嘴里。”
凯特隆夫人再次笑了起来。
波罗斯泰说的是真的,奥尔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总局知道也不奇怪。不过这家伙的这种表现是为了什么?告诫他有人在看着他吗?不太像,总局的血族对狼人一直都算是充满善意的。
哈梅尔镇警局,局长洛克斯·泰诺达尔在奥尔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听到风声了。所以,当奥尔他们到达时,泰诺达尔局长已经带着人在警局门口迎接他了。
泰诺达尔局长是一位干瘦的老爷子,留着这年头流行的两撇胡须,腰板笔直,精神矍铄,就像是一位老兵。
双方进行过彼此介绍后,老爷子很激动地分别与达利安和奥尔握手,倒是把波罗斯泰扔在了一边:“您好,达利安局长,蒙代尔副局长,我知道你们,知道你们破案的好名声,在凯特隆先生的谋杀案上,我愿意全力配合你们。”
这可是真意外,奥尔集中精神还以为会遇到责难。不过,这位局长说的也可能只是表面的场面话。
刚刚这么想,泰诺达尔就递给了奥尔两个满满的文件袋:“这是我们所有的案卷,而且,案子的三位证人也都被请到局里了。还有几位凯特隆家族的人员,他们不久前住进了怀特夫人的宅子里,也都被我请来了。”
怀特夫人还没有被正式宣判有罪呢,
站在边上的凯特隆夫人呼吸重了一些,看来很生气。而泰诺达尔对波罗斯泰的态度就冷淡多了,波罗斯泰也不在意,这时候正好转身去安慰凯特隆夫人。
“泰诺达尔局长,凯特隆先生遇害时的马车后来怎么样了?另外他拉车的马呢?”
“马车?那辆掉进沟里的车吗?”奥尔的问题让泰诺达尔局长有些意外。
“是的。”
“呃……我们当时确定了车是第一案发现场后,没从车上发现什么,就离开了。现在那辆车应该还在原地。至于马,我们觉得那匹马应该是自己跑了。”
“那匹马,价值1500金徽。”奥尔在来的路上详细询问了马的情况。
“!!!”
普通拉车的驽马是8到30金徽之间,但给纺织大亨拉车的马,显然不是普通驽马能够相比较的。那是一匹退役的赛马,但退役的原因不是年纪大或伤病,而是因为凯特隆喜欢,把它买下来给自己拉车了。
这匹马一次配种,母马的主人都要交200到500金徽的配种费,难听点说……比人贵。
但它甚至不是最昂贵的一匹,这样的顶级赛马凯特隆养了二十多匹,其中的十六匹都跟圈养它们的庄园一起,在遗嘱中交给了怀特夫人。
“所以,凯特隆先生并不是没有丢失贵重物品。”
在事情发生后,警察们没想到那匹马,毕竟哈梅尔镇下辖的诺佩特村并没居住着真的有钱人,即使他们自认为已经过上了上流社会的生活,但真正有钱人的乐趣,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也包括泰诺达尔局长。
作为地方警局,他们完全靠地方的拨款与地方有钱人的捐赠过活,即使哈梅尔镇的警察们日子过得还算宽松,但1500金徽,至少也是他们全警局警察几年的工资。
“我、我立刻开始找马!”
“别激动,泰诺达尔局长。”奥尔安抚着对方,“我们还是先把您局里的问题解决了,从证人身上或许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对,您说得对。”泰诺达尔擦着汗点头,他一伸手,从旁边拽出来了一个年轻人,“这是我的儿子,维克托·泰诺达尔,他十分崇拜您。”
“呃……您好。”
“您好,蒙代尔警官。”这年轻人看起来应该是三十多岁,其实比奥尔大得多,他被父亲突然拽出来后,表情从懵逼变成惶恐和窘迫,脸皮涨红,以至于五官都有些扭曲——让奥尔想起小时候家里来客人,被父母突然推出去表演节目的自己。虽然情况不大相同,但感觉差不多。可怜的维克托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他父亲还在后边一直拿手指头戳他(自以为别人都看不见),“不、不打扰您查案了。”
维克托飞快退后半步,任由泰诺达尔瞪他,只当没看见。
奥尔终于能走进哈梅尔镇警局了,他们被安排进了一间大会议室——房间里摆着盛放的玫瑰花,地板上擦拭的痕迹还没干。
“蓝衣服能跳槽到我们这边吗?”奥尔悄声问达利安,这是他猜测的那位老父亲的想法。
“能,但只能跳到分局,总局的身份要求很严格。要收下他吗?”
这就是为什么泰诺达尔对波罗斯泰没什么热情了。
“不方便。”说实话,奥尔觉得局里的大多数普通人已经都感觉到不对劲了,这就要感谢大麦克和舒尔顿了,是他们俩靠着在局里的威望,在潜移默化地引导和安抚其他人。再加上局里丰厚的工资,还有新来的狼人和血族都很会处事,所以鱼尾区警局才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和谐。
可毕竟时间还短,两方人马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融合的,这时候突然加一个外人,很可能会引起误会。
“可以看看。”
“你想接下他?”
“这里距离白桦镇其实不远。”
“……”奥尔除了佩服说不出别的词了,“我不太会看人,你来决定。”
“好。”
他们的谈话结束后不久,会议室的门打开,一个黑衣黑裙的女人一把推开站在最前头的泰诺达尔局长:“谁要给那个b子翻案!”
“珍妮丝!”还没等奥尔说话,凯特隆夫人瞬间站了起来,她的那个虽然不大但好像什么都能装下的精致手包,一下子就扔在了对方脸上,“你这条毒蛇!”
她踩着高跟鞋飞快跑了过去,一把拽住那位珍妮丝的衣领,开始扇她的耳光,两巴掌下去,珍妮丝黑色的头纱掉在了地上,她盘起来的精致头发也变得披头散发。
珍妮丝身后本来还跟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应该是她的两个儿子,这两个孩子看见母亲被打本来想冲上去的,但他们大概很快就看见了凯特隆夫人的脸,于是立刻后退了一步。还是奥尔和局长冲上去,把两位夫人分开了。
那位珍妮丝被打得脸颊发红,嘴唇破裂,但她根本不敢开口。
因为剧烈活动,凯特隆夫人的黑纱帽同样掉了,头发也散了,她双颊红润,嘴唇更加红得鲜艳:“这就是那个占了安妮贝尔房子的人?她根本和凯特隆家没有任何关系!把所有你们占了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最晚明天给我滚出房子!”
珍妮丝侧着头,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她和她的两个儿子根本不敢与凯特隆夫人对视,凯特隆夫人说一句他们打一个哆嗦,凯特隆夫人说完了,三个人都不停点头。
而凯特隆夫人的表现也给了其他人震慑,他们进屋时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从衣着上,很容易分辨出他们是怀特夫人的女仆、邻居少女、锁匠,还有……怀特夫人?
这位夫人的样貌,实在是让奥尔没想到的,毕竟这是一位能让凯特隆夫人维护的女士,虽然不太礼貌,但奥尔还是想象了各种她的样子。
这不是奥尔以为的或明艳动人,或温柔甜美的女性,恰恰相反,这是一位很明显有些年纪,经过了岁月侵袭的女性,但她依然很高大,至少有180公分,这是奥尔见到的最高大的女性,头发已经全白,但背脊挺拔,满脸皱纹,两只被铐住的手也是明显干过重体力活的手,骨节明显,皱纹密布。
另外,她的挺拔不是泰诺达尔局长的那种老兵的挺拔,也不是贵族女性的优雅,而是和仆人的更像,尤其和女仆靠近时,她们俩的仪态更是毫无区别。
她现在眼圈红肿,抬头看向众人的时候,双眼虽然明亮,但也有老人特有的倦怠。
奥尔在肚子里对这位女士道歉,是他肤浅了,自以为地认为对方该是才貌兼备的美女,他早该知道,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
“只有您会为那个家伙流下真心的泪水了。”凯特隆夫人走过去,挽住怀特夫人的一条胳膊,搀扶她坐下。
奥尔看着泰诺达尔:“您觉得这样的老太太能杀死一个精力旺盛的男人?”
“请相信,这位老太太的身体十分强健,她能扛着一麻袋土豆上二楼,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好吧……”
奥尔的眼睛扫过三位证人,女仆双手合拢在小腹前摆着文雅的架子,双眼看着自己的鞋尖,面无表情。好像这不是审讯她主人的地方,而是需要她服务的舞会上。
十五岁的少女朱迪·曼森正看着怀特夫人,她没有遮掩自己脸上的嫌恶。
那位锁匠缩在最后边,他的眼睛不时在房间内的红衣皇家警察身上扫过。视线不小心和奥尔对上后,他被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缩得更靠墙了。
“请允许我做个测试。”奥尔对会议室内的众人说,“请各位站在原地,加西亚,去拉窗帘,都拉上。安卡,你去门口站着,那是气精灯的开关阀,我说关,你就把阀门关上,我说开,你再把阀门打开。”
“是!”
“对了,把门关上,锁死。”
会议室的窗帘有些脏,放下来的时候暴起大片的扬尘,不过窗帘足够厚重和遮光就够了。随着窗帘一道道拉上,房间里的视线越发阴暗起来。最后奥尔和达利安在中间会合,奥尔说:“关!”
少女发出一声尖叫,奥尔则一把搂住了达利安的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开吧!”
“好了,先生们,女士们,你们有人看到我刚才做了什么吗?”
“当然没有。”“一点光都没有,怎么可能看得见?”
“曼森小姐,您既然看不见我,那么那天晚上是怎么看见怀特夫人和凯特隆先生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少女身上:“那天晚上没这么暗,月亮很大……”
“十二天前不是月圆之夜,实际上恰恰相反,那天是朔月,是看不见月亮的,并且那天还下了雨,虽然只是雷阵雨,很快就停了。但请理解一位拥有土地的人,我一直盼着下雨,所以记得很清楚。并且,您的家和怀特夫人的家相距两百米,怀特夫人家有250公分高的围墙,院子里还有一条玫瑰走廊。他们家的马厩更是在另外一侧,您是怎么看见的?”
“那天我很心烦,所以我的房间开着灯,下雨更是让我烦躁。他们家也开着灯,屋外院子里的灯也亮着。他们那天也没把马车放进马厩里,而是放在了外边,在房子的另外一边,所以我能看见。而且还有闪电,我清楚地记得,有一道闪电的光照亮了一大片,那时候她就拽着凯特隆先生的胳膊!”
少女指向怀特夫人。
“闪电……嗯,闪电确实能照亮很大一片空间。”
“是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但那天晚上没下雨,这点我也记得很清楚,我承认刚才我说谎了,但这次没说谎。因为那天晚上我出警了,和某位歹徒进行了长时间的搏斗,一夜都没休息。”他那天被做成了烧烤,如果有点雨给他降温,他一定能记得,“这点我的所有同事都能作证。”
少女睁大眼睛,张着嘴“我、我记得……”
“请说,您还记得什么?”
“我家和她家都开灯是真的,这点我确定,闪电……虽然您没看见过,但我确定我也看见过。因为这个女人是个巫婆,那闪电是她施法时产生的黑暗邪恶的力量。我确实看见了那个巫婆杀人,我还看见了她让她的猫趴在凯特隆先生的尸体上,吸走了他的灵魂,她甚至喝了凯特隆先生的血,喝下血的那一瞬间,她变成了年轻的女人。”
越说越离谱了,这世界目前还有魔女狩猎和恶魔狩猎,就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
“曼森先生和太太!把你们的女儿带走!”泰诺达尔不得不朝外喊了一嗓子,一对夫妇立刻走了进来。
少女看了看众人,倒是很坦然地走向了自己的双亲:“时间会证明真相,光明之下,总有一天,邪恶者会露出马脚。”
奥尔嘴角下撇,他刚才差点以为这少女会高喊一声“how dare you!”毕竟她刚刚的表情,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区别了。
走了一个,奥尔看向了锁匠凯文·帕里,锁匠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我当时离那辆车很近,而且旁边有一家人开着灯,我能看见那个人,就是怀特夫人,毕竟一个全白头发还能赶车的女人,整个村子里我就只知道她一个。”
“所以你看到的是白头发?”
“呃……是的。”
“请到这来。”奥尔对着锁匠招手,让他站在了长桌边,他自己则走过去和凯特隆夫人窃窃私语。
稍后,奥尔将一把椅子横放在了长桌上,又在这把横放的椅子前边,放了一把正放的椅子。他指着横椅子的椅背问锁匠:“那辆马车的车厢是不是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