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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那个主编关爱军,先一步开口。
    “2010年6月27日,这个我有记录,另外他还做了一个公证,是在2010年4月30日,我这里有公证书的影印本。”
    律师张俊刚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徐达远看了一眼。
    “你知道我找你是因为什么?”
    张旭刚点点头。
    “警察联系我的时候,问了张民安的事儿,我就将东西带了过来,我这里有一份他的视频遗嘱,这个也是委托我来保管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儿子争夺家产来了,他……他人还在吗?”
    一句话问出,关爱军也看向徐达远。
    从表情就能看出来,二人还是很关心张民安的,但是对他的事并不了解。
    “人不在了,现在无法认定自杀还是他杀,尸骨是在野外找到的。”
    二人都愣了愣,关爱军朝前凑了凑。
    “我去年七月调到国家出版局工作,没再联系过张民安,不过他的状况非常不好,我跟他聊过,他的主治医说,他现在癌细胞扩散,时日不多,不过他的翻译作品,还是每个月收到稿件,不知道是他翻译的,还是他爱人。”
    “你们听张民安说过他爱人的事儿?”
    张俊刚先一步开口道。
    “我问过,毕竟要进行如此的遗嘱录制,我还是要事先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怕之后产生纠纷,只是没想到他家的情况非常复杂。
    他爱人没跟他办理结婚手续,但二人感情稳定,不过我们认为这属于事实婚姻,他也是为了防备他儿子骚扰罗女士,所以才没有办理结婚手续的,更不想让他儿子之后继承罗女士的资产。”
    徐达远点点头,律师的话就非常严谨了。
    “关主编,你方便问一下,从去年五月开始,张民安的稿费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账户,是一直有稿子翻译,还是停掉了这个工作,再或者是更换了结算账户?”
    “这个不用问,当时我帮着办理的,他儿子三月份去了他家,将罗女士打伤,他找我更换账户结算,不过他们有一本文献要翻译,这个工作量非常巨大,我调转的时候才完成10%。”
    说到这里,关爱军拨通了一个电话,直接用的免提接听。
    “关总编你好,怎么想起来打电话了?”
    “小菜我问你个事儿,你记得张民安吧,他的翻译工作是否还在继续,那个文献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张民安啊,我记得,翻译还在继续,现在已经快完成了,我估计这两天最后一批稿子过来,就可以结算了,怎么你要给他介绍别的翻译工作,可别啊,我这里还有排队的。”
    “翻译的质量还行?”
    “当然,翻译的质量那是一贯的优秀,只是怎么说呢,措辞比之前稍显不同,更……更有韵味吧,尤其是诗词方面的翻译,我觉得不输大家,你放心稿费上我给他们提了,毕竟这些文献的难度太大。”
    “那成,我就问一句,对了他们还是用罗女士的账户进行结算?”
    “对。”
    关爱军看了一眼徐达远,见徐达远点头,这才告别挂断电话。
    “非常感谢二位的配合,我们需要了解的事情已经了解了。”
    关爱军一把拽住徐达远的袖子,脸上的担心溢于言表。
    “警官,我之前给张民安打过电话,不过罗女士说他回老家医治了,并没有下文,如若情况允许,我想知道张民安的死因。”
    “对,我也想知道。”
    徐达远呼出一口气,有些犯难,不过还是解释道。
    “我们就是在调查张民安的死因,他的尸骨被抛洒在小龙山,就是前几天的新闻播报的那件事,目前罗素琴和张国庆都是嫌疑人,不过尸体上没有发现能证明他杀的伤痕。”
    那二人几乎同时摇头。
    “不可能是罗素琴,他们二人的感情,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你知道当年要是没有罗素琴,张民安就冻死在山里了,是罗素琴背着他走了一天一夜,才送到医院救治的。
    因为这个,罗素琴冻掉了四根脚趾,还落下病根,一辈子不可能有孩子,更是每年冻疮都犯,张民安的父亲听说罗素琴不能生了,找到张民安以死相逼,就是不同意他们婚事,罗素琴听闻没惊动老人,主动选择离开。
    他们再度在一起,也是因为多年后的一次偶遇,这个时候张民安的妻子已经去世几年,至于他儿子所说的破坏家庭,完全不可能。”
    徐达远点点头,这二人跟张民安关系只能算是一般,能如此说,显然是对这个罗素琴的评价很高,而且是张民安主动诉说的,也被二人的感情所感动。
    周宁眉头紧蹙,越是调查,周宁越是不理解,既然是自然死亡,那为何要碎尸,这难道是张民安的要求?
    可这太不合常理了,周宁想不通,也无法理解,毕竟华国人自古以来就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即便是少数民族的天葬,也不是破坏尸身。
    谈话室内,徐达远已经起身送走二人,房门打开徐达远走了进来,见周宁蹙眉,似乎知晓他在想什么。
    “行了,想这些没用,跟我去一趟六院,看看罗素琴,留守的人发来消息,她已经脱离危险了,或许她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以抓我了
    六院内科住院部。
    徐达远跟留守的人员在说着什么,周宁和大赵站在门外,看向病房内,罗素琴醒了,带着氧气管,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
    目光盯着窗外,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堆手稿。
    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给送来的,徐达远快步过来。
    “医生说,罗素琴状态可以出icu了,不过心脏的问题一直都有,而且身体非常不好,问题非常多,他们给罗素琴做了体检,确实如关总编他们所说,罗素琴缺了四根脚趾,切除的年头很多。”
    大赵在旁边问道:
    “领导人刚醒,电脑啥的就给她送来了?”
    徐达远点点头。
    “留守的人一早问过我,说是罗素琴想要她的电脑和翻译手稿,我觉得这些都是工作的事儿,就没阻止,看来她非常重视这份工作。”
    周宁沉吟片刻,将目光从罗素琴身上挪开。
    “手稿我看过,跟日记里面字迹一致,我认为是张民安留下的,关总编不是说,之前张民安去出版社的时候,才完成10%,而现在已经完成90%。
    她应该是想尽快完成张民安留下的工作,这是一份寄托,但这份寄托完成后,罗素琴如何选择,这就……”
    徐达远和大赵都一愣,大赵没忍住问道。
    “周小周你什么意思,你是说罗素琴现在就是急着完成这个手稿,之后她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徐达远眉头紧蹙,想了一下点点头,显然是认可周宁所说。
    “别猜了,进去看看吧。”
    大赵推开门,罗素琴缓缓转过头来,看到徐达远微微笑了笑。
    “你们来啦,不知道你们谁会弄电脑,我想让你们帮个忙,之后不用你们问,我会详细跟你们说的。”
    周宁上前一步,凑到罗素琴近前,大赵跑到床尾,将病床摇起来一些,让罗素琴靠着坐着,这样的姿势能舒服一些。
    “需要怎么做?”
    罗素琴努力吸了几口气,让自己能连贯的说话。
    “这个文档,要发送给出版社,我已经完成最后的校对,这是最后一部分,不过我的电脑现在连不了网。”
    周宁凑近看了一下,选择连接自己手机的热点,随后发送了罗素琴编辑好的邮件,发送成功,立马收到了一个回复邮件,罗素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欣慰地点点头。
    “多谢你了,总算是完成最后一步,坐吧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
    周宁坐在徐达远旁边,大赵打开执法记录仪,站在窗口,正好能将所有人装在画面里面,徐达远问道:
    “刚刚我问过医生,你的身体很多问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如若你觉得身体允许,就跟我们说说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我们要录像记录一下。”
    罗素琴点点头,呼出一口气,看向大赵的方向,周宁知道她不是看大赵,而是在看向窗外,似乎只有这个动作,能让她的思绪回到过去。
    “我们相识在是1964年的八月,张民安22岁,我21岁,大学毕业我们是一列火车去的鸡东市,我们被分配在鸡东市两所相邻的中小学,还都是英语老师。
    我们一路谈着理想,谈着抱负,让我们互生情愫,到了学校一下子扑在工作上,我们经常结伴去村镇劝学生去上课。
    那年冬天,张民安去矿山脚下找学生一夜未归,他同事告诉我,我赶紧出去找,找到他时,已经高烧昏迷在半山腰,他有阑尾炎,一直也没治,我知道一定是这个毛病犯了。
    所以我背着他下山,走了一天一夜啊,晚上才到公路边,搭上老乡的驴车,算是将张民安送到医院及时做了手术,我当时出去的急,穿着布鞋,所以脚趾也冻伤了。
    他住院期间,他的父亲来了,正好听到医生说了我的状况,知晓我今后不能生了,扯了腰带就要吊死在张民安床前,这样的激进我只能暂时离开。
    当然,他父亲还带来一个姑娘,据说是他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我没有听他说过,那个姑娘很朴实,对张民安的照顾也非常细心,我觉得我不该去破坏他们的关系。
    张民安出院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我给他一封信,告诉他我将调转工作,希望他能幸福,随后我就走了,之后我听说了他的一些消息,他跟那个姑娘结婚了,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就是张国庆。
    我之后一直在jx市工作,还是当英语老师,再度重逢是在1976年,那一年我再度调转回鸡东市,还分配了职工房,在教委大门前,我看到了张民安,他没变只是看起来瘦了很多。
    我们去吃了饭,说起这十二年中的变化,他说他妻子四年前已经去世,感慨世事无常,当然还有他妻子所纠结的那封信,我当时很懊悔,懊悔当时为何给张民安留下那封信。
    之后我们有了联系,不过张国庆为了反对我们有可能在一起,闹着离家出走,无奈一切只能放下,张民安的父亲,倒是希望我们在一起,也承认当年如若没有他的坚持,不会让我们分开。
    可一切都无法改变,在1984年,张国庆考上大学,当时撂下一句话,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就去教育局举报我们作风问题,那个年代,我们迫于世俗压力,没有选择在一起。
    1998年我退休,开始接一些翻译的活儿,让我重拾自信,张民安找到我,他提前办理了退休,他父亲也已经去世,他决定跟我离开鸡东市,我们这才来到琴岛。
    当时退休金很少,这里的房价还很高,张国庆这回倒是没再阻挠,只是不停的跟张民安要钱,其实我们是高兴的,给他钱能换来认可,我们也是觉得高兴的。
    毕竟我在这世上,除了张民安没有亲人,而张民安就这么一个孩子,他的姐姐在十几岁就没了,可是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
    2002年,在张国庆的催促下,张民安将老家的两栋房子卖了,总共就卖了二十多万,我们留下一万,剩下的都给了他,可是他说还不够,我们只能拼命接翻译的活儿。
    我们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在2009年鸡东市我那两栋房子拆迁,我赶紧回去处理了房子,赔偿了八十多万,我买了大留村旁边的一栋房子,剩下的十万也给了张国庆。
    前前后后140多万啊,他还是不知足,这才跟他断了关系,张民安的腿一直不舒服,在我的催促下,他去看过几次,直到去年五月我才知道他得了癌症。
    他说不治了,第一我们手头没钱,第二医生说了这病没治,还不如好好过最后的日子,我同意了,我陪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最后接的这本翻译工作,他没再继续。
    当时我们去小龙山的时候,他说想睡在这里,这里风景好,我说好我之后把你火化了,然后洒在这里,等我死了,也洒在这里,他摇摇头。”
    听到这里,周宁挺直了脊背,此时的心理是矛盾的,他希望听到真相,可又害怕听到真相。
    罗素琴抓着氧气管,用力吸了几口,此时的脸色似乎更不好了,可她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说,他害怕火,不希望被火烧,他要自己的血肉和骨头都洒在这里,滋养这里的花草树木,我说好都听你的。
    2010年7月1日,他早晨没有醒来,你知道吗,他脸上是带着笑走的,我想他一定觉得很幸福,毕竟我陪着他走完最后的日子。
    随后我去打听,这个小龙山是否有墓地,可人家说了,这里成了什么考古的地方,是一个汉代的古墓,别说墓地,就是现在进去都需要走小路,外围都封上了。
    我当时不知所措,凭借我一个人,压根搬不动他,怎么把他送到小龙山,可我已经答应了张民安,我回到家,想了两天两夜,我有了一个想法,然后去五金店买了电锯,在厢房里面将他的尸身切开,包着塑料布,装在车上。
    我在2010年7月3日晚上十点多开始,折腾了三趟算是将他的尸骸运送完,至于地点,就在北侧小路进山的第二道山梁边。
    我看了琴岛新闻,也知道给国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像,不过这些天我忙于将他最后的一部分稿子完成,只要完成了,让我干什么都行,至少他死后,还有一本书上能有我俩的名字,也不枉我们相识相恋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