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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年前她就给娘家送过肉了,年后就不用送肉了,主要是来和哥哥嫂子们打听有没有认识的人在深市的。
    江家大舅年龄比江妈还要大三岁,已经四十三了,一直和大舅娘在老家务农,倒是他的两个女儿,年龄都大了,在外面打工。
    大外甥女已经定了亲,是同村的老知青当年留下来的男孩,和大外甥女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长大,知根知底。
    二女儿还没定亲,但也有了正在谈的对象,听江妈打听深市的事,她们也好奇呢,问江妈:“松子怎么跑到深市去了?”
    舅家重长子,江松性子也活络,和舅家表哥表姐们关系都非常好,每年年初二,江松都要跟着江妈来舅家玩,只有今年没来,她们还觉得少了江松都不热闹了。
    江妈不想跟娘家人说江松的不好,只说:“他那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今年没挣到钱,不好意思回来。”她叹气道:“我和他爸都还能干活,哪里就要他挣钱了?可他看着家里这样,就想给我和他爸爸分担。”
    她是打从心眼里就觉得,江松就是这么想的,他一直都这么贴心懂事。
    舅家的人听了江妈的话,也都觉得,江松真是太懂事了,看家里如此困难,江爸江妈如此辛苦,就不愿念书了,出去打工给家里分担。
    江妈在娘家打听,江爸在村里和回村的人打听,都没有打听到有认识的人在深市,本地打工的,去北方都少,多是集中在南市、沪市、杭市、苏市等地。
    等他们打听了两天,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到隔壁江大伯娘那问,江大伯娘比江爸江妈还惊讶:“你们不知道吗?柠柠和柏子他们,年初三就回学校啦!”
    江妈这才想起来,她学费还没给江柏呢!
    江松在一中读过高三,她是知道,高三学生过了年初三就要回校上课的,这几天都在忙着打听深市的事,她也就没想起来把学费给江柏。
    她倒也没想要扣下江柏学费,他都上了两年半,就剩最后一学期了,要是因为没交学费,拿不到高中毕业证,那才是亏。
    她又气几个人回学校都不跟她说一声,这才拿了八百块钱出来,到江荷花家:“荷花在家吧?”
    江荷花在家等了好些天,一直都见不到江柠,她年初二跟着她妈去外公外婆家,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江柠呢,就见到江妈来了。
    江荷花家也有许多客人在,荷花妈妈见江妈突然上门,还有些疑惑,听了是江柏回校上课了,学费没带,想问她开学是不是要送江荷花去交学费,能不能帮着把江柏学费一起带到吴城给江柏。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荷花妈妈就应下了说:“只要你不怕我把你钱弄丢了就行!”
    大队书记家门口坐了许多人,还有很多人都是大队部的干部,江妈当场数了八百块,递给荷花妈妈,也不怕荷花妈妈昧下她的钱。
    只是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江柏说的,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情,她是不怎么信的。
    此时见到江荷花,就不由想跟她打听,问她:“荷花啊,我之前听我家柏子说,柠柠什么考试考了全县第一,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第81章 81
    江荷花家也是新建的二层小楼, 门口是个大大的院子,很多客人都在江荷花家门口坐着嗑瓜子聊天,听到江妈的话, 吃惊地问:“啊?你家柠柠考了全县第一啊?”
    “你家柠柠成绩这么好啊?”
    这下没听到的人, 都听到江妈说的‘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了,都纷纷向江妈看了过来。
    “是什么考试考了全县第一啊?你家小女儿读几年级啦?”
    “我只听说过你家江松读书成绩蛮好, 没想到你小女儿成绩也这么好!”
    “全县第一,那大学是稳了啊!”
    他们也没听过江柠成绩有多好的事,村里成绩出了名的好的,只有大队书记家的荷花。
    江妈原本是低声问江荷花的,哪晓得这些人耳朵这么灵敏, 一下子就听到了,这让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如果这些人知道了江柠成绩全县第一, 她还不想让女儿读书,到时候难免会让人说嘴。
    他们都看向江荷花:“荷花啊, 江柠真考了全县第一啊?”
    江荷花脸都黑了。
    荷花妈妈要不是知道江妈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刚刚她问江荷花的声量也不高,真以为她是来她家炫耀来了。
    荷花妈妈心里有件很在意的事情,就是年轻时候,大队书记家找媒人去江妈家提过亲, 只是江妈和江爸看对了眼, 才轮上她嫁给了如今的大队书记。
    这事还是后来她听她婆婆提起, 她才知道。
    她知道是婆婆给她不痛快, 可她依然被膈应上了, 心底一直暗暗和江妈比较。
    她倒是没怀疑过江妈和大队书记会有什么, 毕竟有江爸那张脸对比着,任谁都会看上江爸, 不会看上大队书记的。
    尤其是江爸开养鸡场的那几年,当真是意气风发,全村独一份。
    直到后来一场鸡瘟,让江家养鸡场破了产,背了一屁股债,才让江爸泯然于众,尤其是这些年江妈因为劳累面容也苍老了许多,而她日子却是越过越舒服,两个儿女也争气,才让荷花妈妈心里舒服了些。
    不过她这种暗地里与江妈的比较,江妈并不知道,她年轻时去她家说亲的人多了,那真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不然她也不会来找荷花妈妈来帮她带学费了。
    此时她还在等着江荷花呢。
    江荷花确实想跟江妈打听,一中成绩排行榜上的江柠,是不是她认识的这个江柠,也有了心理准备,这两人会是同一人,但没想到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被江妈问出来,尤其是所有人都还在看着她。
    江荷花看了家门口的这些人一眼,雪白的面容在地面上尚未融化完的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白了。
    她微微蹙了蹙眉:“我和江柠又不在同一个学校,怎么会知道她成绩怎么样?”她补充了一句:“我在吴中,她在一中。”
    这句话就在提醒大家,她在成绩更好要求更高的吴中,江柠只是在一中而已。
    这些人虽只是村干部,但也不乏情商高的,笑着对大队书记夸江荷花:“你家荷花是真厉害,我儿子要是成绩能像荷花一样好,我就省心了!”
    “荷花成绩从小就好,你看看这墙上贴的奖状。”
    江荷花家虽建了新楼房,但她从小到大的奖状还是从旧屋子撕下来,贴到了新房子的墙上,那真是满墙的奖状啊,每个来到大队书记家的人,进门都会先被这满墙金灿灿的奖状给晃花了眼。
    这些奖状也不是江荷花一个人的,他们兄妹两人成绩都很好,每年都拿奖状。
    即使到了高中,成绩没有那么名列前茅了,可还有班级优秀奖状呢。
    荷花妈妈的眼睛却在看着大队书记,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在看江妈,大队书记对自己儿女的成绩,也是满心的骄傲和自豪,此时听他们夸起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高兴的哈哈大笑。
    荷花妈妈见大队书记目光落到江妈身上,唇角不由扬起一道温柔的弧度,笑着说:“你放心吧,这钱我会帮你带给你家江柏的。”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她:“对了,柠柠不也在一中读书吗?不用给柠柠交学费吗?”
    看着江妈黑沉着脸,割肉一样,又掏出来八百块钱,荷花妈妈心情很好的把江妈送走了,坐到结满冰柳的廊檐下,还温温柔柔的和大家聊道:“这些年爱莲也真是不容易,大个子欠下那么多的债,都是她跟着一起还的,我刚刚看了她的手,都粗的裂开了。”
    农村妇女的手,谁不是粗的开裂,满是冻疮?
    荷花妈妈的手就没有,她最多就是在家做做饭,洗洗衣服,平时都是和村里婶子们打打叶子牌,日子不说是养尊处优,那也是很悠闲舒服的。
    她唏嘘地说:“你们看到爱莲那脸了吧?年轻时多白啊,现在晒的这么黑,大概是生活压力太重了,我前些天还听到她在家里吵架。”
    江妈五官生的英气,即使是现在看,依然是好看的。
    她年轻时没有江妈生的好看,可现在不论是气质还是肤色,都不输江妈。
    大队书记听到荷花妈妈的话,也想到江妈那明显苍老了不少的样貌,和她因为日子过的不舒心而生眉间皱纹。
    *
    江妈出去一趟,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江爸见江妈脸色都是黑沉的,问她是怎么回事。
    江妈沉着脸气冲冲地说:“还不是梅香!我本来想省几块钱,就没让你去给江柏送学费,想着叫大队书记家的梅香把学费带给江柏。”
    现在是春运期间,车费都是平时的几倍,这时候去吴城,一来一回路费少说也要十五块钱。
    “她没答应?”江爸疑惑地问,按道理来说,都是一个房的乡里乡亲,不至于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的。
    江妈气道:“也不知道梅香是怎么回事,我给了江柏的学费,她好好的问我柠柠的学费,她家门口那么多人在看着,我也不好说只给江柏的学费,不给江柠的!”
    尤其是,那些人都知道了江柠考了全县第一的事,哪怕她不想给江柠交学费,那么多人看着,她都不好这么做。
    江爸知道江妈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反而笑了,说:“给就给了嘛,柠柠成绩这么好,以后考了大学,出来考个公务猿,说出去你脸上不也有光嘛?”
    江妈呸了一声:“我沾她的光?她现在就这么气我,以后还想让她孝顺我?我可是不敢想了!”
    以前确实打着想让江柠这几年好好打几年工,给家里挣点钱,后面嫁人也能拿到不少彩礼,老了让她来照顾她养老的想法,可看现在江柠那头生反骨的模样,对她以后老了,靠女儿养老这事,她是想都不敢想了,只一心指望着两个儿子。
    他们这里也没有让女儿养老的习惯,但一般来说,老人年纪大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都是女儿回来照顾老人屎尿的比较多,也有儿媳照顾的,但儿媳照料哪里有女儿照料仔细贴心?
    之前江妈就是这个打算。
    江爸笑着说:“行了,你也别气了,人家梅香也是好心问一句,你给都给了,回来生气有什么用?”他人站在江妈身后,双手搭在江妈肩膀上,将她半推着往家里走:“你就是不想柠柠,你也想想松子,柠柠好了,以后难道会不帮着松子?他们可都是亲生的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江妈脸色这才缓和些,说道:“松子还用得着她帮扶?”
    江爸想起自己年轻时,又想到自己现在,叹口气说:“人生的际遇,谁又能想的到呢?”
    曾经跟自己一个班的四哥,现在都是镇长了,他却跑去工地上搬砖。
    想到工地,他不由想到去深市,家里的地没人种:“今年爸不在家,也没人去侍弄田地,稻子也种不了了。”
    之前他们虽在外面打工,可也要等到将稻子育了种再出去的,等到了插秧的季节,回来插几天秧。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意在村里待着,跑出去打工了,很多田地就被人承包了出去,每年一亩地给个几百斤粮食。
    他们自己家不种地的,就去南边帮人家插秧割稻,一亩稻子给多少钱。
    “我等下去问问大哥愿不愿意种,大哥家愿意种的话给大哥家种,过年回来给些粮食就行了。”
    江妈闻言瞪了他一眼说:“这事我去说,别你到时候去了,白给人家种!”
    这一点江爸和江松有同样的毛病,就是好面子,手又特别松,别人讲几句好话,恭维他几句,跟他说什么都答应,真要让江爸去说,说不定真的什么都不要就回来了。
    江妈就恨极了他这一点,不然开养鸡场那几年,再怎么鸡瘟,总有些余钱在手上,可是没有,天天有人到她家来吃吃喝喝,谁来他都招待,谁来借钱他都借。
    那时候江家日子过的红火,她刚嫁进来没两年,都还不熟悉,家里财政大权并没有掌控在她手里,还是后来鸡瘟养鸡场倒了,欠了许多钱了,家里钱才是她掌控的,不掌控不行啊,就江爸花钱那个花法,那些债务一辈子还不完了,她又扮黑脸,去那些欠了她钱的人家,一家一家的要账。
    当初那些借钱不还的人家的钱,全都被她要了回来。
    江爸大概也是觉得他在那些兄弟们面前丢了脸,好多年都在外面打工,也不与那些人来往了。
    江大伯和江妈的娘家大哥一样,也是一年到头都在乡里,不出去的,他们就在附近的乡里,给人家建建房,家里土地都是要种粮食的,听到弟弟说,要把田都给他种,江大伯心里舒坦些,说:“你放心,田地我都我给你打理好,不会让你家地荒了的,年底每亩地给你三百斤粮食。”
    三百斤粮食已经很不少了,此时亩产千斤已经是很多了,只有杂交稻才有这样的亩产,本地粮种的亩产根本达不到亩产千斤的产量。
    现在日子过的好了,不愁饿肚子了,很多人嫌弃杂交稻的口感不如本地稻米的口感好吃,都是杂交稻和本地稻混着种,每年上交粮食的时候,交杂交稻,本地粮食都留着自家吃。
    江大伯说要给江爸每亩地三百斤稻子,说的便是杂交稻。
    对江爸来说,年底回来有粮食吃就行,也不在乎多少。
    江大伯娘也笑呵呵的走出来说:“你要是放心我,家里钥匙就留下来,我给你把院子里那两份地,都种上蔬菜,你们年底回来,家里也有菜吃。”
    江妈和江奶奶处不好,但和脾气性格都十分敦厚温和的妯娌,关系却是很好的,闻言哪里有不同意的,连忙说:“嫂子你随便种,平时我们不在家,你就自己种自己吃,年底回来有点香菜就行。”
    江家全家人都是香菜爱好者,把香菜当主菜吃。
    江大伯娘自然不会只给她种点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