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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排骨汤端上桌,陆言珄照旧看着她吃完了药,才缓缓说道:“有件事,爷爷让我问问你。”
    “爷爷?”才喝了一口汤的郗柠愣了愣,放下勺子看他,“问什么?”
    “他下午打了电话来,说希望我们清明节能回家看看奶奶。”
    谈起陆言珄的家人,郗柠突然有点紧张:“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规矩和讲究都很多啊?我有点担心去了不懂你们的规矩,让你家里人不开心。”
    陆言珄静静看了她几秒,蓦地笑了:“不会,做你自己就好。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哦……可是清明节去你家,我爸爸怎么办?”
    他垂下眼眸:“那就算了,还是去看你……”
    “你觉得早上去看我爸爸,下午再去你家怎么样?”郗柠想了一下建议道,说完又觉得漏掉了陆言珄的什么话,于是反问,“你刚才说什么?”
    陆言珄正看着她发愣,他眨了下眼睛,突然理解过来她的意思,向她确认:“你想好了吗,清明和我回家?”
    “当然啊。”她笑起来,“我们结婚了,去见你家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就算我忘了一些事,可我们还是夫妻啊。”
    他又怔忪片刻,低眸笑起来:“好,那我晚点告诉爷爷,清明带你回家。那天早上,我先陪你去看你爸爸。”
    “好呀。”郗柠低头咬了块排骨,开始好奇,“你刚才说清明节回家看奶奶,奶奶她漂亮吗,是不是气质很优雅?”
    “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气质也很好。”
    “那现在呢?”
    陆言珄淡淡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她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奶奶走后,爷爷也一直没有再娶。他总心怀愧疚,觉得自己那时忙于工作,没好好陪奶奶最后一段日子,所以把这份感情都弥补在了我妈身上,对我妈溺爱到了极致。”
    这是陆言珄第一次对她详细讲起自己的家事。
    郗柠也是在这时才明白“清明节回去看奶奶”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愧疚:“抱歉,我不知道奶奶已经不在了。”
    他静静看她,笑容在灯光下有种异样的温柔:“没关系。”
    郗柠又喝了一口汤,随口道:“我爷爷奶奶也是,在我没出生时就去世了,所以我爸爸在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赚钱养自己。那时候亲戚自己都生活拮据,帮不上忙,久而久之就失去了联系。至于我妈……”
    她想了一瞬,语气淡淡:“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虽然爸爸从不多提她,可是以前他们吵架,我听到过她骂他穷,骂他没出息。所以我猜,他们后来分开也是这个原因吧。”
    “你妈妈之后都没有管过你吗?”陆言珄问。
    “没有。”郗柠支起头,看着陆言珄笑,“怎么了,我以前都没跟你提起过这些吗?”
    他顿了一下:“提过一些,但没怎么听你提起过你妈妈。”接着又执着追问,“那你想找你妈妈吗?你还想见她吗?”
    “不想。”郗柠干脆道,“既然都分开了,就各过各的好了,我不喜欢执着于过去。”
    “你恨她吗?”
    “不恨。”郗柠忍不住笑了,“她到底辛苦十月怀胎生了我,对我有生恩。她想过另一种人生,不想被血缘关系束缚,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呀,爸爸他很爱我,他用了半辈子护我平安长大,有他的爱,我很知足。”
    陆言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她隐隐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心疼,接着面前灯光一暗,男人猛然站起身,来到她身侧,控制不住地抱住了她。
    他沉重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却迟迟没有说话。
    郗柠犹豫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他,笑着问:“你怎么了?我没事呀,那些事都过去了,我没有难过。”
    “这么多年都只有爸爸在你身边,他对你很重要吧。”他声音里的自责几乎要溢出来,“抱歉,如果三年前我能早一点知道你爸爸的事,或许就不会……”
    听他再次提起三年前的事,郗柠恍惚了一下,接着又笑:“怎么还在自责啊,我不是说过生死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吗,言珄,你学学我,要向前看。”
    陆言珄没有回答,反而将她越抱越紧。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道:“清明节,我陪你去看爸爸。”
    清明那天下起了小雨。
    雨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声,陆言珄特意穿上她买的风衣,开着车再一次带她来到了那个公墓。
    因为是清明节,来看望故人的人不少,郗柠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由陆言珄背着她上去,主动牵起他的手,笑着说:“这次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不要背了,一起走上去吧。”
    陆言珄低眸看了被牵住的手,笑了笑:“好,那你累了就告诉我。”
    来到爸爸墓前,一切都仿佛还是昨日,只有心境不太一样了。
    上一次她还对陆言珄有诸多的陌生和不适应,只是觉得他待她极好,惊讶于他的耐心和包容;而这一次,她开始慢慢接受他了。
    郗柠看着墓碑出神——我现在过得很好,爸爸你会放心的,对吗?
    陆言珄在碑前放了一束花上去。
    公墓人不少,氛围却很庄重严肃,大家都很默契地控制着音量。
    由陆言珄撑伞,两人静静站了片刻,他开口:“还要再陪一会儿爸爸吗?”
    郗柠叹一口气:“差不多了,走吧。”
    看完爸爸,接着就是去陆言珄的爷爷家。
    陆老爷子住在很幽静的别墅区,车驶进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周围一片郁郁葱葱,每户人家都隔得很远,有着充足的私人空间。
    车开到别墅门口时,有阿姨迎上来:“陆总您回来啦,老爷子在里面等您很久了。”接着视线扫到郗柠,顿了一顿,没有说话,只微笑点了下头。
    郗柠同样微笑点了下头。
    陆言珄下了车,把车钥匙丢给阿姨:“找人把车停好。”
    郗柠在陆言珄下车时也跟着下了车,看着眼前大到夸张的院子和别墅,想着一会儿要见的人,顿觉紧张。
    无措间,男人已绕过车前来到她身侧,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十指相触的一瞬间,紧张情绪奇异地被他安抚,她想起陆言珄说过的“做自己就好”,安心几分,弯唇“嗯”了一声。
    阿姨帮他们开了门,走进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三人齐齐望过来。
    坐在主座的陆老爷子先乐呵呵地笑:“来,过来让爷爷看看。”
    陆言珄侧眸看了郗柠一眼,露出一个不用紧张害怕的眼神,接着领她上前,对着三人依次问好:“爷爷,妈,爸。”
    郗柠温柔笑笑,也跟着叫了一遍。
    陆老爷子和陆言珄的父亲都笑着点了头,只有陆言珄的母亲——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看了一眼郗柠,没有回应。
    老爷子向郗柠伸出手:“来,让爷爷看看。”
    郗柠看了一眼陆言珄,乖乖上前。
    老爷子握上郗柠的手,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露出慈祥笑容:“今天下雨,来的路上冷不冷?言珄有没有给你打伞?”
    “不冷的爷爷,言珄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说到“言珄”二字时,陆言珄的母亲蓦地抬起头,又多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绪意味不明。
    郗柠感受到这道目光,茫然地回看过去,却只见她很快移开了视线。
    面前的老爷子也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氛围,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温和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吧,带你去见见言珄的奶奶。”
    郗柠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陆言珄,就见他很快跟上来,握上了她的手,对着陆老爷子说:“爷爷,我带她去。”
    陆老爷子停顿了一下,又坐回去:“那你们先去,我们等下就过去。”说完看向陆言珄的母亲,“阿月,过来。”
    等陆言珄带着郗柠去了偏厅,彻底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后,陆老爷子开口:“刚才那个女孩跟你问好,你为什么不理人家?”
    “爸,她刚才叫我什么您又不是没听到,我不承认她,为什么要应?”
    “那你老看人家干什么?”
    “她之前要和言珄离婚,结果失忆了不离了,行,可是您看这才多久她就亲亲热热叫上言珄的名字了,谁知道她图的是言珄的人还是钱?”
    “好了阿月,别为这点事生气吵起来。”陆父上前拉住陆母打圆场道。
    陆老爷子皱眉:“言珄喜欢就由他去,不是说好了今天他带那个女孩回家,都态度好点吗?再说我看那个女孩子挺好的,你别把自己儿子品味想那么糟糕,也别把自己儿子想那么差劲,有人对他好就一定是为了钱。”
    “行。”陆母忍了忍,“言珄今天难得回来,我不多事,之后我不说话,你们看着对她客气点吧。”
    偏厅中间摆了一个女人的照片,确实如陆言珄所说,气质优雅,一眼望去外貌出众,只有耳边的几缕银发彰显着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照片下面的桌子则摆满了鲜花和水果。
    陆言珄看着照片轻声说:“奶奶,我带柠柠来看您了。”
    郗柠望着照片,也轻声问好道:“奶奶。”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郗柠看向陆言珄,悄悄道:“奶奶好漂亮。”
    陆言珄侧目看她,温柔“嗯”了一声。
    两人没等多久,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陆老爷子和陆父陆母一起来到偏厅,对着那张照片低下头,默哀了许久。
    看过奶奶后,五人走出偏厅,陆老爷子问陆言珄:“今天急着走吗,留下一起吃个晚饭吧。”
    陆言珄看向郗柠:“我没什么事,问柠柠吧。”
    面对陆老爷子的询问目光,郗柠匆忙点了下头:“不着急,我和言珄今天都不忙。”
    得到肯定答复,陆老爷子便让阿姨去准备了晚饭。
    等待晚饭期间,几人又坐回沙发上,陆老爷子问着她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偶尔陆言珄的父亲会插几句话。
    郗柠余光看了一眼陆言珄的母亲,她面无表情坐在一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陆言珄的母亲……似乎不太喜欢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好问陆言珄,只得压下疑惑,只等着回家后再问陆言珄。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坐上餐桌后,郗柠心里渐渐觉得这一趟有些压抑,只想快点吃完回她和陆言珄的家,却没想到一直沉默的陆母突然注意到了陆言珄的风衣,冷冷道:“言珄,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在座的人皆是一愣,继而视线都落在陆言珄的风衣上。
    郗柠也看向陆言珄的风衣,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问题,又有些茫然地看向陆母。
    陆言珄的母亲并没有分给她视线,仍旧盯着陆言珄。
    陆言珄放下筷子,神情终于多出一分不耐烦,隐有不悦:“有什么问题?”
    “这衣服多少钱买的?你别告诉我是几千块的杂牌子。”
    终于明白过来陆言珄母亲的意思,郗柠脸色白了一分。
    并非是衣服有什么问题,而是她在内涵这件衣服配不上陆言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