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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只要百姓和南地文人安稳,我就舍了这条命去,左右这也是纪家人的归宿!”
    “老宅里的牌位我都起好了,绝不令圣人为难,也不刺了你们的眼,最后一滴血保证洒在南蛮的土地上。”
    他这话说的太过情真意切,堵得那些别有心思的脸色涨红,接着就泛了青。
    艹你纪家十八辈儿祖宗,你那是为了百姓和文人气节吗?
    你那是在在我们坟头洒酒!
    纪忱江怕不怕死他们不知道,可要真特娘死了呢,就是死遁对他来说也不难啊!
    到时候,南蛮知道纪家军群龙无首,能老实得了?
    不等皇庭砍了他们,南蛮人就能让他们坟头长草!
    偏偏还有忠心纪忱江的武将,被纪忱江这话感动的‘痛哭流涕’,激动嚎哭。
    “王上!我这条命是您从蛮子手下救下来的,到时候我跟王上一起,多杀几个蛮子,死也痛快!”
    “就是,王上您去哪儿,我老于就去哪儿,黄泉路上我也替您开路!”
    “王上带我一个,反正我无儿无女,早死早投胎,说不准还能混个父母双全的人家快活一回!”
    ……
    林郡守和那位常御史脸色越来越黑,二人恨恨对视一眼,心知这事儿不能按照他们所想善了了。
    他们也没想就此将纪忱江拉下马,只是想给南地多添些麻烦,好让皇庭有时间想法子拿下南地。
    谁知纪忱江反将一军,用这么无赖的法子逼他们善后,俩人心里止不住地骂娘。
    不得已,林郡守占了花娘的地儿,跪在厅中,泣求:“王上,罪己诏真的不能轻易呈送,都是臣的错,是臣没管好边南郡,才传出去谣言。
    南地百姓受您庇佑,视您为战神,绝不会信这等无稽之谈,还请王上给臣些时日,查出造谣之人正法!”
    花娘们都急急退开,瞧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郡守一把鼻涕一把泪,“臣年纪不小了,再有几年就能致仕,上有老下有小啊!
    家慈老迈,襁褓中的婴孩无辜,求王上给臣个恕罪的机会,若被皇庭知道王上受了委屈,必定要臣满门的性命啊王上!”
    常御史也僵着脸,跪在林郡守身旁,之乎者也不起来了,“王上,文人骚客自来唯恐不乱,他们不知王上的艰难,我等心中清明,回头我定让人约束他们,不叫他们再仗着王上仁慈,胡言乱语。”
    “求王上宽限些时日,您今日掷地的誓言,臣等必会竭尽全力,拼上性命也为王上捡回来,送还您手中,绝不叫王上的威望有一丝一毫玷.污!”
    也有二人安插在军中的武将,拿军功替二人求情,一时间,厅内女娘倒是都只敢捂着唇哆嗦,不得不看着满屋子儿郎哭天抹地。
    忠心纪忱江的武将,再次拿酒堵住唇角的讥笑,既知王上不好惹,早干嘛去了?
    一个个肚儿里全是被墨水染黑了的花花肠子,就该砍个干净才好。
    纪忱江半眯着醉眼,看着他们哭求,面色尚算温和,只等他们说完,厅内只余哭声袅袅,才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你们当知道,南地百姓不容易,不知你们需要几日来还他们清白?”纪忱江面上带着些慈悲之色,和缓了他眸底的冷沉。
    他声音愈发温和,“南蛮虎视眈眈,百姓们可坚持不了太久啊,我心不忍,一条命而已,黄泉路上我们也可同伴而行。”
    “噗——”角落里,响起轻微声响,有武将没忍住笑喷了酒。
    傅绫罗偷偷打量着,纪忱江只是无奈点了点那边,确实不在意对方的拆台。
    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东风盛,是西风重的问题。
    林郡守紧咬后槽牙,“求王上宽宥臣三日,臣等必会给王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纪忱江似是酒醉得厉害,身子晃了晃,没言语。
    矮几下,倒是没耽误他撑开柔嫩掌心,在其中清醒写字——这戏怎么样?
    傅绫罗偷偷瞪他一眼,想抽回手,她手心痒得厉害,这人也别太过分了。
    纪忱江不允,依然攥着柔软摩挲,总算肯给心惊胆战的那几个答复,“本王诚心写罪己诏,想来也得几日功夫,不为难林卿和常卿,你们也别太心焦,本王不在意这些名声。”
    林郡守和常御史:“……”你特娘不在乎,你突然来祭祖?
    俩人再次咽下满肚子骂娘声,脸色难看回去坐下,丝竹之声又起,花娘翩跹,勉强遮住了他们的狼狈。
    纪忱江不在乎旁人骂,他自己都没少诅咒那个女人,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林郡守他们。
    没过多会儿,卫明一脸急色进了大厅,冲得花娘都趔趄着来不及躲。
    “王上,属下有要事禀报,还请您移驾。”
    纪忱江捏了捏额角,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迫不及待起身,“好,去后头说。”
    傅绫罗迟疑了下,仔细打量卫明和纪忱江的神色,她对二人都熟悉,明显感受到违和。
    这大概,是另一场大戏?
    她心思聪慧,不动声色起身,下意识将最近的那个花娘,与纪忱江彻底隔开。
    林郡守眯了眯眼,看着满屋子的花娘还有傅绫罗的动作,心底恶意又起,自皇庭而来的猜测更笃定几分。
    他跟常御史交换了个神色。
    常御史立刻起身,“王上且慢!看卫长史这般着急,难道南疆又有什么变故?”
    同样得了林郡守眼神的武将也站出来,铿锵道:“王上,怕不是南疆以为您失势,想要作乱?我等愿意追随王上杀过去!”
    卫明赶紧摆手,面露苦笑,“各位大人误会了,与国事无关,是,是定江王府的家事。”
    常御史看卫明磕磕巴巴的模样,半个字都不信,“在场都是忠心于王上之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王上不信任我等?”
    纪忱江对外一直都是不太在意尊卑的性子,闻言也没计较,只朝卫明砸了个酒盏。
    “磨磨唧唧作甚,本王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说!”
    卫明涨红了脸,跪坐在地,脑袋几乎要扎进胸膛,“回禀,禀王上,刚传来消息,王府中的廖夫人,得急症去了。”
    傅绫罗猛地抬起头,神色怔忪。
    她下意识看向纪忱江,纪忱江没看她,只面色不耐,“左不过一个妇人,也值当得你巴巴来报!”
    “属下知罪,只廖夫人是京都太常令丞之女,属下失了分寸,还求王上恕罪!”
    林郡守和常御史脸色一变,太常令丞?那不是三皇子的人吗?
    就是林家与廖家也有姻亲关系在。
    旁人不知,常御史心里却清楚,他和那廖三娘,都是三皇子安排到南地来的。
    他压着迫不及待,面色凛然:“什么急症能叫人立时就没了性命?这种敏感时期,若是叫京都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哑巴了?说话!”纪忱江闻言,也生了怒,冷喝道。
    卫明咬了咬牙,闭着眼无奈禀报:“是廖夫人趁王上不在府中,急着……急着带一位脸生郎君出府……赏灯,撞倒了道源茶楼前为端午搭的灯笼架子,两人当场身陨,若非被许多人看到,属下也不敢急急来报。”
    哟嚯!
    有武将感叹出声,“那还真是急症啊……再没有比这更急的了。”
    常御史脸色铁青,林郡守面色也不遑多让,俩人都想吐血。
    太常令丞可是掌宗庙礼仪的三品正官,家里女娘跟人私奔死在路上……传到京都,这太常令丞也算废了!
    纪忱江太狠!
    他们不过是给他泼一盆脏水,这人就直接废掉三皇子一条臂膀。
    纪忱江戏瘾更甚,男子被带绿帽子是什么表现?
    他一脚踢碎了矮几,咬牙怒喝:“本王去更衣!”
    说罢,他怒气冲冲离开宴会大厅,由着身后乔安和傅绫罗紧追。
    卫明也赶紧告退,他可不想跟这厅里尴尬的,幸灾乐祸的恶心玩意儿大眼瞪小眼。
    乔安脚程快,傅绫罗几步就不见了乔安身影,她轻.喘着追逐几步,渐渐慢下来。
    她慢吞吞四下张望,郡守府不小,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因为跑了几步,她脸颊有剧烈运动后的红,面容却格外苍白,眸中起了细密雾气,看起来可怜又迷茫,若被人看到,只怕要心疼得替她落泪。
    此时,落泪的没有,病弱含笑的陌生沙哑声音却响起,“抱歉,这位娘子。”
    傅绫罗心下一惊,抬头朝声音方向看过去。
    旁边大概是郡守府的花园,八角亭不在花园中心,反倒在角落里,四面挂着牙白纱帐,清雅飘起时,露出里面的瘦削青衫身影。
    男子起身,掀开纱帐,是一张俊秀温润的面庞,微微弯起的桃花眸子,带着几分温润风流。
    无论是面庞轮廓,还是秀气鼻梁和浅色薄唇,都没有一丝攻击性。
    这是个纪忱江怎么装,都装不出的那种如玉公子,看过来的目光似春末江水,乍暖还凉。
    男子笑道:“是我先来的,惊到娘子,着实对不住,不如请娘子喝杯茶赔罪?”
    傅绫罗蹙了下眉,她没心情应付陌生人,只平静着眉眼浅浅福礼:“多谢郎君,我还要回宴上。”
    男子迈前一步扬声:“听闻今日定江王府唯一的女官也来了,某有耳闻,那位国色天香不似凡人,不知与小娘子相比如何?”
    傅绫罗表情更淡,转身,“我不过蒲柳之姿,与王府女官如何相比。”
    “若小娘子眉梢眼角不带着愁,我敢笃定娘子容姿胜过对方。”男子又出声止住傅绫罗脚步,“饮杯茶吧,今日才得的无根水,茶名忘忧。”
    傅绫罗远去的脚步一顿,回身静静看着男子,“我面上的不虞很明显?”
    男子笑了,如温柔淋透春花的细雨,不回答傅绫罗的话,反倒自夸,“我这人自小不爱听人说心事,只爱与人讲道理,道理说得多了,自会明白,这世间大多的不开心,左不过就是无法说服自己。”
    “小娘子可愿与我论上一盏茶的道理?”他侧身请傅绫罗入亭。
    明明身形颇高,但因病弱和那身极为和气的文人青衫,并不带任何勉强的意思。
    傅绫罗仔细看了他一眼,垂眸跟着他入亭落了座。
    “敢问郎君是何人?”
    男子笑着烫茶盏,“不过是一介白身,念了几本书,披着青衫胡言乱语的无名之辈,着实无颜道出姓名。”
    傅绫罗从他细白修长的指尖扫过,余光不经意看到他衣摆处不起眼的玉珏,心里微哂,在郡守府如同自己家的白身吗?
    男子又道:“娘子也无需介绍自己,更无需跟我说会泄露身份的琐事,萍水相逢,以后大致也无后会之期,只要能叫娘子心肠开阔几分,也算是全了今日的巧遇。”
    傅绫罗似被他说动了心思,面上警惕消了几分,淡淡愁色便在那张娇艳面容上明显起来。
    她手里端着茶,并不喝,只是沉默。
    男子也不勉强她,自在拨着亭中那把不起眼的古琴,不成曲调,幽咽散漫,不动声色勾起人心里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