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是山区的关系,这里隔绝了市区的车水马龙,林间静谧清幽,放眼望去都是一团团绿,空气中是雨水冲过泥土的味道,引人心旷神怡。
手机延迟很严重,偶尔会叮铃响一声,他拿出看了一眼,是名为弦的联系人发过来的消息。
弦:学长,我已经到了。
有些人平时那么聪明,在某些地方又蠢又迟钝,他上次没有赴约,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是钝感力太强,看不出来他在冷暴力。
手机屏幕砸上雨水,对方的头像随之模糊起来,林微寒莫名有些烦躁,他垂眼看着那几个字,心里被堵的不上不下。
“小寒,这截路难走,你注意脚下……”
江释的话音没落,林微寒压根没看路,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跌在半山腰,手掌陷进了泥土里,脚踝处隐隐传来“咔嚓”一声。
……艹。
钝痛随之传来,林微寒皱起眉,他下意识地去撩自己的裤腿,江释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们两个在树下坐下来,才五点多,天上雾蒙蒙的黑,乌云遮蔽天日。
他的腿搭在江释身上,江释掀开他的裤腿,指尖按了按他受伤的位置。
“疼吗?”江释问他。
林微寒下意识地皱眉,疼的咬紧牙,他看江释一眼,意思显然易见。
不疼才怪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艳丽的面容,手指按在树根上,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山路错综复杂,林微寒的目光停留在某处,远处冒出来一道身影,老妇人从树林深处钻出来。
她穿的裙子有点像是朝鲜族服饰,下雨天裙子沾湿,老人花白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姣好的五官,她手里提着竹筐,另一手打着老式的油纸伞,身形瘦小却坚韧,和这林间山水十分相符。
似乎在这里长大,天然属于这里。
林微寒心里莫名有奇怪的感觉,这感觉无从得知,只让他莫名觉得亲切。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职业病犯了,总是习惯打量周围的人和物取景。
他们两个人注意到了老人,老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妇人朝他们看过来,一双眼像是被雨洗涤过,里面一片幽静,目光穿过林间的枝叶落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林微寒也得以看清妇人竹筐里的东西,香纸和一瓶清酒……祭祀的东西。
“您好,”江释主动地搭话,“我们是附近的游客,想问问您附近有没有酒店之类的……”
这么晚了,林微寒的脚踝又受了伤,显然不适合再继续,找人等明天再说。
“这山上最近的旅馆在山顶,离得还很远。”
妇人回答了他们,目光一直落在林微寒身上,有片刻的出神,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家就在不远处,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那里住一晚上,”妇人说,“你们付个饭钱就行。”
对方讲话客客气气,言语之中却带着疏离。
这幅冷淡的模样……江释稍稍停顿,可能是错觉。
林微寒觉得有些古怪,但是莫名的对对方很有好感,这好感来的莫名其妙,他皱起眉,是因为性子和他一样冷漠吗。
“那实在太感谢您了。”江释道谢,随即在他面前俯身,“小寒,我背你。”
林微寒才不客气,他上了江释的背,不用自己走路受罪,江释背起他,他看着雨水滴下来,他们两个跟在妇人身后。
“今天雨很大……您是出来祭祀的吗?”江释试探地问。
“是,不是长辈,是去看我女儿。”妇人说。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林微寒在江释背上,他得以从后面打量着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看问的问题并不合适。
江释:“抱歉。”
“你们是从市区过来的?”妇人扭头看他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目光总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林微寒眼珠稍稍地转过去,听见江释回答,“是从京城来的,来这里有点事情要办。”
“没想到山城也在下雨。”
他们穿过了山路,有人带路,不用在里面绕来绕去,很快到了地方。
这里有一片山庄,建在半山腰,巷子窄而矮,只容两个人通行,朱红的老式模板门,上面贴着门神图案。
看上去不像是印出来的,倒像是自己画的。
画的挺不错,用了高古游丝描和钉头鼠尾描。如果没有学过画画,那么很有天赋了。
林微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问道:“这是您自己画的吗?”
妇人用钥匙开了门,回答他,“我女儿在世的时候很喜欢画画,这都是她以前画的。”
“她嫁出去之前留了很多东西。”
门随之打开,清冷冷的院子,院子角落种了很多雏菊,还有一些菜,收拾的很干净。
草垛在墙角,上面搭了一层油纸,窗台上放了几个玩偶,随着灯打开,客厅映入眼帘。
林微寒只在书上看过这种房子,七八十年前流行的布局,会在客厅里的一面墙上贴上宗教信仰意义的墙纸,供桌上的柜子放了一些蜡烛和瓜果。
房间里有很淡的线香味,这种味道并不讨厌。
林微寒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妇人把伞放置到一旁,灯光是橘黄色,妇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瓶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