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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他们的钱,就在复茂派出所。”水琅笑着道:“我早就跟本案负责人周光赫同志,以及复茂派出所蓝所长备过案。”
    邹贤实和李兰琼眼睛瞬间瞪大,如遭五雷轰顶!
    万万没想到,水琅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两人呆若木鸡,怔怔看着水琅。
    “没错。”蓝所长道:“早在三个月前,水琅同志就将一批黄金送到复茂派出所,每一块金条编码都登记备案,在接到邹贤实同志两件大案后,我们立马着手去调查,查清是棚北区房管局胡振同志分别在1948年至1952年前后,从合并之前的华比银行,珠南钱庄,以及其他地区的银行钱庄兑换黄金,兑换人除了胡振同志,还有胡振的妻子,岳父,岳父的下属,储煦女儿的养父陈平,这些是查到的证据证明。”
    邹贤实与李兰琼终于反应过来,表情除了震惊,还多了一丝恼怒。
    邹贤实指着水琅,“你!你!你!”
    你了好几声,没你出来,反而好像气得要昏厥过去。
    下一秒,一道怒吼声差点将审讯厅的玻璃震个粉碎:“你把我当猴耍!!!”
    邹家人的震惊抓狂,衬得水琅更加淡定,“你这是污蔑,诽谤,造谣,我明明是看在多年情分上,给你们坦白从宽的机会。”
    说着,水琅摇头叹了口气,“可惜啊,你们太不争气,一直在狡辩,实在是没救了。”
    “你!”
    邹贤实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眼前发黑,喉间泛上了腥意。
    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天自以为对水琅足够了解,认定她贪财重财,竟然全都是水琅装出来的!
    那么多黄金,水琅居然都一一备案了!
    在事情没有揭发时,就全部交出来一一备案了!
    这直接把做好准备拉水琅下水的夫妻俩,全部都震懵了。
    李兰琼双眼呆滞看着水琅,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多看一秒,就让她打从心底自惭形秽,慢慢地,这份自惭形秽变得极其复杂,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不关我的事!”
    邹贤实突然指向李兰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背着我干的这些事,你想害死我!”
    全场人都因邹贤实突如其来的话怔住。
    “是你,原来你真的绑架了储煦的女儿,威胁储煦,拿光了孙家的钱财,害死孙董事长和孙澄!”
    “你不知悔改,竟然又威胁储煦伪造证据,陷害你的救命恩人水慕晗,想要谋夺水家的财产!”
    “此后这些年竟然还大着胆子,威胁储煦在珠南给你走私赚钱,你简直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邹贤实越说越义正严词,指着原配发妻,说的似真似假,“你居然敢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今天真是头一回看清你是什么人!”
    李兰琼瞳孔颤抖,接着面部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像是在挣扎什么。
    “邹贤实!”孙澄突然出声,“你简直令人作呕!我今天也真是头一回看清你是什么人!”
    邹贤实指着李兰琼的手指也在抖动,咬紧牙关,忍住喉间不断上涌的血气,盯着李兰琼。
    水琅暂时没出声,想看李兰琼如何做选择。
    第93章 你是真狠啊!
    审讯厅的人全都静止下来。
    就连专案组的人都与水琅一样, 没有出声,想看李兰琼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李兰琼面部肌肉仍然在颤栗。
    夏天,她的衣服穿得薄了, 露出比脸部皮肤要更年轻一些的脖子,此时上面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李兰琼慢慢回头, 看了一眼两个儿子, 一行眼泪从下颌滑到了脖颈,“是……”
    “妈。”
    邹律突然出声, 眼里滑出两行眼泪,“你想要我和小凯成为什么样的人?”
    李兰琼的表情顿时就像是早已支离破碎的玻璃, 勉强支撑许久, 突然遭遇重要一击,再也维持不住四分五裂开来。
    下一秒, 发出一阵呜咽。
    邹贤实的表情则立马转为恐慌, 指着大儿子道:“你闭嘴!”
    邹律没有看邹贤实一眼, 抱住戴着手铐的母亲, “妈, 我没告诉过你, 其实你一直是我心中的榜样。”
    李兰琼隐忍着哭声,摇了摇头, 一忍再忍, 终于忍不住了, 哭出声来。
    “妈!”邹凯震惊看着母亲,“你真的做了那些事?真的都是你做的?!”
    李兰琼身体一僵, 哭声顿时更大了, “我……你们……”
    “妈, 我都记得了。”邹律抱紧母亲, “把我们留给他,你能安心吗?”
    李兰琼震惊抬头,抓着邹律的衬衫,“你,你记得,你记得了?”
    “都记起来了。”邹律掏出手帕擦干净母亲的脸,“妈,这些年,你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不该是我们的,到头来都会从我们手里滑走,不要再为了我们,去做你认为不对的事。”
    “你闭嘴!”邹贤实气得双目通红,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么重要的关头,一向理智清醒,他报以厚望的大儿子,会突然跳出来阻拦,“她不配做你们的妈!你给我让开!”
    这句话突然让李兰琼身体一震,猛地转头,“你刚才说什么?”
    邹贤实怒气跟着一顿,看着妻子的眼神,心里莫名开始发慌。
    水琅看着李兰琼的状态,随着邹贤实的沉默,似乎也要跟着慢慢沉默下去了,重复一遍:“他说,你不配做两个儿子的妈。”
    李兰琼眼里的怒火顿时重新高涨,仿佛这句话就是点燃她雷点的火苗。
    邹贤实咽了咽口水,愤恨瞪了一眼水琅,正想在心里骂,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声音:“你这个杀妻杀子,禽兽不如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全场的人瞬间被震惊住了。
    邹贤实脑子“轰”地一声,炸裂开来,下意识退后一步,两眼发直看着李兰琼,“你……你……”
    “我什么,我居然知道?”李兰琼突然逼近邹贤实,气场突然变得安静而疯狂,慢慢道:“阿律趴在水管家的肩膀上,头朝下坠着,那一把长刀,是冲着阿律的脖子来的,你派来的人是真狠啊,水管家把阿律护在怀里,后背替阿律承受了那一刀,还嫌不够,为了能彻底除了阿律,长刀直接捅穿了水管家的身体,水管家临死前都在把阿律举起来护着,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啊!一个陌生人都能这样护着一个孩子,你是他亲生父亲,却派人追杀我们几十公里,一次又一次下这么狠的手,狼心狗肺的你,禽兽不如的你,是凭什么说出我不配当他们的妈? ”
    邹贤实面露惊恐,不断往后退,下意识往公安方向躲,脑子一阵阵持续发出轰鸣声,将他的思绪震成碎片,无法聚拢。
    在场的人除了水琅与周光赫,全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无线电都没有今天的案子精彩,惊得他们下巴都快掉了!
    “我打小就到你们家,娘对我坏,打我骂我,把我当畜生对待,爹瘫痪十二年,我端屎端尿伺候了十二年,家里忙,地里忙,爹娘死了你都没回来看过一眼,是我伺候他们终老,为他们披麻戴孝,后来我扛起了家里的生计,省吃俭用供你读书。”
    李兰琼眼里没有像孙澄一样彻骨的恨意,只有疯狂,安静的疯狂,“就是畜生,也能得到一点乞怜,村里的老黄牛,劳累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喂一点酒,我从来不指望你对我能有一点好,你进城当官,我和阿律没想过去找你,不去给你丢人,更没指望过当官太太,我就是这苦命,我认了,是你丧尽天良,是你杀妻杀子,虎毒尚且爱子,你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演久了,真的忘了自己做过的事,认为自己配当一名父亲了?”
    邹贤实跌坐在位子上,下一刻,又“蹭”地站起来,“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
    “报复你?”
    “我呸!”
    李兰琼朝着邹贤实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钱和权大家都那么想要,你这狠毒的畜生,不也是为了这些杀妻杀子,又为了这些,把我们接进城,你自己做过的事,只有你自己能忘,我可忘不掉,我日日夜夜都记着呢,除了让你尝尝撕心裂肺的滋味,还得让你这辈子都像个老黄牛一样,所做所得,都是为了我儿子铺路!”
    邹贤实擦掉脸上的唾沫,眼神真的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的原配妻子,大脑再次受到冲击,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最后关头会拌倒在李兰琼这一关。
    一个任由他掌控的蚂蚁,居然早就变成了一只毒蝎,反过来伤害他!
    “这都是什么!!”
    邹凯突然大叫一声,瞳孔颤抖看着父母,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三观彻底被震碎了,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
    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
    突然抱着头,冲了出去。
    “啊啊啊——”
    外面传来邹凯崩溃的叫声,打破李兰琼眼里的安静,彻底变得疯狂,人生头一回变得放纵,扑上去撕打邹贤实。
    “你早该去死!早该去死!是你!都是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恶人!慕晗!你杀了慕晗!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你该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这个畜生!”
    邹贤实被挤在墙角,抱着头凄惨大叫,眼睛被抠破了,鼻梁感觉也被拳头砸断了,滚烫的鲜血从鼻孔里流下,沾满了一嘴,脸上一道道撕痕,叫得越来越惨烈。
    现场却没人去拦。
    专案组的人没动。
    公安也没动。
    孙澄在流着眼泪,储煦在流着眼泪,邹律也在流着眼泪。
    水琅突然感觉周光赫站到了身后,一回头,与他对视,往后靠在椅背上,就像是靠在了他的身上,叹息一声。
    周光赫抬手摁住她的右肩,对着李华抬了抬下巴。
    李华与其他公安将李兰琼与邹贤实分开。
    水琅、孙澄与储煦,提交手里所有关键证据。
    专案组先对邹贤实贪污平安里捐赠工程款一案,审查确定邹贤实犯罪属实,搬来了放在复茂派出所的大黄鱼,这些黄金远远超出当年的第一代人民币一亿两千万,留下孙澄,核实钱款与具体没收、补偿、分配。
    专案组对水慕晗盗窃国家资产一案,做出详细调查,人证物证具在,邬善平先承认犯罪事实,邹贤实百口莫辩,被缉拿归案,待最高人民法庭审判。
    专案组对邹贤实涉嫌珠南南栅村私自生产,走私贩卖高档布料,破坏国家集体经济,破坏统购统销一案,再作详细调查。
    李兰琼对储煦提出的绑架女儿,谋杀孙澄,盗窃孙家资产供认不讳,承认犯罪事实,被刑拘,等待最高人民法院审判。
    李兰琼临走之前,提出单独想与水琅说十分钟的话。
    进入单独的审讯室后,李兰琼就一直盯着水琅的脸看。
    哭着,笑着,笑着,哭着。
    水琅静静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安静看着坐在犯人椅子里的李兰琼。
    “回想我这一辈子,笑得最多的时候,就是同你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她对我是真的好啊,教我打扮,教我吃西餐,教我做点心,教我识字,教我说普通话,还教我说英文。”
    李兰琼当下是笑着在说,“我们本来约定好了,她教我开汽车,开汽车,多新鲜的事啊,女人也能开汽车,可惜啊,公私合营后,这些房子,汽车,甚至是洋装,旗袍,钻石,宝石,她都不能戴了,汽车至今我也没学成。”
    水琅:“后来你家里有汽车了。”
    “有我也不想学,不是她教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学了。”李兰琼笑着抬头,看着水琅,“你小时候的事,也记起来了吧?”
    水琅微微点头,“大差不差了。”
    “你回来以后,我是真的很高兴。”李兰琼又哭了,“我说我后半辈子指着你活,也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可惜啊,老天爷给人弥补的机会也是有限的,当年邬善平冒充邬善诚来到水家,我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