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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第33章
    ◎你需要我◎
    方柔随裴昭进了云尉营, 因择了处隐僻的偏门,所以他们的行动无人知晓。
    途中她听裴昭慢声解释,原来她才埋近云尉营,哨塔的将士就将消息传去了大帐。
    彼时裴昭恰好演武归来, 粗粗听了几句, 心中颇感意外, 他只身前来探路,当即认出了方柔的身份。
    这一路她只听不说, 口风紧得很,裴昭见她如此谨慎, 姿态也很避忌, 只叫她宽心, 先把身子养好,旁的事情日后再细细筹谋。
    方柔进得大帐,还没来得及与他道一声谢,眼前蒙黑,就这样昏了过去。
    她早已筋疲力竭,又因此际心弦总算松了下来, 那紧绷的神思忽而大起大落, 一时间令她的身子再没有了支撑。
    等到方柔神思回拢之际, 她尚未睁眼,只觉鼻间有浓重的药香。
    帐内已点了灯, 有名素衣小僮在旁看着炉火煎药,他摇着扇子,听见床铺这边的动静, 旋即一喜:“醒了, 醒了!”
    不待方柔开口, 他一溜烟跑出了帐篷,再回来时,身后跟着裴昭和一名鹤发老人。
    裴昭走上前先没说话,那老人捏起方柔的腕,随后又按了按她的脑门,旋即笑了:“没大碍,看来非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踏实。”
    他退到一侧,像是去查看那小僮煎的汤药。
    裴昭站在她床头,笑望下来:“你可好些?”
    方柔怔了怔,随即点点头:“我睡了几个时辰?”
    裴昭低笑着刚要回答,那小僮却忽然高声:“几个时辰?你昏迷了三天三夜!”
    方柔瞪大眼,神思空茫地望向裴昭,旁的问题一时间竟忘了问出口。
    小僮仍不住在说叨:“师父说你脉象急乱,身子虚弱,又因吃了极烈的邪药导致急火攻心难以压制,若不是大将军悉心照顾,你只怕还得再睡个几日......”
    那老人却一个木勺拍了下来,正落在小僮后脑勺:“就你话多,麻利些灭了炉子随我去拣草药。这几日你可躲在帐子里偷闲了,心思野了不少。”
    随后,他领着小僮对裴昭一拜,撵着他的脖子出了帐篷。
    裴昭朝他们回之一礼,随后搬来张圆凳坐在了方柔身旁。
    方柔挣扎着起身,裴昭也只是守礼地轻扶了一把,随后给她递来了一杯水。
    她慢饮着,只听裴昭解释:“方才那位是军营的游医何观南,他性子有些怪,你别放心上。”
    方柔摇了摇头,一叹,许多事情忽然不知从何问起。
    裴昭只是浅笑着望向她,脸色和缓:“你静养几日,脸色总算没那样憔悴了。”
    他又替方柔满上水:“方姑娘,早前我与你师兄见了一面,谢大侠已知晓你现下身在云尉营。你在营中好好休养,无需忧虑。”
    方柔怔了怔,转即睁大了眼睛望向裴昭,嘴唇微微一动,却不敢细问。
    裴昭轻笑:“你别怕,我没有说旁的事情。只与他讲你回到故乡见亲人,因在云尉营仍有事务处理,所以要晚些与他们团聚。”
    她闻言一叹,心弦总算松了松,感激地朝裴昭报之一笑。眼下她身体并未完全康复,丘城的境况也仍没有摸清楚,自然不敢贸然与师兄谢镜颐相见。
    就算她想要尽快与亲人逃往颂余,事前也需从长计议,否则极有可能因泄露行踪惹祸上身。
    她默默思虑着,犹豫许久,这才慢慢道:“裴将军,其实我......”
    裴昭似乎瞧出了她的不安,仍是淡笑着:“方姑娘,你若不愿意说,我不问,也不好奇。你无需勉强自己,我仍是那句话,云尉营不兴那一套。”
    方柔心念一动,有些惊讶地望向裴昭,心中仍有一丝后怕。
    这样高的自我意愿,她许久不敢再有,哪怕是不自觉间升起一丝念头,她都会本能般地在心中再三思量。
    而方才裴昭却那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他说不勉强,也不好奇,全凭她愿意。
    她默了片刻,望着那簇灯火发出的微光,低声道:“裴将军,萧翊迟早会派人来丘城,还请……请你替我守住这个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只需要一段时日便好,我与师兄和师父团聚后会尽快离开丘城,我们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裴昭听她说来,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才问:“方姑娘,你已有打算了么?”
    方柔本想否认,她垂下头,咬了咬下唇,却不愿意再撒谎骗人。
    于是,她只沉默相对。
    裴昭了然一笑:“无妨,是我不该问。”
    方柔心底产生了一丝愧疚,可是,比起冒着风险坦白后需要才承受的担惊受怕,她宁愿当一个知恩不报的恶人。
    “方姑娘,你在云尉营很安全,丘城这几日也无异常。不过……”裴昭顿了顿,“那些人能跟随殿下做事,也不会是窝囊废,或许城中已有异动,只是我的人暂未察觉。”
    方柔听了裴昭此言,心中一跳,五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
    裴昭洞察敏锐,却只是说:“你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便是。”
    方柔垂眸不敢与他对视,她不愿意再欠裴昭的人情,哪怕他光明磊落地说了出来,他愿意帮忙,可是方柔不想再受恩惠。
    她只是慢慢摇了摇头,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以行动无声表达。
    裴昭没有强求,情绪也并没有受到影响:“方姑娘,谢大侠知晓你在营中,只说让你安心将事情办妥,他与夫人一切都好。”
    “他还说,你们师兄妹迟早会团圆,不必急于一时。”
    方柔怔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裴昭,身子已开始微微颤抖。
    裴昭却很冷静:“方姑娘无需忧虑,谢大侠何等聪明,他得知你忽然回到丘城,想必也猜到几分。莫说你的亲人……方姑娘,就连我也曾问过,你在京都过得很好么?”
    方柔望着他,神色尤为复杂,可到最后也只是别过脸:“不重要了。”
    裴昭再没说话。
    小僮再次回到帐篷,手里捧了一碗药。他将炉火上煎好的汤药与手里这碗混在一起,随后端到了方柔面前。
    裴昭站起身让开位置,屋外有人低声:“将军。”
    他朝外应了一声,转眸看着方柔:“方姑娘,你喝过药便早些休息。待你身体恢复,我会想法子尽快让你与谢大侠见面。”
    方柔轻声道谢,接过瓷碗将药一饮而尽。
    裴昭离开帐篷前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方柔皱着眉,抬手掩嘴,应是被药苦着了,表情说不出的灵动有趣。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淡笑,随即掀起布幔走出去。
    张成素规矩地等在帐篷外,裴昭一出门便朝大帐走,他快步跟上。
    “将军,前些日子入营的新兵已点过数,入了册,您要过目么?”
    裴昭:“你心中有数便好。”
    张成素挠挠头:“您打算让方姑娘留在云尉营?”
    “这像什么话?军营不容女眷,更何况她有家有亲人,待事态明朗便送她回去吧。”
    张成素顿了顿:“您这回可是把宁王殿下得罪够了......”
    裴昭睨了他一眼:“你替我看紧些城里的暗哨,我的脑袋就能多安稳几日。”
    张成素哎了一声:“我的大将军啊,那些人蠢得跟猪一样,才入城就暴露了,让我盯着他们那不是易如反掌。”
    裴昭步子一慢,脸色稍稍紧了些:“我说的不是那些明着来捉人的府兵。”
    张成素一怔。
    “殿下府中的暗卫身手有多了得,你我早在京城就已领教过。”他低声,“我至今没琢磨出来他们互通消息的秘法,也暂未摸透他们潜伏的规律……”
    他顿了顿,一叹:“罢了,那些府兵暂无异动,想来暗卫仍未察觉方姑娘的行踪。宿丘山那边的人都撤回来吧,方姑娘一日没现身,殿下一时半会也不会拿方禅大宗作文章,留着人手万一惫懒,只怕暴露。”
    张成素默默应了一声。
    旋即不免好奇:“您说方姑娘好好的,怎么忽然跑回来了?难不成殿下他……”
    他的表情古怪,似乎是想歪了。
    裴昭没搭理他的非非之意,只说:“你困住一只鸟儿,多驯养,也许就太平了。可若是一只鹰,无论如何也是心有不甘的,勒得紧了,反倒会伤了自身。”
    张成素皱着眉,着实不懂,但也不愿再深想。
    二人一路朝大帐走,途径新兵营帐,恰好有一队新人在帐外列队等候训话。
    那领队的总兵见着裴昭,忙抱拳一拜:“将军!”
    裴昭微颔首,才要继续朝前,眼睛从那些生面孔的脸上扫过,眸色里闪过一丝疑思,无人察觉,他已与他们错身而过。
    等走到了大帐外,他脚步一顿:“成素,方才那队新兵,你私下多盯着些。”
    张成素皱眉,先应下,这才问:“将军,可有不妥?”
    裴昭默了默,低声道:“也许是我多想了。”
    末了,他改了主意:“你将名册拿来给我瞧一眼,以防万一。”
    翌日清早。
    方柔在小僮的叮嘱下喝完汤药,迷迷糊糊间又睡了不久,帐外有响亮的演武声,她便彻底没了睡意。
    她利索地收拾妥当,刚打算求小僮去传个话,裴昭却已来到帐外。
    “方姑娘,打扰了。”他只在外候着,并没有直接掀帘子走进来。
    方柔站起身,快步走过去给他起了帘,帐外的日光忽然漏了进来,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实在有些不适应。
    二人行至案前对坐,方柔手足无措,裴昭却慢条斯理地翻了杯子,给彼此都倒了一杯水。
    裴昭淡笑:“今日再见,只觉你的脸色又好了些。”
    方柔也浅浅一笑,只说多谢裴昭的悉心照顾,感激何观南的药石精准。
    裴昭没与她继续寒暄,放下杯子开门见山:“方姑娘,若你身体没有大碍,午后我便安排你随军出营,入城去见谢大侠。”
    方柔本还心境平和,暗想着裴昭来见她也许只为确认她今日的状况。
    不料他转口提起正事,当下一怔,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裴将军,为何忽然……”她话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得怔怔地望着裴昭,手指轻轻缴在一起,力道越来越重。
    裴昭察觉出她的不安,忙正色:“方姑娘,我不欲对你隐瞒,只是事态也并非你所想那般糟糕。”
    他顿了顿,将茶杯推近了些,示意方柔先饮一口。
    她无意识地照做,目光里却充满着不解与期盼。
    裴昭只好说:“昨夜我与成素查出来,云尉营新进的几名小旗应与兵部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