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点头，他忽然道：“道长，其实您就是大景的第一位太子吧，虽然你没有透露，但我看得出来，母后能搬到这里来，杨家能支持您的徒弟，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
    姜长生面不改色，没有否认。
    “皇帝小时候就与您很像，到了太子更是如此，若是我没有猜错，您不仅是当年的真太子，还用了同样的手段还回去，如今的天子就是您的儿子。”
    “舍下太子身份，安居于道观之中，却又能主宰大景风云，不愧为仙人在世，忘尘佩服，也很感激，这世上谁救我，我都只是感激，唯独您救我，我会很愧疚，所以我也愿意替您守着这个秘密，直到现在，我快离开这人世，很多话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姜长生静静听着忘尘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忘尘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在往下垂。
    他其实早就想找机会跟姜长生聊聊，只是平时见姜长生修炼，不好意思打扰，心里吊着这个念头，又靠丹药多撑了几年。
    听着忘尘的话，姜长生也在回顾前半生。
    年少之时，他恨假太子，甚至想着找机会杀了假太子，但真正见到忘尘时，他才知晓不止是他可怜，忘尘更是可怜。
    姜渊虽抛弃他，但还会想办法让他活下来，那些趁机谋害他的权贵都在魔门之难后被姜渊铲除，算是为他报仇。
    而忘尘呢，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父无母，徒劳挣扎也只是死路一条。
    纵然是假太子，在那场京城叛乱之中，忘尘临死之前仍替姜长生这位真太子保留了姜家皇室的骨气。
    岁月如梭，姜长生已经习惯了忘尘的陪伴，习惯了每日看他扫地，替他端茶送水。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成为家人，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姜长生又想到皇后娘娘临死之前的嘱托是让他多关照一下忘尘，她不知院子里的丑道人就是忘尘，但她知道是姜长生救走了假太子，她说他是苦命人，不该背负仇恨。
    对于忘尘而言，时间很慢，对于姜长生而言，时间却是很快。
    故人陆续离去，唯有岁月能陪伴他。
    忘尘的头忽然靠在姜长生的肩膀上，他的声音无比微弱：“若真有来世……我还想陪您……给您扫院子……陪您修道……共赏岁月……静好……”
    忘尘的双手无力落下，声音戛然而止，他就这样靠在姜长生的肩膀上，好似睡着了。
    姜长生抬头，目光透过竹林，看到高高的蓝天。
    他轻声道：“会有机会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以前总觉得身边人都是生命的过客，可真陪伴久了，他也会舍不得。
    第102章 运朝大战，与天下为敌
    当日，忘尘下葬了，由姜戬帮忙打造的坟墓，就在玉骨青竹林附近。
    花剑心、白岐早就预料到这一日，倒没有多大的悲伤，年轻的姜戬倒是有点受刺激，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身边人逝世。
    从小到大，忘尘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他已经习惯每日见到忘尘，在他心里忘尘比其他皇亲还要亲近。
    姜长生默默看了一会儿墓碑，开口道：“走吧，回院。”
    白岐凑上来，问道：“要不要再招弟子来扫地？”
    “不用了，以后你来扫。”
    “啊？”
    ……
    回到院子后，姜长生调出香火赐福功能。
    【香火赐福：可以消耗一定的香火值给转世之人，若对方未降生可增强其来世资质，若对方已降生可带去好运，增强程度与好运程度，取决于消耗香火的数值】
    他已经为陈礼赐福过，不过那时陈礼已经降生，香火值只能给他带去好运，也不知那家伙如今过得如何。
    对于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忘尘，姜长生自然不会吝啬，趁他还未投胎，为其赐福，让他来世成为武道天才。
    姜长生默默送去两万香火值，比老陈还多一倍，毕竟老陈对他的付出不如忘尘。
    做完这一切，姜长生便继续修炼。
    只有越来越强，才能跟在意之人生生世世相遇，若是连他都死在修行路上，那今世缘分便无法再延续。
    忘尘的去世并没有在龙起观引起动静，因为绝大多数弟子都没见过忘尘，就算见过，也不在意。
    青苦、万里、明月、凌霄得知后，倒是很感伤，但这些年，他们时常送走老人，已经习惯。
    尤其是青苦，他清楚自己也没有多少年活头。
    老人离去，新人入观，龙起观在新旧交替，大景王朝同样如此。
    人虽然在换，但这青山依旧在。
    数日后，姜子玉、姜秀通过花剑心得知忘尘离去，他们也亲自前往忘尘之墓悼念。
    忘尘同样陪伴他们长大，在他们心里，也是家人。
    父子俩站在墓碑前久久不语。
    姜子玉忽然开口道：“朕迟早会死，但朕希望大景永远强盛下去，大景一直在，那朕的意志就在。”
    姜秀偏头看向他，心里明白他想说什么。
    姜子玉深吸一口气，道：“朕不知还能再活多少年，等你登上天子之位，希望你不要像先帝一般，只顾享乐。”
    若非看在姜羽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姜子玉都不想给姜羽追加文帝谥号，但毕竟姜羽在位期间，大景扭转了危境，若是不承认这份功劳，后世人必定会说姜家最爱父子相残、手足相杀。
    姜秀咬牙道：“儿臣一定秉承父皇之志。”
    ……
    乾武三十八年，荒川已经抵达东林之地的前线，斥候也将情报传回司州，并未打探到大荒有金身境强者。
    大荒不同于大景，百年前便是气运之朝，即便没落，武道之风盛行，武者们都知晓金身境，那场金身境引发的气运异象也让他们极为紧张，若真是大荒人成就金身，必然名满天下。
    姜子玉得知此事，立即下令，命徐天机为统帅，对大荒王朝发动征战，不破王城誓不罢休！
    朝堂上，姜子玉的声音充满压迫感：
    “纵然那金身境来自大荒，大荒藏着这等高手，朕也不怕，大荒必亡！”
    群臣面面相觑，只能齐声道陛下威武。
    少数大臣心里了然，陛下定然是去了龙起观，有了底气。
    道祖才是大景的王朝柱石！
    圣旨加快传递，三月之后便火速传到前线，等待已久的徐天机立即率领十万天策军杀向大荒边境，后续仍有其他军队策应，包围粮草、军械大军前进。
    这一动，全军兵力超过一百五十万，其中不少士兵来自东林王朝。
    东林王朝作为大荒的邻朝，常年上贡，早已是世仇，极为看不惯大荒。
    运朝之战爆发！
    严阵以待的大荒军队发现后立即发起攻势，双方在山野之间开战第一次战争，连绵百里。
    第一战以大景的胜利告终，平安击退两尊神人，一锤砸塌一座小山，阻断大荒的粮草运行路线，这一战，让平安之名在大荒内传开！
    在接下来的数月里，大荒与大景之战传遍天下，各朝皆知。
    多少年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气运之朝大战，一般都是气运之朝吞并寻常王朝，气运王朝之间往往会避其锋芒，不敢轻易大战。
    百年前，大荒便与一方气运之朝大战，两败俱伤，还逼得朝宗出手，方才罢休，没想到此次运朝大战又有大荒。
    前线捷报不断传回大景四十九州内，百姓们没想到皇帝还是开战了，不过好在是捷报，天下欢腾。
    ……
    十月。
    扶月世家的玉妍轶前来拜访姜长生。
    她来到地灵树下，恭敬的行礼，道：“前辈，大景与大荒的开战可是你所授意？”
    姜长生睁眼，问道：“为何要问，莫非扶月世家要插足？”
    玉妍轶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只是晚辈想来提醒前辈，运朝开战，很容易闹大，毕竟运朝占据庞大气运与辽阔疆土，两朝争斗，赢者气运增长，看似简单，但站在大陆角度，运朝交战，必然死无数人，继而让大陆整体损失大量气运，影响天下武道，景荒之战一旦死亡过多，朝宗必定联手阻拦，前辈如此强大，朝宗不是对手，可若是显圣洞天也出面呢？”
    “百年前，大荒赢了，但也受到了朝宗们的惩罚，因为大荒屠戮过多，自那以后，大荒后世君王都不敢再征战，只图享乐，此事乃是机密，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
    原来如此。
    姜长生恍然大悟，怪不得运朝之间不敢轻易开战。
    姜长生平静道：“此乃大景皇帝之意，他乃我徒儿，我自会全力支持，扶月世家若是怕麻烦，可与我断交，我不会迁怒于你们，我能理解。”
    他对于扶月世家还是很有好感的。
    但是！
    这天下必须归大景！
    玉妍轶愣住，没想到姜长生知晓此事后仍如此强硬。
    她咬了咬牙，道：“扶月世家自然是支持前辈，纵然我们朝宗害怕，晚辈也愿誓死支持前辈。”
    白岐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戏谑。
    花剑心露出神秘笑容，倒也没有生气，外人都不知她与姜长生的关系，她已经迈过九十岁，姜长生若是找其他女人，她自然不会反对，她也希望自己死后姜长生不会孤独。
    就算她不死，姜长生收下诸多女人，她也不会有意见，她这条命都是姜长生给的，怎敢主导姜长生的选择。
    姜长生知晓玉妍轶的心意，但他不心动，道：“那你就回去看着吧，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大景也不需要扶月世家出手。”
    玉妍轶点头，行礼离去。
    离开院子时，她暗自困惑，那位面目全非的老道士怎么不在了？
    姜戬凑过来，蹲在姜长生跟前，兴奋问道：“师祖，大景是不是面对整个天下？”
    姜长生笑道：“没那么糟，一旦有人吃瘪，剩下人就不敢冒头。”
    姜戬面露崇拜之色。
    不愧是师祖啊。
    比荒川还会装！
    ……
    山崖之上，灰袍老者与锦衣男子并肩而立，眺望远方荒原上的厮杀，那里的大军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还能看到有武者在空中激斗，那是神人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