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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那……我也一起写吧。” 柳青坐到他旁侧的椅子上,在自己的砚台里研墨。
    “你不要写,” 沈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此事说到底还是有些风险的,我一人足矣。”
    他说着,便将那份用来模仿的邸报拿到另一侧去,不给她看。
    柳青研墨的手一停。她自己家的事,风险不是应该她来担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将他书案上累成山的公文抱过来一些,帮他整理归类。
    这边她认真理了大半晌,突然觉得沈延那边有一会功夫没动静了。她侧头一看,他竟然枕着一只胳膊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只狼毫笔。纸上的字迹一开始还算清楚,到后来已经有些浮乱。
    想来他方才是困极了才终于停了笔。
    柳青轻轻放下手里的公文,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面前。
    他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方才他说昨夜写了一些,怕不是写到深夜?模仿旁人的笔迹岂是易事,他昨夜不知写了多少,才有了今日的速度。
    那他又何必一大早来找她,难道就为了让她打起精神来?他多睡一会不好么。
    她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他这样枕着胳膊怕也不舒服,若是能找个东西给他垫一垫就好了。
    她往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软些的东西。罢了,怕是动他动得厉害了,又会将他吵醒,他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还是让他就这么歇着吧。
    她本打算转身回去继续整理,却突然停了脚步。
    他对她真的很好,她平日里不好对他说那些肉麻的话,但也许可以趁此时陪他一会。
    她便把手肘支在书案上,托着粉腮,仔细端详他的脸。
    真是好俊的一张面孔。
    还不只是俊,是水墨勾勒的清雅、山峰峻峭的男子气概。
    只是他即便已经睡着了,眉头也还是蹙着。两条剑眉聚到一处,眉骨陡峭,好像连成了一座小山似的。
    她有个念头一晃而过。
    若是他的两条眉毛真连到了一起,得是什么样?
    他手中的那支狼毫笔墨汁未干,倒正好可以用。现在槅扇的门插着,她用完之后,可以很快地看一眼,便马上给他擦干净,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便小心地从他手里抽出那笔,轻轻将他双眉一连——
    真好象阎罗生了张俊俏的脸。
    她捂着嘴嗤嗤地笑起来,怕吵醒他,便只好蹲下身子,把脸埋到膝上笑,直笑得微微颤起来。
    好不容易笑够了,她又赶紧凑上去用指头拨开他的眉心,给他轻轻地一点点擦干净。
    他似乎是被擦得痒了,突然动了动。
    柳青吓得一收手,却发现她把一点点墨黑蹭到了他的唇边。
    她赶紧用帕子把指头擦净,再小心地去擦他唇边的墨迹。
    他的唇线坚毅,有着明晰的起伏,她的指尖捋着他的唇线划过,想起方才这双唇压过来的样子,突然有些好奇。
    若是他真的触上来,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前日也好,今日也好,他好像总有种冲动,很想吻她的唇。
    她因办案见过听过不少事,好像男女之间若是思恋爱慕,便总要如此的。
    但是她方才不愿,他竟还是忍住了。
    她作为女子,尚有些好奇,他身为男人在中途忍住这种事,大概很不容易。
    柳青觉得心里有一处泛起暖融融的柔波,在四处冲撞、飘荡,带她悠悠忽忽地越过一道屏障。
    或许她可以换个方法体会一下,也算是对这个傻瓜说声谢谢。
    他的一侧脸颊在上,皮肤光洁干净。
    她俯下身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啄了小小的一口,赶忙站起身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作太快,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得厉害。
    她抚了抚自己的前胸,告诉自己他已经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用如此羞臊。
    这招很管用,她的心很快平复下来。
    可是方才的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为何如此渴望呢?
    她刚要转身回去,又一想,也许双唇相触的感觉会不一样。
    她有些为难,想来想去,她探出两只手指压了压自己的唇,又俯身到他面前,去压他的唇。
    他的唇温润、柔软,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触到了,感觉应该不太差。
    她刚要收回手,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唇齿微开,将她那几个小葡萄一样的指尖送到唇间,每一颗都用力地吸了一口。
    柳青从未经过这种事,被他吸得从脖子根红到了脑瓜顶。
    “你……你知不知羞?” 她突然想到是她先亲的他,脸更是烧起来,“……你何时醒的?”
    沈延这才缓缓睁开眼,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笑得肩膀都抖着。
    他攥着她的几颗小指头不肯松手,又送到嘴边狠狠香了一口才放开。
    “你这只小兔子,竟跑到太岁头上来动土了?你可知我可是条大饿狼,一没留神就把你吃了。”
    第90章
    他才醒过来, 倚靠着书案显得有些慵懒,浓郁的眸光凝在她的身上。
    这样子与他平日里的庄肃冷峻全然不同。
    柳青原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见他这副神态,才有些领会到其中的深意。
    他从来都是一副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 这样的一面她从未见过, 所以她羞恼之余还有些不适应。
    “沈君常, ”她已经绯红着脸逃到两步之外, 目光闪烁, “你......你听听你说的, 这是读书人能说的话吗?”
    “你叫我什么?”沈延单手托腮看着她,眼神温柔。
    “......啊?”柳青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记得你从前都是叫我君常哥哥的。”
    他本就深沉的嗓音里混着些鼻音,极是撩人心弦。
    “我......那都是小时候了。我现在不叫你名字叫什么?”
    他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
    沈延认真想了想:“叫我君常,或者君常哥哥也凑合, 你选一个。”
    “君......”
    柳青在口里试着念了一下, 觉得实在叫不出口。
    这倒不算什么。她更受不了的是他老盯着她看, 看得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你别看我了......挺讨厌的。”她对他一扬下巴。
    “看看怎么了?”沈延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柳青气他装傻:“不怎么,反正不许看。你要是再看......我可就去戳你眼睛了。”
    她小手一拍书案,想显得凶一些。
    然而她瞧着张牙舞爪的,一张粉捏的小脸上却漾着海棠春色,清灵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怯意。
    沈延忍不住又笑起来,眼中淌着柔情。
    谁能知道, 小兔子凶起来竟然这么可爱。
    柳青发觉她对他耍了一通厉害之后, 他眼里那种让她害臊的东西居然一点不减, 还愈加浓郁起来。
    他脸皮这么厚,那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干脆把堆在菱格架上的公文也全都抱过来, 摞到她书案上靠近他的那一侧, 让他再怎么看都看不到她。
    沈延眼看着她的书案上渐渐垒起半堵墙一样高的公文堆, 她的小手在上头露出来,将又一本公文加上去。
    “你当心些,公文砸下来也挺疼的。”他苦笑道。
    墙那边的人根本不理他。
    他叹了口气。小兔子什么时候才能领回家养呢?
    让人分心的盎然春色被挡到了墙外,他再提起笔来便专心多了,速度也愈加快了起来。
    没一会的功夫他便写出了一沓。
    他将这沓纸理好,塞进他的提梁盒里,拎起来就要走。
    柳青听见动静,自那半堵墙后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你去哪?......总不是要你自己发吧?”
    她估计他是得将这些东西散到各抄报房,但不知他打算怎么散出去。
    “自然不是,”沈延看她终于理他了,回头一笑,“不过我自有办法,不必担心。”
    “哦......那你当心些。”
    若是被人发现他做这种事,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沈延含笑点头,走到槅扇边上将门闩取下。
    “......等等。”柳青突然叫道。
    方才她没仔细看,此时才发现沈延一侧的眉头比另一侧长。
    莫不是方才的墨迹没擦干净?
    她想起她方才擦到一半他动了动,之后她就光顾着擦他唇边的那点污迹,没仔细检查他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