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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韩予月开始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起床、盥洗、散步、发呆──每天。
    例如现在,她正坐在小花园的洋伞底下,开始对着天空无谓地任凭意识流转在现实与回忆之间。
    斜前方转角的公园里,几个少妇坐在长椅上,聊着天。不时传来的小孩嘻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孩是那样的天真无邪,即使吵架打架也是单纯地计较谁多摸了谁一下的鸡毛蒜皮小事;那些年轻的太太们也很幸运,在非假日也能这样悠间没有生活压力。
    她,也曾经有很好的生活,过着自在得意的日子。或许,正因为她一直都坐在很好的位子,所以,才这样禁不起挫折。
    晒了不知多久的日光,发觉,饿了。
    予月缓缓地起身,拎着小皮包,随意间散地,出门。任意挑家小吃店填了肚子,再回到小公园,倚着棵树坐在草地上,看着沙坑中的孩子们玩得一身脏污。
    清风,微凉。冬日的暖阳下,她不知不觉地就此进入梦乡。
    醒来,已是黄昏。好心的邻居唤醒她,她和气地道谢,回家。然而对着一室的空寂,尤其夜晚,总让她倍感茫然。
    她终于了无牵掛、没有负担,可以过想要的生活、追求自己的未来,不必再为了任何人而努力,只为了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该为自己努力什么。
    曾经有的工作动力、生活动力,不知怎么的,都悄悄离她而去。
    明明曾是那无人不敬她三分的寒主策,那个既坚强又有自信的韩予月,怎么……一场小小的失恋,就要将她打击得一蹶不振?
    不。没有他,她一样能够过得很好。
    她告诉自己,算了。
    算了,她不要再为他悬心。
    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忘了他吧!
    好累……让她睡一觉……
    希望醒来后,她再也不要记得与杨昊这个人有关的任何记忆……
    *****
    他知道她结束了花店的生意,也知道她的作息非常规律,每天就是起床、冥想、吃饭、神游、睡觉。他见过她不论在哪都能放空,也都能入睡。
    上一次,他跟着她、看着她就那样在公园闔眼,直到日暮仍没有该回家的自觉,他才请路人帮忙叫她起来。
    见她三天两头就往超市跑,甚至一天去很多次,他不禁疑惑,问了店员,才得知──是力气不够,要买的东西多,一次提不动。
    店员笑问他是不是附近的新住户,是不是有意要追她。他没多说,仅表示确实对她有点好奇。
    想不到店员热切地告诉他许多她的资讯,比如说除了定期採买日用品之外,她最常买的是零食、蜜饯、冲泡饮品、罐头等乾粮,频率之高,或许根本拿来当正餐吃了也说不定。
    他道谢临走前,店员还曖昧地补充一句:像她这样单身的病美人,最需要一个细心温柔的好男人贴身照顾了。他点头称谢,不置可否的离开,然一想到她那亏虚的身子竟净吃些没有营养价值的食物解馋止飢,便忍不住眉头深锁。
    一直没现身,是因认为时候未到,他想先观察她一阵子,再决定该用什么方式挖掘真相。
    曾想过再见到她的千千百百种可能,却没料到会如此……平淡。
    她仍然没跟任何人交际往来,亦不具有寒主策呼风唤雨的强悍,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生病女人。
    他甚至说不出来,她和之前有什么不同。虽然不知她该变得怎样才对,但或许,应该要更诡诈一点、更奸险一点、更工于心计一点……岂料全都没有,反而非常的朴实无华。
    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寒主策是她、温暖带笑的韩予月是她、恬静无为的,也是她。
    回到「愉悦花坊」正对面大楼的住处,杨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二楼的卧室。
    窗帘是闔拢的,这是她夜晚睡觉的习惯。白天时,她会拉起窗帘,让阳光透入室内,对着户外清新的空气深呼吸、看户外人往人来。
    想想,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她了。
    初时他不以为意,心想或许只是刚好错过,但夜里她卧房的灯也没亮……似乎有点反常。
    起心动念,他已来到「愉悦花坊」。几个动作之间已然俐落翻上二楼的小阳台。落地窗门没锁,被他轻易地推动。
    骤然想起之前亦曾有人这样进入她的房间,让他迟疑了动作。她是个行事小心谨慎的女人,那时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那现在呢?会不会,她早已发现他就住在对面,这是她请君入瓮的圈套?
    罢了,在他决定回来之时,就有遭受无方惩戒的心理准备,不论如何,这一面,早晚要见。
    推开门,进入房间,透过路灯微弱的照明,他看见床上沉睡的予月。
    她真的在。
    杨昊轻移脚步绕过她,小心地察探屋中是否有其他人藏匿。
    来到隔壁客房,发现傢俱上都蒙了层灰,彷彿好几个月都无人使用,他大胆而谨慎地推开密室暗门,里头的景况亦然。在薄尘之下,精密的仪器仍自运转,显示器上闪烁着无数条未读讯息。也就是说,自她回来后,未曾再进入这里。
    发现桌上有一份寒主策签署的机密文件,以及一张字跡慌乱,显示留书者匆促的纸条,杨昊拿起来迅速阅读,忽然心一凛,决定放下文件,假装未曾发现这份被刻意遗留的公文,退出密室。
    他回到予月的房间,凝视睡沉的她。近看,才发现,她比他想像的还要憔悴,面色白得发紫,深拧的眉头显示她睡得很不安适。
    在床沿坐了下来,大掌忍不住轻触她的容顏,说不清心头的情绪是什么。
    他恨她、恨她的欺骗、恨她将他的感情玩弄在股掌之间,恨他对她而言,不过是计画中的一步棋,一个任她摆佈的小丑。
    但他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希望她活下来或是死去。
    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缓缓加重。这是她纤弱的颈项,只要再用力一点,他可以轻易地夺去她的生命。现在,他正将她的生死大权操之在手。
    听见她呼吸困难的咳呛声,杨昊忽然浑身一震,清醒般地松开手──他差点真的要杀了她!
    她的气息紊乱,呼吸不规则的咳喘着。
    恍惚间,她睁开眼,看见他,眼眸带笑,像道别。没来得及说出隻字片语,下一瞬间,她已再度被黑暗吞噬。
    他惊恐地抓住她,发现她的身躯冰冷无比,彷彿魂魄早已飘离。
    「醒醒,予月!」他大吼她的名,彷彿这样就能唤回她的神智。
    该死的!杨昊心里暗咒,她虚弱到根本用不着他动手,随时都可以死去。迅速抱起她,送往无方医院。
    这一刻,他只记得──救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