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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7
    至此已过十多分鐘,没有任何人看到向日回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老师,向日不见了。」在和向日同组的人找不到向日后,终于有人通报了老师。
    「欸!?」饭方才吃到一半的老师赶紧放下碗筷,去通知领队及营区长。
    现在离向日离开已经过了二十分鐘,营区展开了大规模的搜索,从工作人员到学生,所有人都是如此,只为了寻找向日。
    「在哪啊……?」雨声哗啦,掩盖过了向日低声的呢喃,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的行走在泥泞上。
    向日撑着伞,照着原路寻找着那吊饰,也因此走的比较缓慢,虽然一心想赶快回去,不过势在必行,还是等找到再说吧。
    随后,脚边的枯枝闪过一道银光,向日弯下腰仔细一看——是吊饰。
    不过那树枝延伸至步道外,而吊饰正悬掛在上头,即使伸长了手,离目标仍是有些距离。
    然而向日并未因而放弃,将雨伞放到一旁,任由豆大的雨水落在自己身上,虽然不致疼痛,但有些模糊了视线。
    「差一……点点。」
    「哇啊——!」
    不料,一个踩滑,在拿到那刺蝟吊饰的同时,向日连滚带滑的掉下山坡。
    上头只留下了素白色的雨伞。
    「向日——向日——向日——」
    此刻的山区回盪着向日的名字,空气中充斥着不安以及紧张的情绪,再加上雨水淅沥的声音,使得有些人渐渐烦躁了起来。
    「为什么要乱跑啊?」
    「没想过会造成麻烦吗?」
    「到底。」
    抱怨的声音不断,而这些当然也传进了亦天的耳中,一旁跟着寻找向日的苏啟望向对方,并未说什么,只是继续寻找了。
    有些比较迷信,或者比较胆小的同学都纷纷做出了有些天马行空的猜测,不外乎就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恐怖故事。
    「该不会鬼打墙吧……」那是个来自于自称能够看到灵异体的女生做出的猜测,而这更打乱了周遭的秩序。
    「不……不要讲啊,很可怕欸!」
    「鬼打墙、鬼打墙、鬼打墙。」
    有些幼稚的同学便开始在一旁起鬨,看到这情况,亦天打从心底的感到厌恶。
    「安…」
    「安静。」
    在亦天开口前,苏啟便抢先一步喝止那一群幼稚的人,语气严肃而冷静,看来吓到那些人了。
    看到这,亦天并没有说什么,早就板起脸孔的他也没有因此而缓解情绪。
    「我去其他地方找找。」
    转身,亦天拿着手电筒继续往半山腰,也就是他们早上一开始走的那条路寻找向日了。
    -
    跌落山坡的向日,膝盖、手肘等处渗出些许的鲜红,手中紧抓着那吊饰不放。
    「好痛……」现在说出一字一句对向日来说都是艰难无比,因而难以发出多大的求救声。
    气温骤降,向日呼出的气息都是清晰可见的白雾,再加上身上的伤势,可说是雪上加霜。
    幸好坡度并不陡峭,只是轻微的擦伤,不过雨水渗进伤口,仍是引起了阵阵刺痛。
    夜晚的森林中,只有微弱的月光冷冷的洒在偏黑的树皮上,已经入冬,树上并没有太多的树叶给予遮掩,向日只好暂时用手挡住。
    哗啦的落雨声,抬头仅能看到层层堆叠的乌云,有人说那是它无人能解的叹息。
    向日环顾周遭,忽然发现了一个山洞,虽然说并不大,但还能够容纳几个人躲雨。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拐一拐的走向洞穴,跨出的每一步看来都艰难无比,向日的脸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花了好一会才走进里头。
    靠着岩壁坐下,曲起双腿后用双手环抱住,将头倚着膝盖,一阵阵孤寂从心底涌上。
    『滴答、滴答。』
    雨滴落在地面,滴答的声音回盪在洞穴中,配合着外头的细雨,交织成代表凄凉的交响曲。
    这周遭的一切无非是在摧毁向日的精神,伤痕累累的身躯再加上疲惫,此刻的向日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倏然,一道刺眼的光照在向日脸上。
    「向日?」那是个带有磁性的男声,半疑惑的语气正朝着他接近。
    等到向日适应了那强光,仔细一看来人,他愣了那么一下,试探性的回问:「亦天?」
    「向日!」这下亦天确定对方的身份了,衝上前便想抱住对方,然而却被向日给躲开了。
    「……」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鯁在喉,向日说不出话来,彷彿只要一说话,眼泪便会溃堤似的……
    他没有理会亦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走到洞穴里的角落,安静的坐了下来。
    「还好吗?」亦天坐到了向日对面,盘腿坐着,手放在膝盖上——方才他下来时,擦伤的地方。
    向日的眼睛已经快要闔上了,但他仍稍稍頷首以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过现在的他只想睡觉。
    「……」亦天起身,坐到了向日身旁。
    向日并未说什么,想睡的心情正一点一滴的啃蚀掉他的精神,已经没有多馀的心力去抵抗了。
    「先睡吧,我们等放晴再回去。」
    亦天的声音小声到只有两人听得到,不过他也不确定对方究竟听到了没,只知道向日恍惚的点了个头便睡了。
    「晚安。」
    他的动作很轻,将向日的头挪了位子,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只希望对方能够睡的安稳些。
    是夜,雨似乎小了点。
    而亦天整晚都守着向日,没有入眠。
    -
    阳光渗进洞穴内,代表着早晨的降临,经过昨晚雨水的洗礼,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味。
    「向日、向日,起床了。」亦天轻拍向日的肩膀,唤着对方的名字,试图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唔…早……?」揉了揉双眼,等到完全清醒,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亦天身上,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嘶……痛。」
    方才移动身体导致引起伤口疼痛,到抽了口气后,向日仔细的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
    ——右手手肘擦伤、左脚膝盖破皮,脚踝好像有扭到。整体来说,从山坡上跌下来,这样的伤势应该算轻了。
    「可以动吗?」亦天的头微倾,随后背对着对方蹲着,「我背你好了,上来吧。」
    「不……不用,没关係。」才刚想要起身表示自己很好时,便又差点因为中心不稳而跌坐在地上。
    「我背你吧。」这次亦天并不打算让对方考虑,话才说完便靠近向日,直接将对方背起。
    虽然昨天受伤的膝盖依旧在隐隐作痛,不过对方的重量对亦天来说依旧不成负担。
    「那就,谢谢了……」
    都被背起来了,向日也不方便拒绝什么,只好向对方道谢,便任由动作了。
    走出洞穴,柔和的曙光彷彿代表着希望,下过雨的天空此时显得清澈无比。
    在蔚蓝的天空,有着……
    「你看!是彩虹欸!」亦天发出了惊呼,像是没看过彩虹似的。
    「嗯。」
    简单的单节音,一切像是跟着昨晚的雨,一同被冲进回忆深处,待多年后的两人去翻找、回味。
    「谢谢你……」清新的空气中流过一丝轻轻的、来自向日的谢意,那声音小到甚至向日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说出了这句话。
    不过亦天听到了,很确实的,在这有着鸟鸣的早晨,他听到了对方所说的一字一句。
    不过他并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扬起嘴角,举步继续往营区方向走着。
    -
    「你们两个没事吧!?」才刚走进营区,原先在外头来回渡步的班导便小跑步到两人面前。
    高跟鞋踏在柏油路上的叩叩声十分清晰,微卷的及胸长发看来有些凌乱。第一个声音却不是责备,而是关心。
    「嗯,踩滑跌倒而已。」向日朝老师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次的遇难。
    背着他的亦天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在视线和老师对到的时候,也只是跟着点个头,表示向日的话属实。
    「快点去找医护吧。」老师发出了提议,不过语气听来并没有要让对方参考,这是命令。
    「好。」两人不约而同的回道,随后亦天便继续背着向日,往医护区的方向走去了。
    医护区在集合点旁,方才靠近集合点,亦天和向日便被一群八卦的同学们包围了。
    「喂喂喂你还好吗?」有些人是出自于关心,虽然语气没有很好,但心意却十分明显。
    「有……有没有看到什么飘着的东西?」然而有些人则是神经质的如此询问着。
    不论何者,他们都没有顾虑到两人的心情。
    向日蹙了蹙眉头,原先放在对方背上的手收紧了些,下唇被咬的发白,情绪尽写在脸上。
    亦天当然也有察觉到,他客套的点了个头,回应了几个问题,便尽力走出人群,往医护区继续前进了。
    医护看来也十分惊讶,不过动作依旧快速的替两人包扎完伤口,看来十分的熟练。
    「谢谢。」
    处理完伤口后,亦天向两位护士道谢,而向日只是点了点头,表达谢意。
    「需要搀扶吗?」语气听来十分柔和,亦天侧过身望向向日,如此问道。
    出自于好意,虽然亦天身上也有受伤,不过他仍旧询问了向日,毕竟对方伤得比较严重。
    「不用。」相较于亦天,向日的语气冷淡的多,并不是讨厌,而是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修长的手指不安分的抓着衣摆,低着头,向日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帐篷中。
    -
    两天一夜的户外教学很快就过去了,每个人都早已不是第一次露营,想当然耳,也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就属向日遇难那件事最令人难忘吧,也吵的最兇。
    两人平安復归后,反而被冷落了。
    被那一群单纯八卦、完全没担心过的同学们。
    「也没什么嘛。」
    这话向日听到了,那时他正默默的经过那些人,准备去找亦天他们集合。
    「欸欸,刚刚那个是不是……」
    「是。」
    谈话的那群人有男有女,一旁的女生看到向日经过时,紧张的问了站在中央的男生。
    那男生站着三七步,右耳有着耳钉,左手掛着金属手环,浑身散发着痞子的气场。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闻言,向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快步经过了那群不怀好意的人们,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只会惹麻烦的傢伙。」
    这是离开前,向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特别清楚、特别宏亮、特别……痛心。
    不过他没跟任何人说。
    就这样,这有惊无险的户外教学结束在眾人愉悦、不捨和满不在意之中,再也没人提起那件事。
    向日遇难,像是跟着他身上的伤口,在包上绷带的那刻,一起封锁在名为回忆的柜子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