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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真正的返乡
    「怎么忽然就下起雨来了……真是的,全身都淋溼了。」离熙仓忙逃进屋内,取下头上斗笠,沿脚流下的水逐渐形成了个滩。
    一旁的恩然笑了笑,「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说着,便慢悠悠地脱掉簑衣。
    「啊!下雨了,岂不就不能施肥了……我的天呀!」
    「哼,农民是看天吃饭的,你长这么大……到现在才懂吗?」
    「知易行难啊……」离熙感叹道。
    「不过,你说的那个女朋友怎么还不来?」
    「她呀……最近有些不方便。」
    文修也不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偏偏他有那个真魂,军营也不敢对他怎么样,自从老爷爷走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安然返来后,不到几日的功夫就又是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封书信。
    信上写着珍重再见……
    值得一提的是,这封书信是留给虞夏的。
    午夜时分,一张简单折起的纸,穿过窗缝,精准地降落在目标上──虞夏的唇。像是情侣间的离别之吻,亦为了减去另一方的难过,而选择了不告而别。
    其实文修一直暗恋着虞夏,有次终于鼓起勇气表白,但后果却是无法承受的。
    很多人不敢向心上人坦白心意,因为对方应允了,才会是一等一的喜事。但若对方拒绝了,而且还是以「你配不上我」的这种字句作为回覆,这不仅仅只是日后的尷尬……那么单纯而己,更多的还是难堪。
    所以,那天他看到离熙,彷彿看到了过去的那个文修,在骂人的同时,其实真正骂的……是那个自己。
    当然,虞夏也有自己的考量,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经过学者离白的证实,将离昊燁营长的冤屈成功洗白了,得到他应有的勇士之名。
    但虞夏丝毫不觉得高兴,她心里想要的根本不是这看不见的虚名,真心想要的是活生生、会讲话:会吃饭、身体能发出热度的离昊燁爸爸。
    她拒绝文修的真实理由很简单,就是她无法再承受失去的悲痛了,战事之浩大,是她从未想像的,依然只能一直躲在爸爸雄伟的身影下。
    眼睁睁看着爸爸去送死,这是她心中永恆的阴影,使得她自此畏惧了、退缩了……不敢再上场作战。
    「根本就是浪费人民的纳税钱,培育出这么一个废物。」文德先生并没有说错,我真的是个废物,是我配不上文修!
    文修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
    上述这些,离熙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虞夏转交给他──那封书信时,脸上的神情是孤单寂寞的,没有过多的生气。
    隔天,军营的失踪人口又多了一人,而离熙谨遵头儿的吩咐──当文修回来,将书信还给他。因此离熙光是烦恼该如何安全保存书信到文修回归,都快来不及了,更无暇顾及那信中又多了什么样的内容。
    再见之后仍是……再见。
    ……
    「主人主人,有贼人闯进来啦!有贼人,有贼人……」
    熟諳的声音响起,离熙嘴角不自觉地微勾了起来,就算这里什么都变了,至少牠是不会变的吧……想到这,离熙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讨厌翘斑了。
    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而且是很久、很久,房屋内堆积的尘污要是能吃的话,绝对够上一位成年男子吃上好几天,甚至还有多达上万种的口味可供选择。
    铁锈味、腐臭味、发霉味……混浊的空气令人心情难以开朗起来,离熙微蹙起眉,走过那些童年的……回忆,在这里他留下了许多难忘的东西。
    与之相比较,他其实更熟悉这里的摆设,这里对他来说,更像是个家,只是现在那些「家人」都不在了。
    屋外,有个石碑,上头刻着离邵二字。见此,眼泪不受控制地就直落了下来,一滴两滴的……明明就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呀!
    她是个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苍天怎么就忍心带她走了呢?离熙无力地跪坐在石碑前,双手合十,无声地啜泣着。
    才稍稍歇停下的天空,像是回应着离熙似地再度下了起来。
    同样一滴两滴的……
    精壮的身体被雨水打得一览无遗,他还年轻,还在享受着生命,浑身充满着力量,但为什么,小了离熙四岁的邵,却这样化做了一块石碑?而且还是「不说话」的那种……他多么想要再听听邵的声音,然而,不管他怎么对石碑拳打脚踢,出声的永远是他。
    时间已过,往事只可待追忆,离熙懊悔不已,却也无计可施,但……就算事情重头来过,他想自己仍旧会那么做,因为邵不管如何……都不可能会是那个人,那个能一起白头和偕老的人。
    但珞呢?离熙发现也许他又错了……也不一定,他凭什么能肯定她就是那个人呢?
    且她不是说珞是瓔珞的意思?有着无量光明的她……为什么还是醒不来,从文修不发一语地驼着你回来,到我离开军营前,一共四十二天的时间,为什么……为什么都还是醒不过来,为什么!
    不是说很喜欢跟我说话吗?真的「很喜欢」的话……就醒过来呀!继续睡着很好玩是不是……好吧……如果真的很好玩的话,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去,不要拋下我一个人。
    离熙抹去脸上泪水,好像更加明白了爸爸,原来失去爱人的感受,会是如此椎心蚀骨,这些年来,真是辛苦您了,爸。
    不管,回来继承家业的这项决定是否正确,至少能让我的心跟爸爸的心贴得更近。反正没有了真魂的我,又能凭什么……而可以在人才辈出的军营待下去。
    离老也是一样吧……既然邵都走掉了,似乎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希望以后还有缘分,能够再见。
    离熙放下一盘土豆,朝翘斑挥了挥手,以唇语道出再见,不想说出口……是因为能听到的人已经不在了。牠眨眨眼睛,一声不响地跳到了地上,倒鉤状的鸟喙快速且密集地刺往了那盘土豆。
    ……
    无所无谓,正所谓返璞归真,即是经歷过一切后,却反而回到最初的样子。
    离熙叼着笔,在一本全新的、只属于他的笔记本,随手写下一些可能,又是只有他才看得懂的片段。
    「别写了,大文豪!还不快点过来拜你妈……」恩然虽然逐渐老去,嗓子却从未变过,依然那么有力。
    「您也是,别吼了,都把狗子给吓坏了。」离熙经过牛棚,亲眼看见二狗子的四肢一阵发抖,打趣似地说道。
    「二狗子吓坏?别说笑了,牠来我们家多久了……怎么可能还不习惯,真是的,呵。」
    「不对,爸,二狗子的状况不太对,牠怎么一直喘着大气,好像吸吐不顺的样子。」
    「还不是你老爱给牠吃那啥的种子,我早说不要了,你就不听……然后牠也不听,结果真愈长愈肥了,哪天突然肥死我都不稀罕!」
    「好像,不用等哪天,今天就是了……牠没有呼吸了……」
    「什么?二狗子!」恩然大喊道,连忙奔向牛棚……
    世间万物终得一死,死到极处便又是生,生死有命,时间仍过,这一切终要学着……习惯。
    很多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无法逆天改变过去,仅能做的就是取捨,不要把自己困住了。
    没有真魂又怎么样,我离熙照样要活得好好的,小时候的愿望终究只是小时候,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现在的我,只想要陪在爸爸身边,得空时,偶而写些文字……如此而已。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