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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可是正是因为斥候做久了,他视力极佳,看着前面貌似低调,但是马匹、车辆还有罩布无一不精致的马车,心里犯了嘀咕,这必定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数年没回来,也不知道那一片田庄现在姓什么了。

    越靠近京城,路便越好走,甚至不少地方都是青石板铺就的大路,极大的加快了她们的速度,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一缕炊烟升起之时,到了京城的城门。

    郑嬷嬷看见城门等着接他们的顾府中人,总算是又松了口气。

    顾九曦的马车要回国公府,孟德笙一行人的目的是进宫面圣,禀告军情,俩家走的是同一条路。

    眼看着顾九曦的马车在路口拐了个弯偏离了大道,那做过斥候的随从小声道:“我记得这一片过去住的有礼部尚书,安国公和定国公,还有瑞王后代,也不知道——”

    孟德笙回头,冷冷看他一眼,“进宫之后万万不可如此多言。”

    随从一愣,后面“也不知道先锋将军知不知道”便被咽了回去。

    国公府里,几个儿媳妇还有姑娘们都在老太君屋里陪着说话。

    老太君年纪大了,极重养生之道,因此顾家晚饭吃的早,这会已经是吃完了。

    “九妹妹怎么还不回来。”说话的是顾八珍,“她还说要跟我讲讲山野见闻呢,我都等到这会儿了。”

    吴氏心中狂喜,回来的越晚……就证明玉珠出手了。

    “下午下了雨,路上走得慢。”老太君很有耐性解释道:“已经派了人去迎了。”

    众人三三两两的发表看法,吴氏终于忍不住了,道:“八姑娘,九曦回来怕是也没功夫跟你讲山野见闻了。”

    老太君目光如炬,吴氏自知失言,急忙补救道:“她这出去一天,回来得好好歇一歇才是。”

    老太君的视线移开,精光半点不漏,仿佛方才只是错觉,吴氏暗暗懊恼。

    正在这时,只见老太君的心腹钱嬷嬷进来,笑道:“九姑娘回来了,马车已经进了大门啦。”

    “真好。”八珍笑道。

    吴氏心里一阵不痛快,急忙低头,怕被人看见自己脸上表情。

    钱嬷嬷借机走到老太君身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都散了吧。”老太君抬高声音,“九曦才回来,你们都不许闹她,”老太君又看钱嬷嬷,“你安排人去说一声,晚上不用来给我问安了,明早上也不用她来,好好歇歇。”

    众人相伴而去,身后飘来老太君最后一句话,“一会叫郑嬷嬷来说说便是。”

    马车一路驶进国公府,在二门前头停了下来,郑嬷嬷下来将黎氏和顾九曦一个个扶了下来,笑道:“两位想是都累了,听兰、露瑶,你们两个伺候主子休息去,马车我来整理。”

    顾九曦如大家闺秀一般半低着头,余光却在跟郑嬷嬷同车的露瑶和听兰脸上停着。

    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当她扫过马车的时候,发现外头看见的车厢高度跟里头坐着似乎不太一样。

    这么说玉珠这一路都在车厢底下遭罪了。

    “今日有劳郑嬷嬷了。”顾九曦道谢,将手递给听兰,就打算穿过二门回屋了。

    只是突然之间,她见外头又进来一个人,特别熟悉的人。

    熟悉的不是脸,而是他身上的服饰,宫里头当差的公公。

    公公一脸焦色,连礼仪都不顾了,急匆匆往里走。

    宫里来的只能是贵妃的手下,贵妃的手下只能去找祖母。

    顾九曦顾不得许多,只和姨娘说一声要先去给老太君问安,便跟在这公公后头一路往里了。

    公公再是残缺之身,走路也是比顾九曦快上许多的,等到顾九曦赶到老太太屋门口,只听见公公道:“娘娘病重昏迷,圣上宣定国公夫人即刻进宫!”

    顾九曦一愣,劳累一天所有的疲劳此刻都侵袭上身,腿软得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怎么会这么快!

    ☆、第022章

    打帘子的小丫头看见顾九曦在门口站着,急忙将竹帘掀起,笑道:“老太君才说让姑娘歇歇,姑娘就来了,可见姑娘是个孝顺的。”

    顾九曦有点犹豫,她是万万不想再进宫的,所以一见宫里来人,便是草木皆兵。她怕这时候万一在祖母心里留了底,将来万一再让她进宫怎么办?

    不过门帘刚掀开,钱嬷嬷就从里头出来了,看见她明显一愣。

    “姑娘怎么来了。”钱嬷嬷一边说,一边随手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快去二门吩咐套车,老太君要进宫!”说着还重重推了丫鬟一把,“跑着去!误了事打你板子!”

    小丫鬟急忙跑了出去,钱嬷嬷又看顾九曦,“这会老太太忙,姑娘要么明天再来?”

    这正合了她的心意,顾九曦冲着正屋拜了一拜,道:“我这便回去,烦劳嬷嬷替我问候祖母。”

    钱嬷嬷嗯了一声,扭头要往屋里走,又嫌掀帘子的小丫头手太慢,打了她一下。

    顾九曦缓缓朝外走着,心想能叫钱嬷嬷失了从容,宫里头的贵妃怕是真的不好了。

    皇宫有自己的规矩,除了每月一次能叫后妃的家人进去,稍解儿女不能尽孝之苦,平日里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者后妃有孕,以及生产之时才能进宫的。

    祖母这个月已经进去过了。

    顾九曦一边走,一边看天,宫里亥时初刻锁宫门,现在这个时辰,离亥时初刻怕是只有一个时辰了,赶这么紧进宫……难道贵妃真的撑不下去了?

    顾九曦一阵心慌,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听兰几乎都要跟不上了。

    若是贵妃现在死了……也是件好事。

    顾九曦突然停住了脚步,若是她现在就死了,进宫的人选只能是已经及笄的六灵和七巧,那她就安全了。

    不过七巧性子不合适,老太太是肯定不同放她进去的,那就只能是六灵了,也不知道六灵跟赵鸿渊的事情说定了没有。

    顾九曦这么胡乱想着,回到了屋里。

    听梅见她进来道:“姑娘,净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听兰姐姐累了一天,不如我伺候您沐浴?”

    顾九曦点点头,对听兰道:“你自去梳洗,”说完又顿了顿,“今晚上谁守夜?”

    听梅笑笑,“原本是轮到听兰的,不过她跟着小姐出去一天,不如换我来守可好?”

    没等听兰拒绝,顾九曦笑道:“那倒是不用了,我累了一天,晚上想必也不会起夜了,还叫听兰守着便是。”

    “都听小姐的。”听梅拿着换洗的衣裳陪着顾九曦到了净房,听兰看着她们的背影,自去打水洗漱。

    “水有些热,”听梅道:“姑娘略忍忍,这才能解乏。”

    顾九曦看她一眼,原先她喜欢听兰直爽又带点莽撞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叫听兰在身边伺候,却不知道听梅如此细心。

    顾九曦嗯了一声,靠在浴桶里,听梅又端了水给她洗头发。

    “姑娘这头发真是好。”

    再细心她上辈子也走了……还是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走的。顾九曦眼神暗了暗,闭上眼睛冷冷道:“我乏得很,你轻些。”

    听梅果然不说话了。

    沐浴完毕,顾九曦觉得虽不太累了,不过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她靠在床边,道:“你下去吧,叫听兰来给我梳头。”

    不多时,屋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顾九曦微微睁眼,看见听兰端了矮凳坐在床边,顾九曦挪了挪身子,方便听兰动作。

    屋里安静的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姑娘,”听兰开口了,声音涩涩的,“我伺候了姑娘这么多年……”

    顾九曦起了警惕,果然,听兰下一句话就是:“年纪也差不多了,我妈妈给我相了一个人……想从姑娘屋里出来了。”

    顾九曦立即翻身坐起,冷冷看着听兰。

    听兰比她大,虽已经到了婚配年纪,但是当丫鬟的成婚都晚,等到二十的大有人在,听兰这明显就是借口。

    顾九曦眯着眼睛,想必是从她上一次使计将木静撵出去,听兰就存了要走的心了。别人看不出来,听兰是她从小就贴身伺候的丫鬟,里头多少手脚,多少风声是她做出来的想必听兰是清清楚楚的。

    到这一次去农庄……听兰终于是忍不住了。

    在顾九曦的注视下,听兰低下了头。

    顾九曦突然泄气了,有人不能同富贵,有人不能共患难,至于听兰,她这个性子……的确是不适合做大丫鬟的。

    可是现在放她出去,别说她不放心,郑嬷嬷更是不能放过她的。

    顾九曦又躺了下来,“我知道了,现在不年不节的,等找了机会,我去跟母亲说。”

    听兰嗯了一声,继续给她擦头。

    皇宫。

    老太君已经到了贵妃住的清韵宫里,一路赶路再加上操心女儿,已经让她出了一头的汗,只是现在却顾不得擦,她现在恨不得躺在床上那个是自己,让女儿健健康康的。

    “顾夫人来了,”坐在床边的皇帝起身,“还不去扶着你们家老太太,都是自家人了,别这么多礼。”

    行礼行了一半的老太君被碧菡扶了起来。

    皇帝道:“明菀这次病得急,连朕都吓了一跳,不过好在喝了药现在已经好些了。”

    “宫里的太医,医术自然是超群的。”老太君仔细答道。

    皇帝又捏了捏贵妃的手,小声在她耳边道:“朕还有政事要处理,西北又来人了,让你母亲陪着你。”

    贵妃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陛下快别管我了,政事要紧,我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病了,且得慢慢养呢。”

    皇帝笑笑,站起身离开,又嘱咐道:“若是晚了,拿了朕的令牌送你母亲出去。”

    贵妃眉眼飞扬,跟皇帝笑着嗯了一声。

    “母亲坐我身边来。”

    等到皇帝离开,贵妃挣扎着起身,立即有宫女上来给她腰后垫了枕头,贵妃冲老太君招了招手,让她近些。

    老太君在床边坐下,将贵妃的手握在手里,一阵心酸,“你这一年是怎么搞的,才过三十五,你这手……”老太君抹了抹眼泪。

    贵妃也在看母女俩个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干瘪又满是褶子,一点也不像是宫中贵妇的,看着甚至比自己母亲的手还要难看。

    “唉,”贵妃叹气,“还能怎么,年轻的时候张狂,伤了身子……现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不许这么说!”老太君堵住贵妃的嘴,“五皇子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就算你年纪大了,皇帝也没少了你的恩宠,往后都是好日子,你可不能这么心灰意冷!”

    “我自己的病我知道,”贵妃淡淡一笑,只是看着却越发的心酸了,“况且太医也说了,就算好好保养……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

    老太君脸色一变,“胡说!哪个大夫能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个!定是宫里其他娘娘嘴碎!看见你得宠,嫉妒你有五皇子,这才买通了太医,扰乱你心智!”

    贵妃摇了摇头,笑道:“母亲你看看我这手,再看看我这脸,今年一年我吃的药比吃的饭都要多,就算不用她们说,我也知道的。况且……上回太医给开的方子,碧菡不是传回去了吗?”

    想起外头大夫对那张方子的评价,老太君低头,“你放宽心,病才能好。”

    “不说这个了。”贵妃笑着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把家里几个女儿带进来我看看,她们年纪都大了,我这个做姑姑的还一个都没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