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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阮初秀琢磨着火候还不够,又添了句。“奶奶我跟你说句实诚话,别老盯着大房和三房,把劲往爷爷身上多使使,你在大房和三房跟前起幺蛾子,我立即就到爷爷面前给你上上眼药,你说你都当太婆了,半截身子埋黄土的年岁,要是还闹出被爷爷休弃的话来,脸皮再厚也没脸出门见人了罢?还不如多讨好讨好爷爷呢,你可没干什么积德事,等老到走不动,小辈对你不好,还能有爷爷给你撑撑腰,你指望你的心头宝二房呀,你现在手里没钱也没权,二房还能捧着你哄着你?别做梦了。”

    “奶奶这掏心窝子的话,信不信随你,要不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勒。”阮初秀心情倍儿爽,尾音上扬拐了好几道弯,眉开眼笑的回了东厢。俗话说泼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恶人还得由恶人来磨啊。

    阮永氏几人想过去看看初秀和婆婆说什么,被曲阳给挡住了,这会见初秀回来,纷纷凑了过来。阮永氏拉着闺女的手。“你招惹她干什么,没得惹上一身腥来。”

    “没有啊,我就跟奶奶讲了会话。”阮初秀笑着安抚母亲。“挺好的,娘你放心罢。”

    阮刘氏忧心忡忡望了眼院门口。“我怎么感觉娘神情有点不对劲?初秀啊,你跟她都说了些甚?娘性情泼着呢,你当心些。”

    “没事没事,我心里有数。”阮初秀不想多说,真说出来,估摸着得被娘念叨好久好久。“娘,大伯娘,咱们晚上都吃点甚?是不是该张罗起来了?眼见时辰也差不多了。”

    阮于氏挺有眼色的笑着接道。“回来的路上我掐了把嫩春椿芽儿,摊个鸡蛋香椿?”

    “前两天晒了点马齿菜,用来炒肉片最合适了,又下饭又香又好吃。”阮永氏对着闺女道。“你最爱吃这道菜,你带些回去,还能吃个两三回。早上割猪草时,见苦菜长的不错,我采了把回来,再弄个酱拌苦菜。”

    说起苦菜,阮刘氏乐滋滋的道。“苦菜炒猪肝味道也是极好的。”

    “明天傍晚我带些猪肝回来。我去河边采把嫩嫩的水芹回来,切成段用猪肉炒着吃。”阮于氏想着水芹脆脆爽爽的口感就有点流口水。奶奶当家时,肉荤很少,水芹缺了肉,炒出来都没什么味,一点都不好吃。

    阮永氏数了数菜,鸡蛋香椿,马齿炒肉片,水芹炒肉片,酱拌苦菜,还有已经炖上的野鸡汤。“兴业媳妇要去河边,顺便到田间采把荠菜回来,咱们再添道荠菜鸡蛋汤。”

    “六道菜,足够了。”阮刘氏呵呵笑着。“我和兴业媳妇一道去,很快就回来了。”

    阮兴业带着儿子耍了会,有点撑不住,将人给了曲阳。“今个的晚食光听着我就有点肚子饿,米饭可得多煮点。”

    “对啊对啊,我可以吃三大碗。”从地里回来的阮业浩抹了把额头的汗。分了家了就是好,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了。

    见着孩子们高兴,阮永氏也笑的合不拢嘴。“一定煮多多的米饭,让你们一个个吃得肚皮圆滚。”说着拉了把闺女的手。“咱们娘俩进厨房慢慢的开始张罗罢。”留着这些汉子在外面说话,没了她们在场,说不定还能畅快些。

    阮老头归家时,烟囱里飘出阵阵香味,他挺兴致的站在原地,闻着自家飘出来的饭菜,猜着今晚的都有些什么样的菜色,猜了好一会,哼着小曲儿,乐颠乐颠的往家走。他现在的日子啊,过的比神仙还要快活三分。

    “爷,你回来啦。阿阳和初秀过来,晚食好着呢,还有道鲜美的野鸡汤,特意去胡大夫家抓了把药材慢火炖的。”正在摆碗筷的阮于氏见着阮老头进院子,眉开眼笑的打着招呼。婆婆跟她说过,得待爷爷亲近点,把住了爷爷,奶奶就掀不起风浪来。和奶奶的作派比起来,懒散的爷爷就显可亲多了。

    阮老头乐呵呵的笑着,慈眉善目的模样。“初秀和阿阳过来了。”

    “爷,我们在这里呢。”阮初秀举起小明志的手,在东厢的屋檐下对着阮老头说话。大伯娘和大嫂回来后,她就被赶出厨房啦。

    曲阳沉声喊了句。“爷。”

    本来要进正屋里的阮老头,顿时就改了方向,朝着东厢走去。“我今天在老杨家,见着你们三个,匆匆忙忙的是去镇里呢?那条蛇换了多少钱?”顿了下,一脸意犹未尽的道。“都好久没吃过蛇肉了,我年轻那会,最喜欢冬天的时候逮蛇,一逮一个准,剥了皮直接用树枝串着烧烤,撒上点盐,那滋味别提有多好,炖汤也好吃,或炒或红烧或焖或煨都行,桩桩样样都是极美味的。”

    “赶明儿给爷送条肥蛇来,要怎么整,你说了算。”曲阳笃定的接话。

    把阮老头乐的呀,伸手直拍他的肩膀,对着初秀道。“这汉子找的好,明天就去抓?我进山来找你,我年轻那会也爱往山里跑,逮兔抓鸡下河摸鱼都是小意思,掏鸟蛋我也是好手,好不容易清闲点了,得把这些都捡起来,改善改善伙食。”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太清闲了,有点无聊,想找乐子打发时间都没得找。

    “爷。这就不用了罢。你想吃蛇,我和阿阳到山里抓去。”兴业没想到爷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忙出声。爷爷都这年岁了,还想去山里,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阮业浩也连连点着头。“爷,我哥没时间去,我可以去,你想吃什么了你跟我说。”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打发时间的乐子,阮老头正在兴头上呢,很是嫌弃的看了兄弟俩个,没好气的摆着手道。“我这把年岁怎么了?身子硬朗着呢,就你们俩个小毛头,进了山里也没我厉害。”

    “爷。”阮初秀对阮老头的心思略有猜测,试探着说了句。“其实胡爷爷时常会进山采药,闲来无事时,你可以去找胡爷爷。”

    阮老头听着这话,更显几分精神来,对着孙女笑的特畅快。“这主意好,我都没有想到。”老胡是大夫,万一在山里出了点什么事,有他在身边,也就放心的多。“初秀你这脑子灵活,难怪你能找到像阿阳这么好的汉子。”

    “爷,可以吃饭了。”饭菜都摆上了桌,阮于氏扬嘴喊了声,想了下,又朝着正屋道。“奶奶吃饭啦。”

    以为阮程氏又不会出来吃饭的众人,见到阮程氏的身影时,都怔了会,好端端的气氛,突然就显出几分生硬冷寂。碗筷座位都给阮程氏留了份,还是她以前的坐的老地方。

    “鸡汤得趁热喝才有味。”阮永氏端起碗,又朝着众人看了眼,催了句。“快喝,就得热热汤汤的时候喝,喝着才好呢。”

    阮初秀小小的喝了口汤。“这汤炖的味道真好,又香又醇,特别的浓,一下午的功夫没白费啊。”这时空可不比现代,柴火不太好控制火势,小火慢炖就得时不时的往灶前看看。

    “确实不错。”阮老头赞许的点点头。“汤啊,就该炖成这个味才好。”

    阮于氏夹了块鸡肉,鸡肉炖的特别烂,相当的入味,软糯糯的口感。“鸡肉好好吃,瞧小明志也吃的好欢呢。”

    阮永氏和阮刘氏妯娌俩,特意将最嫩的肉,清了碎骨,盛了小半碗汤给小明志,里头抖了点饭,他一口一口吃的可香了。

    “俩儿媳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菜烧的,越发的有滋有味。”阮程氏喝完鸡汤,盛了碗饭,每道菜都夹了点,边吃边点头,慈眉善目,话说的也和气,不知道的会以为她是个多好的婆婆呢。

    阮永氏和阮刘氏光听着她说话就觉腻味,只抬头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什么。

    “你爱吃的,多吃点。”阮永氏侧头给闺女夹了筷子马齿炒肉片,又对着俩个小儿子道。“细嚼慢咽,多吃点儿,饭菜都多着呢,不着急。”

    以前一家子吃饭时,阮程氏拿出来的米,只少不多,做出来的菜份量也就那么点,一家子坐一块,大房和三房还好,就是个二房狼吞虎咽的,跟上辈子饿死鬼投胎似地,大伙不囫囵吞枣的吃两口,稍慢点,就得饿着肚子。可分家后就不同了,饭也足菜量也足。自家的孩子啊,还得自家来疼着,宁愿苦着自己也不想苦孩子。尽管刚分家,手头不宽松,阮永氏和阮刘氏还是尽可能的把饭菜张罗好点。

    “要。”吃完半碗饭,小明志眼巴巴的看着饭桌上的菜,伸着小胖手,奶声奶气的喊。“要,肉肉~”拿眼神望着奶奶。“要。”

    阮业兴碗里还有点鸡肉。“娘,我这还有点,加些荠菜鸡蛋汤,再给明志拌点饭罢。”

    “爹爹。”听懂了话的小明志,侧头咧嘴着冲着父亲笑,笑的眉眼弯弯,特别的可爱。

    阮于氏刮了下他的脸。“有肉吃,你就喊的甜。”

    “明明是我喂他饭,也不见他喊我。”阮刘氏又拌了堪堪只有个碗底的饭,继续喂着小孙子吃。“这孩子饭量一天一个样了。”

    “眼见的都长胖了些,小孩子家家胖点好。”阮永氏有点儿羡慕,等她当奶奶还得好几年呢,不知初秀什么时候生孩子,现在分了家,得多顾点初秀夫妻俩,尤其是初秀,得尽快把身子骨养好,争取过两年就怀上孩子。

    因着曲阳小俩口在,知道他们还得回山里,才特意早早的就开始张罗晚食,吃完饭,趁着天色还行,初秀和曲阳也没怎么耽搁,浅说了几句话,夫妻俩就准备离开。阮永氏送到了院门口,迟疑了下,到底没有忍住,又追了上去。“初秀,阿阳。”

    “娘。”初秀和曲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阮永氏将额发别在耳后,垂眼沉默了会,才细细的说。“家里和大房商量着,等攒了钱就选了个地,俩家人挨近点住着,我寻思着,你们俩个住在山里也挺不方便的,有没有想过搬出来?咱三家人挨近点住着,也好有个照应,我就是说个想法,这事还远着呢,最早也得在明年春上。”

    “搬村里来住也行。”曲阳看向媳妇,眼里带着寻问。他是无所谓,看媳妇怎么想,她似乎挺喜欢住在山里。

    阮初秀正琢磨着一件事呢,听着母亲的话,连连点头。“可以啊,明年对吧,这建屋得要多少钱?”

    “好点的青砖灰瓦,由咱们自己人来搭建,就是材料费钱些,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阮永氏和丈夫曾细细算过,手里的三两银,加上今年的收成,接点短工活计,做绣活换钱,山里的蘑菇啊笋干啊坚果等拿到镇里也能卖点钱,家里的猪和鸡再养点鸭,鸡蛋就留着自个吃,琐琐碎碎加起来,一家人多多努力,到明年春上差不多就能凑齐银子。“暂时先建小点,留点儿余地出来,日后再添个几间也容易。”

    “喔。知道了。娘你回屋罢,我和阿阳哥先回家。”

    这么一耽搁,天色又暗了点,阮永氏急急的道。“快走罢,一会天就得暗了。”

    进了山,曲阳直接背着媳妇在山间奔跑着,速度特别特别快,就跟开车似地,有点儿传说中的轻功,可曲阳说他这不是轻功。到家时,曲阳没什么事,在背上的阮初秀有点儿懵,完全是被晚风吹的,真心冷啊!

    “我去烧热水。”曲阳搓了搓媳妇的手,见热乎些了,大步进了厨房。

    阮初秀在原地站了会,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腻腻歪歪的自身后抱住丈夫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还是这样暖和。”

    曲阳往灶里放了好几根耐烧的木块,将媳妇从身后揽进了怀里抱住,也没离开,就挨在灶口前,灶里的火势大,有源源不断的热气儿冒出来。

    “山里遍地都是马齿菜,明天咱们多采点,洗洗晒成干,保存的好还能留着冬天吃呢,还有鱼腥草也得多晒点干,炖汤喝清热解毒呢,晚上的酱拌苦菜味道真不错,咱们明天继续吃好不好?”阮初秀可不会酿豆酱,走时母亲给了她半碗豆酱,这酱用处大着呢。

    “好。”曲阳想起晚间吃的水芹炒肉片。“溪边的水芹长的很好,我去抓些鳝鱼回来,水芹炒鳝鱼,比炒肉片更好吃。”

    阮初秀咧着嘴乐。“爷明儿想进山玩,咱们就带他抓鳝鱼,中午炒给他吃,他肯定喜欢。”

    “嗯。”

    “阿阳哥,我想琢磨个挣钱的法子。”靠着阿阳哥打猎为生也不是个办法,再者,阮初秀也想拉一把娘家,不让爹娘和俩个弟弟太劳累,她有几个比较粗糙的想法,只是她不太了解这个时代,一直呆在村里也就去过几趟镇上,还得和自家男人多多商量,看看哪个更可行。

    曲阳想也没想的就应道。“不用。”

    “什么?”阮初秀有点儿懵,抬头看着他。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有我在。”曲阳以为她担心的是明天春上搬出山的事。

    阮初秀笑着搂住他的脖子,甜滋滋的道。“我知道有你啊。”脸贴着他的脸,特亲昵。“我就是想挣点钱,顺便呢拉把娘家。”

    “我来想办法。”曲阳厚实的大手抚了抚她的背。

    “这,这,这不行。”阮初秀摇着头。“我爹娘也不会愿意的,你就听听我想法呗。”

    曲阳一点都不见平常好说话的模样。“挣钱的事有我。”哪能让自家媳妇抛头露脸的挣钱养家,那他成什么了?

    “好罢。”感觉有代沟出现,阮初秀也不执着这事,想着先搁搁,她捋一下思绪,回头再好好的和阿阳哥说说挣钱这个问题。

    “乖。”曲阳笑着亲了下她的额头。

    阮初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宠溺吓了跳,打了个哆嗦,脑子里空荡荡的,久久没法反应过来。

    美男计真可怕。半响,阮初秀暗暗腹诽,仔细的瞅着男人,要说他帅吧,五官还真不见得有多帅,就是很刚硬,特别显男人汉,可笑起来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眼神儿流露温柔时,真是惑人的很,跟个妖精似地!

    “水热了。”

    阮初秀从他身下站了起来,有点儿不太自在,她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是越来越心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得理智点,本来她平时就有点二,要是把智商也丢了,里外都既傻又憨,想想就毛骨悚然。

    曲阳将浴桶添满热水,见媳妇还站在灶口,也不知在想什么,呆呆木木的,他也没问,直接搁了木桶,进屋里拿了衣裳放到了澡堂里,这才喊道。“媳妇,洗澡了,衣裳都在里头。”

    “喔。来了来了。”阮初秀忙扔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埋头往澡堂里冲。

    等她洗完澡出来,浑身都舒服得很,人也恢复成往日的模样,笑笑嘻嘻的抱住男人的胳膊。“快去洗澡罢,我在床上等你。”

    “嗯。”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儿,曲阳松了口气,拿着衣裳进了澡堂。

    俩人躺在床上,曲阳知道媳妇没睡,他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能挣钱。”

    “不担心,我知道有你在。”阮初秀嘴里说的很好听,心里则想,挣钱这事不能正面来谈,得从侧面下手。

    曲阳抚抚她的头发。“睡罢。”

    “好。晚安。”阮初秀乖乖的应着,还抬了抬脑袋,在他下巴上亲了口。

    良久。曲阳幽幽的道。“你没睡。”肯定句。

    “呃……”有个武力值爆表的丈夫,其实有时候也挺不方便的呢,阮初秀苦哈哈的想。“睡不着。”一时间想不出好借口,她索性就没用借口。

    “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阮初秀睁眼说瞎话。“就是不太想睡,可能是泡澡泡的太舒服了,明天就泡脚罢,不洗澡了。”

    “嗯。”

    阮初秀有点莫名的紧张,因为说谎?她也搞不清。“小明志长的真好看。”

    “嗯。”

    貌似不是错觉,他好像真的生气了?阮初秀眨了眨眼睛,难道他连自己说谎都能发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她也没露什么馅罢?“以后咱们的孩子,男孩长的像你,女孩长的像我。”

    “嗯。”

    “阿阳哥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一声声的鼻音可真好听,我心里头痒兮兮的。”反正大半夜的看都看不见,阮初秀将没脸没皮进行到底。

    过了会,曲阳回道。“没有。”

    阮初秀顺着杆儿往上爬,握着他的手捂在心口。“你听,我这心跳声都快了些,怦怦怦,阿阳哥我好喜欢你。”人都趴男人身上去了,懒洋洋的撒着娇儿。

    曲阳揽着她的腰,又将被子掖严实了些,山里的夜寒气大,灌点冷气进被,媳妇这小身板就得挨冻。

    “你喜欢我麽?”见他不吭声,阮初秀厚着脸问,左手很不老实的刮着他的下巴,漫不经心的感觉。

    “喜欢。”

    阮初秀听着老高兴了,嘿嘿嘿的直笑,笑了好一会,认认真真的说道。“阿阳哥我肯定比你喜欢我还要更喜欢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