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89节
    “你又没看见,你怎么知道?”楚王世子的智商总是在不是时候的上线。

    贾谧被噎了一下,心想着安慰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怎么就你非要问个子丑寅卯?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贾谧还是很尽职尽责的在当好一个小弟的身份,他说:“因为您说的啊,卫家三郎和您说了那么多话。”

    贾谧对卫玠的印象也一直还停留在小时候在齐云塔的初见,一双黑眸仿佛装着满天星辰,璀璨闪亮,但周身的气息却很安静,如古井无波,无论你如何努力,他都难开金口。

    但卫玠越是不说话,贾谧却越爱和卫玠搭话,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也是啊,他还请我吃他喜欢吃的点心了!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一直吃那个什么十景点心!”楚王世子还沉浸在被爱豆翻牌的兴奋里无法自拔,觉得卫玠哪儿哪儿都是好的,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谈吐,那人的一切装饰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梦。

    “对了,他还提醒我要小心清河王叔。”楚王世子艰难的从满是卫玠笑容的脑海里,扒拉出了一点正事儿。

    贾谧也点点头,他一直都想提醒楚王世子这件事,但是又怕楚王世子觉得他在挑拨他们叔侄关系,幸好卫玠开了口,楚王世子唯一能听得进话的人:“您确实是该小心他。您父亲手上的底牌并没有全部交给您,而我怀疑清河王正是那个代理人。”

    有些时候,代理着代理着,东西可就不归物主了。楚王世子算是个不错的上司了,贾谧并不想换东家,所以他觉得他很有必要为楚王世子看好东西,那都是日后能够壮大楚王世子的必需品。

    咳,说回清河王,楚王之前在兄弟里拉帮结伙,这个小团体里,有楚王的两个最著名的小伙伴。

    一个是已经叛变,去当做对付赵王的秘密武器的淮南王。

    另外一个就是清河王了。

    清河王和淮南王在晋武帝下葬那日,都有着强势的出镜,被迫帮着楚王作了不少死。最后因为淮南王的“阳奉阴违”,而在楚王被软禁的事件里幸免于难。

    淮南王投诚了,清河王……却还在迷茫。

    清河王和淮南王不同,淮南王一直不太受晋武帝待见,如今哥哥晋惠帝当政,他的待遇反而比爹当皇帝的时候要好,他自然投诚投的无比乐意。

    但清河王之前却十分受晋武帝的宠爱,晋惠帝这个哥哥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亲爹。清河王心里难免会有落差,又因为不能接母妃一起去封地过日子,这让清河王无论如何都不想对司马衷这个异母兄长低头。

    可是不低头又能怎么样呢?对方小时候是太子,长大了是皇帝,永远都比他强。

    因为这份对晋惠帝无可奈何的微妙,楚王和清河王在楚王落难后,反而比过去更加的心连着心了。清河王时常去王府里宽慰楚王,楚王也难得有个小伙伴同仇敌忾。

    也因此,楚王觉得清河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楚王的人马他自然还是希望能够属于自己的,其次是属于他的儿子。但是如今楚王离不开王府,儿子又年幼,人手不安抚的话,很容易生出二心。所以,在儿子长大之前,必须有个人替他看着这份家业。好拿捏的清河王就这样走入了楚王的视野。

    贾谧猜的没错,楚王的底牌如今确实都在清河王那里。

    赵王去找楚王时,其实楚王并没有给这位叔祖多少好脸色,甚至是直接把对方喷了个狗血淋头。还是那句话,楚王不待见晋惠帝,并不代表着他就待见别的王爷了。楚王也不是个傻子,比起关系更远的叔祖称帝,当然还是自己哥哥当皇帝要好一些。

    赵王那边不愿意放弃楚王,哪怕被骂也要迎难而上。但谋士孙秀也还是替赵王做了两手准备,他暗中接触了清河王。

    连卫玠和贾谧这种政治场上的新手,都能推断出清河王的作用,孙秀自然也能。

    比起楚王的不配合,清河王的态度就要暧昧的多了。

    清河王的性格……说好听了叫懦弱,难听了就是不分是非。“无所是非,性好内,不能接士大夫”便是《晋书》对清河王的评价。

    清河王没有胆子造反,但他希望能够在当今圣上的心目中变得更加重要一点。

    他觉得他理应得到这份重视。哪怕抛去楚王给他的那些势力,他自己本身也是个有实打实兵权的王爷。当年晋武帝把清河王出继给了晋武帝十岁早夭的同母弟司马兆,不仅增封了食邑,还给了抚远将军的实缺。

    于是,当赵王的试探递过来的时候,清河王便没有拒绝。他希望晋惠帝能够看到,他也是很重要的,你要是不重视我,我真的会倒戈哦,我一定会倒戈哦,谁还不是个宝宝咋地。

    但晋惠帝却完全没鸟。

    “……”清河王。

    孙秀那边的人便继续煽风点火,劝清河王必须做些什么,让晋惠帝知道痛了,才能真正重视他。

    为了像珍珠奶茶一样被晋惠帝捧在手心,清河王最终还是被鼓动成功了。

    孙秀也开心的去报告了赵王,大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

    准确说的,不是欠东风,而是送东风。

    送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王济。身为四大辅政之臣之一的王济,从名义上来讲,他就是西晋最高的军事统帅,海陆军总司令,掌握着天下的兵马大权。从战国时代开始,就一直多由贵戚担任,可以说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容易出反贼的位置。司马家的老祖宗当年就是大将军。当然啦,王济对于造反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他自持是晋惠帝的姑父,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情,相反,谁想要伤害晋惠帝,就要做好被王济弄死的准备。

    虽然说,从晋朝开始,为了制衡权利过大的大将军,又增置柱国大将军、镇军大将军等,让大将军逐渐失去了总领军政的真正权利。

    但这样的王济,对于想要造反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碍眼了。

    想要支开王济,要么想办法把他从大将军的位置上拉下来,要么就是涉及到造反这样的天下大事,才能调王济出京。

    王济作为常山公主的驸马,深受信任,想拉他下马不太容易。

    造反这样的天下大事,也不是那么好人为制造的。

    其他王爷束手无策,赵王却觉得他这是到了得天独厚的老天厚待,他的封地不就有造反吗?赵王之前苦心瞒着封地之事,是怕朝廷怪罪,如今觉得朝廷早晚要怪罪,也就不想瞒了。

    而卫老爷子……等的也正是王济出京。王济不走,那些躲在暗处的牛鬼蛇神又怎么钓呢?

    这一刻,卫瓘和赵王两个目的不同的人,却到达了空前一致的默契。

    第121章 古代一百二十一点都不友好:

    “我走了,你们在京中怎么办?”王济并不想走,因为他不可能一个人走,哪怕是装样子,也势必要带走很多人,到时候京中守备不够,敌人趁虚而入,钓鱼不成反遭殃,那画面想想就美到不可思议。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应对之策。”卫老爷子全无担忧。

    从《晋书》上知道了卫家之灾后,卫老爷子就始终处在一种危机感里。他不可能仅仅因为觉得历史改变了,就全无准备。再说了,孙子辈该送出去的都已经送的差不多了,纵使真的遇到什么他没预料到的糟糕局面,卫家也不会被一窝端了。

    “那我要带小娘和令淑(王氏)一起走!”王济退而求其次道。他并不打算对卫瓘掩饰他真正在意的。

    讲真,整个卫家,王济其实只关心卫玠和王令淑的安全。

    卫瓘料到了王济会这么说,他不得不提醒道:“令淑不可能放下小娘,小娘的心疾离不开晋疾医,而晋疾医不会离开江疾医。”江疾医……目前正在少府里享受“带薪休假”的软禁生活。

    “那我就把晋疾医一起绑走。”王济并不觉得晋疾医的个人意愿是什么问题。

    卫瓘看着王济那副“日天日地,老子不管,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表情就头疼,明明应该是亲家王浑该操心的教育问题,怎么到最后还是摊到了他的头上?

    晋武帝托孤的眼光真的很有问题啊。四个辅政大臣,一个是蛇精病(王济),一个是胆小怕事(汝南王),一个干脆辞职回家种田去了(王戎),而最后一个,也就是卫瓘他自己,其实才是问题最大的,他年事已高,纵有心杀贼,也容易无力回天。不过想想晋书里的人员——杨骏,好吧,如今的四个辅政之臣已经是相当靠谱的存在了。

    一直在书房里甘当背景板,“只求存在,不求存在感”的卫恒怂爹,难得抓住了自家大舅子犯蠢,赶忙配着一张冷艳高贵的脸,长舒了多年来的胸中郁气:“若晋疾医是这般好对付的人,如今宫中的贵人也不会看不上病了。”

    是的,晋疾医打死不给皇上、皇后看病的消息,已经经由卫玠传回了家里。中心主旨一句话,咱们家的疾医这么diao,你们造吗?

    卫老爷子当然造啊。

    纵使晋疾医往日里笑的再温柔,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足够卫老爷子看明白晋疾医到底是哪种人了,晋疾医是拥有“哪怕突然反手捅你一刀,也能笑着问可不可以送你下地狱”的反社会人格的究极蛇精病,只有魏晋这种精神自由奔放的时代才能培养出来的“特殊人才“。

    如果可以,卫老爷子其实是不太想让卫玠和这种人有接触的。但偏偏就是这种人有治疗好卫玠心疾的能力……老天总爱开这种残酷的玩笑。

    卫老爷子无奈摇头,明知道这就是命运,他还是想感慨一句:“人生啊。”

    “地不熟。”王济幽幽的如是接。

    “噗。”卫恒一口茶都贡献给了自家的地板。他一边拍抚胸口,一边庆幸老爷子的书房换成了紧跟时代潮流的可以高坐的地板格局,要还是过去那种需要跪坐的菀蒲席,他就死定了。

    “俏皮话可以放在一会儿说。”卫老爷子比自家傻儿子淡定多了,他对卫恒道,“你来给武子大概说一下晋疾医的情况。”

    “是这样的……“卫恒毫无预警的就balabala的开始了。

    卫恒是个文艺青年,呃,好吧,文艺大叔,他虽然政治不行,但文学表达能力却很行。由他来介绍某人时,总能达到最绘声绘色的准确形容,让一个人的形象仅通过一些简单的描述,就能跃然于眼前。就这样,卫恒帮助王济快速且彻底的刷新了晋疾医的形象。

    并在最后总结道,要不是晋疾医还有能够套住他的枷锁存在,卫玠这些年看上去也没有受晋疾医多少影响,卫家是断然不敢让正处在容易走偏路的年纪的卫玠和晋疾医深交的。

    “仲宝(栆哥)、阿贤(熠姐)就和晋疾医完全不熟。”卫恒用事实说话。

    王济皱眉,他之前对晋疾医的了解不深,全部的印象除了这货是卫玠的疾医以外,就是这货研究出来的五石散的戒断药方效果很不错,然后就是没有然后了。他从未深想过晋疾医是哪种人,也没想到晋疾医的心理状态会如此堪忧,他无计可施,只能……“那就把江疾医一起带走!”

    卫恒都忍不住想要给自家大舅哥的“奇思妙想”鼓掌了,为此,他还特意配置了一句高逼格的话:“有趣。”

    王济一个“你再有趣一个我看看”的眼神扫过来……

    ……恒爹秒怂。

    “你迁怒也没改变不了你带不走他们的事实。”卫老爷子一句话,就帮自家傻儿子从大舅哥的噩梦里解脱了出来。

    “不跟着我走,难道放小娘在宫中你们就放心?!”王济表示,明知道赵王有可能要逼宫造反,这除非傻了,才会把卫玠留在宫里好吗?别跟他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不起,他从来就不信那一套。因为这话的理论基础是逆向思维,适用于智斗,需要对手超神。但这个世界上还是蠢货多一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放心啊,为什么不放心?”卫恒替卫老爷子开口,满脸真诚的不解。

    “……”王济很想原地爆炸,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听听卫老爷子怎么说,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你答应过大哥的,不在犯浑,不在犯浑,不在犯浑!最主要的是,好吧,他还是有点怕卫老爷子不敢和他呛声的,这种童年阴影没的克服。

    卫老爷子当然也是站自家儿子要表达的这个意思的,只不过他比卫恒更有想法,难得童心大发一回,学卫玠往日的模样对王济道:“安心,安心,一定会没事哒~”

    王济:亲家老爷这是终于到了老糊涂的年纪了吗?好生气哦,但还是要懂礼貌保持微笑。

    “咳,开个小玩笑。”为老不尊的卫老爷子最后还是交出了他底牌,“先帝留了一道特殊的密旨。”

    然后?

    祭祀,誓师,十日之内,大军开拔!

    大将军王济就这样踏上了他当了大将军之后,参与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的征程。

    说来好笑,身为大将军的王济,其实并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他和参与过伐蜀灭吴的卫瓘、王浑这些老臣有着天然之别,但却偏偏就是这样的王济,坐上了骠骑大将军之位。连王济自己都觉得这很讽刺。

    常山公主在出征前一晚,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驸马一巴掌。

    王济捂着自己的脸,他被打懵了。虽然常山公主下手并不疼,但是这做代表的含义让王济很委屈:“我最近没惹事,说不让带上小娘,我都没有带。”

    “我是在打醒你,谁都可以说你当上大将军很讽刺,唯有你不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王济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王武子,你一定行,你会带着荣耀回来,狠狠打所有嘲笑说你不行的人的脸,你不会让我和大哥的在天之灵丢脸的,对吗?”

    王济的大哥王尚战死在灭吴的战场上,那个一直都是谦谦君子的人,却死的比谁都勇敢壮烈。那天战场上的血染红了天空,王尚扶一杆长枪,屹立于千军万马之中,为驰援而来的将士拖延了最关键的时间,至死他都没有倒下。

    “你怎么敢让别人说,王侯(王尚追封关内侯)嫡亲的弟弟当不起这一声大将军!”

    “对不起。”王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了,所有人也都认可了他的努力,但当他成为大将军之后,大家还是觉得他更像是一个摆出来看的花架子,而最可怕的是,当所有人都这么说之后,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了。

    常山公主看不见王济的脸,但她能感受到她的驸马那一刻的决心。

    当然,常山公主也不会天真的觉得,仅凭借王济的决心,就能彻底镇压叛乱,她说:“虽然说这次的叛乱更多的是在给你练手,这样你才能应付日后有可能出现的更大的麻烦,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令淑派人来告诉我,卫司空把孟观安排给了你,所以,放心吧,你一定能行。”

    孟观是上次镇压氐、羌反叛的关键人物,在赵王和梁王联手都拿齐万年束手无策的时候,卫老爷子力排众议启用了名不见经传的黄门侍郎孟观,孟观勇不可挡,果然化腐朽为神奇,在最短的时间内,威震关中,后因功升任了右将军。

    其实这次的叛乱只需要上孟观就好,派大将军都有点大材小用、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感觉。

    但是,卫老爷子却用“狮象搏兔,皆用全力”给反驳了回去。王济的这次出征不仅在于镇压,更重要的是表达朝廷对周边蠢蠢欲动的邻居们的一种强势态度,新皇帝,新气象,如今在位的这位只会比晋惠帝更狠,他正缺人立威,你们谁若是想死,欢迎来战。

    民族矛盾是个日积月累的大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卫老爷子慢慢融冰之前,只能先威慑,让他们不敢有异动。

    “狮象搏兔,皆用全力?这话真好。”王济在家中听常山公主转述,拍额而笑,“不亏是卫司空。”

    “其实是小娘说的。”常山公主再一次恢复了她正常的雕塑状态,她真的不太会笑,表情管理学不到位,但她那双无神的眼睛里还是偶尔能流露出一些情绪的,好比提起卫玠时的骄傲与喜悦,“小娘写信说,沾沾卷石之菁华,一花之开落,与《桑经(郦 注)》争长黄池,则是狮象搏兔,皆用全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