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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听到山上还击的枪声,强忍着中弹的左腿上剧烈的疼痛,杨震手上的动作虽没有停下来,但心中不由的暗暗叫苦,暗骂李明瑞怎么不服从自己的命令。不撤退,反倒是主动开火暴露自己的位置。

    就在杨震将导线重新接好,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冒着山上打下来子弹,已经冲到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几个鬼子后,马上便明白了李明瑞的用意。

    对于这几个冲上来的鬼子,杨震也没有含糊,掏出手枪三枪敲到三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之后,空出来的左手毫不犹豫的压到了已经再一次接好导线的起爆器上。

    伴随着杨震左手的落下,连续几声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十几里外都能听得清楚。整个矿区犹如地震般,一阵震动。几乎同一时间爆炸的近千斤炸药炸起的硝烟让刚刚走出黑夜不久的矿区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看到炸药已经引爆,杨震艰难的扯动着伤腿,没有来的及看一眼自己的战果,便在快速奔下山来的李明瑞的搀扶之下,回到山上又按下了另外一个连着埋藏在那条小铁路下炸药的起爆器。

    第51章 震撼

    当硝烟散尽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算一手策划了这次爆炸的杨震,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目瞪口呆。近千斤炸药爆炸之后,是什么样子,杨震也是第一次见到。

    小山前一百米的那座日式小楼连里面的日军已经一同灰飞烟灭。而停留在矿山本部之前空地上休整的日伪军大部队,则变成了一堆堆的烂肉。残值断臂飞得到处都是。整个受到炸药波及的地方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与被炸烂的装备。

    而之前还逞威的日军那几门步兵炮与迫击炮,在爆炸的炸药与殉爆的炮弹的威力之下,则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

    而山包前五十米警戒阵地上的日军士兵,早已经被那座漂亮的小楼爆炸之时炸起的砖石活活的砸死在那里。至于那几个冲上山来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几个日军士兵也呆呆的望着山下,却是早已经被吓傻了。

    看着山下的惨样,耳朵中的嗡嗡声好长时间才散去,勉强恢复了听力。饶是行走多年,做惯了大买卖,见惯了大世面,此刻也不禁有些胆寒的李明瑞磕磕巴巴的道:“杨长官,您这实在、实在是太、太、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李明瑞太了半天也没有太出一个所以然来。

    就在众人面对眼前的情景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声破耳的尖叫却是打破了这恐怖的平静。

    淬不及防,几乎被身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差点没有把刚刚恢复过来的耳膜再一次震裂的杨震,转过头寻找这声尖叫来源的时候,却发现一旁从爆炸余波之中清醒过来的张婷正捧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断手,不住的尖叫着。

    看着这位早已经没有当初泼辣劲头,发出恐怖叫声的女人,杨震摇摇头,上前将她手中的断手拿下丢到山下后,却是没有在理她。而是掏出手枪,将那几个呆立着看着山下的日军士兵挨个的点了一遍名。

    这几个日军虽然已经被吓傻在那里,留着毕竟是祸害。既然已经做了初一,那也就不必在乎再做十五了。不是有句俗话叫做斩草除根吗。

    眼前恐惧的断手被丢掉之后,总算平静下来的张婷看着眼前的这炸的稀烂的成片尸体,内脏、残肢飞得到处都是的场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在地上大口的吐了起来。

    学医出身的她尸体自然没有少见过,但这上千具聚集在一起被炸得稀烂,内脏都被炸的到处都是的尸体,却是让她感觉到异常的恐惧。

    吐了好大一会,直到连酸水都吐不出来后,张婷才扶着一棵树勉强的站起来,看着杨震,咬牙切齿的说出了此刻大家的心声:“你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对于张婷的评价,杨震摇摇头,语气平淡的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道:“魔鬼?跟这些灭绝人性的鬼子比,我就算是魔鬼也是善良的哪一种。鬼子在南京城杀了我们三十万骨肉同胞的时候,他们拿我们的骨肉同胞做细菌实验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自己想想就凭咱们这点人,一旦鬼子冲上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你是一个女人,你要是被鬼子抓住了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对于魔鬼一样的人,我们能做到的只能比他们更凶狠,才能战胜他们。我是不是魔鬼,你这个话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对那些在南京死在他们手中的无辜同胞去说,应该对死在鬼子细菌实验室的同胞去说,应该对这遍布东北大大小小的万人坑中的同胞去说。应该去对那些在战俘营中被喂了狼狗的同胞去说。应该对自甲午战争以来,丧生在日军手中的无数中华儿女去说。”

    说到这里,杨震顿了顿,转过头对着正看着自己的那仅剩的十余个兄弟道:“我是军事指挥员,我所要考虑的只能是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只要能最大限度的杀鬼子,其他的事情我不会过多的考虑。”

    “别和我说什么有伤天和的事情。鬼子既然做出了那些事情,他们就应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我不是宋襄公,会去与这些畜生讲什么仁义道德。我知道的只有三个字;杀鬼子。如果非要加上几个字,那就是:杀鬼子,尽可能多的杀鬼子,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顾忌。”

    听着杨震这番掷地有声的话,李明瑞与幸存下来的兄弟对看了一眼之后道:“杨长官,您不用多说。您的用意,我们明白。杀鬼子,这不是您自己一个人的心愿,我们大家都是。”

    杨震摆了摆手道:“不是我要解释什么,因为我没有必要去解释什么。我只是告诉大家,在今后的战斗中,只要能杀鬼子,我会采取一切我认为必要的手段。”

    杨震这阵子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之后,却是有一个很是煞风景的声音出现:“你是不是先把伤口包起来?无论你今后怎么打鬼子,那是以后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先要把伤养好。不然你拖着一条废腿还怎么去驰骋疆场?”

    李明瑞听到这个声音,才想起杨震刚刚在接导线的时候腿上挨了一枪,连忙从身上郭邴勋留给他的挎包中掏出一个急救包塞给说出这番话的张婷道:“对,杨长官,您先治伤。等您伤好了,我们一起跟着你打鬼子。”

    听到李明瑞和张婷提起自己的伤势,刚刚还在慷慨激扬的杨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腿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而且脑袋也出现了一阵阵眩晕的感觉。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现失血过多症状的杨震,急忙一把抓住李明瑞才没有晕倒。

    看着脸色变得煞白的杨震,李明瑞连忙将他轻轻的放在地上。已经从杨震说的那些话带来震撼中完全清醒过来的张婷急忙上前一把扯开他的裤腿,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之后,打开手中的急救包就要给他包扎。

    杨震摇了摇头,掀起自己的上衣,将自己身上的衬衫扯下一条递给张婷道:“急救包别给我用,去给其他的兄弟们用。我这只是被子弹擦了一下,这点伤还用不到这么精贵的东西。”

    张婷没有搭理杨震递过来的衬衫条,而是拿起急救包固执的打开道:“什么只是被擦了一下,你这是直接中枪。幸好子弹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穿了一个洞。要是这枪打到骨头上,现在又没有法子做手术,我看你怎么办?这条腿要是废了,你今后还怎么打鬼子?”

    “你是他们的指挥官,他们今后还要靠你领导。这衬衫条子没有经过消毒,万一你的伤口感染,你让他们怎么办?你不仅仅有受伤的弟兄,还有更多没有受伤的弟兄。”

    张婷的话音刚刚落下,旁边生怕杨震固执的性格上来,坚持不用急救包的李明瑞也连忙劝解道:“杨长官,你放心吧。郭长官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好几个急救包。都是从鬼子那个什么狗屁基地缴获的,除了给我留下的这些,他那里还有不少。你就放心吧,兄弟们大多是被弹片划伤的,都没有什么大事。”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李明瑞还特地将挎包中的所有急救包都拿了出来。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五六个急救包,杨震微微松了一口气,就没有再拒绝张婷给自己包扎。

    杨震却是没有再和他们在自己的伤势上说的太多,只是淡淡的道:“明瑞,你带着没有受伤的弟兄下山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没有死的鬼子。你们下山的时候,要多加小心,我担心这次来的日伪军太多,这次爆破不见得能全将他们消灭。”

    听到杨震的交待,李明瑞点了点头,对着张婷道:“张小姐,杨长官就暂时拜托给你了。我下山一趟,除了看看有没有残敌之外,再看看能不能弄几匹马来,好给受伤的弟兄们用。”

    说罢,从未见过他敬礼的李明瑞此时却给张婷敬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军礼后。虽然他这军礼敬的并不标准,但却是他第一次给一个女人敬礼。敬过礼之后,李明瑞头也不回的转身下山执行命令去了。

    看着李明瑞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眼前的杨震,略微有些失神的张婷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专心的给杨震处置起伤口来。

    实际上派李明瑞下山搜索残敌,是杨震是有些多虑了。这次他这一手,几乎将全部的日伪军扫了一个干干净净。尤其是日军,更是连一个喘气的都没有剩下。

    即便没有挤进那块空地,大部分只能在公路上休息的伪满军除了被震死、炸死的之外,同样没有剩下几个人。唯一剩下的一个营长划拉了半天,连同在外围放警戒,而没有被殃及的加一块,也不过只划拉不到一个连的兵力。

    同样被这阵子突如其来的爆炸,弄得呆立了半晌,才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的一个排长壮着胆子走到仅剩下那个营长身边道:“营长,您看这怎么办?那边的山上好像有人,咱们是不是抓几个回去?就这么回去,日本人丢光了,咱们的部队就剩下这点人,这不光日本人饶不了咱们,就是索旅长也饶不了咱们。您知道咱们团可是他的心头肉。”

    “抓个屁。关东军整整一个大队,咱们整整一个团的人,连面都没有朝到,现在就剩下这么点人,你当真以为那些人是那么好抓的?”

    “鬼知道那些暴徒还有什么手段在等着咱们。日本人与索旅长追不追究是以后的事情。我只知道咱们现在在不走,等那些暴徒冲过来,现在咱们就要倒霉。他妈的,赶快撤,撤得越远越好。这里还是留给日本人去收拾吧。”

    说完,这被吓破了胆子的营长,带着仅剩的队伍头也不敢回的撒腿就跑。慌张的便是连丢在路边的几匹马都不管了。待李明瑞下山的时候,这些伪满军早已经跑得没有了踪影。

    仔细搜索了一圈,却是除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与被炸烂的装备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李明瑞只得牵着伪满军丢下的那几匹马空手而归。

    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便看到回来的李明瑞和他手上牵着的马,杨震不用问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虽然没有询问,但看到李明瑞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山下的鬼子与伪满军大部分已经被自己解决,杨震的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有些松弛了下来杨震在张婷的扶持下勉强站起来后,对李明瑞道:“咱们该走了。这么大的爆炸声,便是连鬼都要警醒了。这里距离滨绥铁路太近,鬼子的援军说到便到。”

    说罢,杨震抬起头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五道岭铁矿,叹息一声,拎起自己在平房便一直跟着自己的那支三八式步枪道:“梁园虽好,但非久恋之乡,我们该走了。”

    站在他身边的李明瑞与张婷听到他语气中的微微惆怅,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掺着他转身率先离开了这里。

    无论是杨震,还是刚刚打扫过战场的李明瑞都没有想到,在他们离开不长时间,就在距离他们极近的一处草丛中钻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看着他们的背景,这个人低声自语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手段?不仅惊动了关东军司令部,调集重兵围剿。居然还能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之下,能以这么小的代价,便消灭了这么多的日伪军。仅仅十几个人,居然能取得比抗联一个军还要大的战果。”

    低头沉思了半晌,也没有想出来北满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支抗日队伍的这个人一直到杨震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后,才百思不得其解的摇摇头一瘸一拐的离开。

    第52章 遇险(一)

    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了山区。这场暴雨不仅将大爆炸后的弥漫在空气中血腥味清洗的干干净净,也使得杨震与十几个兄弟组成的小分队借助这场暴雨的掩护,彻底的摆脱了日军极有可能的追击。

    杨震清楚,距离滨绥铁路不过十八公里的五道岭铁矿那阵巨大的爆炸,鬼子不可能感觉不到。自己在爆炸结束之后,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战场,连清扫都没有清扫,就是担心附近的日伪军听到爆炸声后赶过来增援。甚至杨震可以断定,以鬼子的反应速度,援军甚至在中午之前就能赶到。

    傍晚的这场暴雨虽然给行军带来麻烦,但可以拖延日伪军追击的脚步,至少可以隐藏自己的行军意图,将行军留下的踪迹,清扫的干干净净。大雨清洗过的痕迹,就算鬼子调来军犬也不见得能发现得了。

    摆脱了日军的追击是好事,但因为行军之中无处躲雨,又没有携带雨具,本身就有伤在身,又处于极度疲劳的杨震在被雨淋之后,却是在撤离五道岭铁矿之后的第二天凌晨突然发起了高烧。

    看着因为高烧不退陷入昏睡中的杨震,一直在照顾他的,身为医生却是连半片药都没有,基本束手无策的张婷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停的用冷水将布打湿敷在他的头上,试图将他的体温降下来。

    而在一边也在看着昏睡不醒,浑身上下因为高烧而直打哆嗦的杨震,同样束手无策的李明瑞更是急的团团转,也是毫无办法。大家都被浇的和落汤鸡差不多,这手头上便是连干衣服也没有一件。哪怕是有一件干衣服给他换下来,也好一些。

    看着急的团团转的李明瑞,实在没有办法将杨震体温降下来的张婷突然想起来道:“你懂不懂得草药?要是懂得草药,你最好去采一些草药过来。看看能不能用草药先将他的体温降下来。”

    听到张婷的话,李明瑞挠挠头道:“杀人我倒是会,可这草药我却是一点都不懂得。就是懂得,也只是懂得一些治疗外伤的药,这内服的治疗头疼脑热的草药我实在不懂。对了,你不是医生吗?你应该懂得一些草药啊?”

    闻言,张婷也摇摇头道:“我在学校学的是西医,对中医,我也不了解。我们学校的老师大部分都是日本人,就算有中国人教授,也大部分都是留洋回来的,根本不懂也看不起中医。”

    说罢,张婷看了看周围同样身穿湿衣,冻得有些打哆嗦的其他人又道:“这刚下完雨,夜间山间气候凉。现在必须得找到一处干爽的地方让你的兄弟们休息一下,否则不仅仅是他,到明儿早上,弄不好生病的人更多。”

    “还有至少也要给伤员清洗一下伤口,否则出现感染就糟糕了。就算找不到房子,至少也要先找一个山洞。如果能弄些热汤给兄弟们暖暖身子就更好了。”

    “不行,杨长官临昏迷前曾经再三叮嘱我,在与大部队汇合之前,不允许进任何村子。我们自从哈尔滨一道杀出来,遇到的汉奸太多。几次的出卖,我们不敢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今儿你也看到了,一个厨师就为了些伪币,就将我们出卖。”

    对于张婷让他找一处房子让兄弟们休息一下的建议,李明瑞想也没有像的便摇头反对。黄大力的前车之鉴,再加上自己的亲身经历,让他对这一带的百姓已经失去了信任。李明瑞知道以现在自己身边的弟兄残存的战斗力,不用多,来上二、三十伪满警察就够了。

    亲眼目睹了今天的被出卖的张婷闻言也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这也怨不得这些百姓,他们被鬼子杀怕了。这里的老百姓曾与关内的百姓一样热血,在帮助抗联打鬼子的时候,要粮食出粮食,要人出人。从来没有半个不字。”

    “抗联实力不强,无法与鬼子硬拼。鬼子大部队来,抗联可以撤走,可百姓的家业都在这里,他们往那里撤?你们说的鬼子在南京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鬼子在满洲消息封锁的极严,除了整天吹嘘他们的赫赫军威之外,其他消息我们很难知道。”

    “我们知道的是,鬼子杀帮助抗联的百姓,都是一条沟一条沟的杀。多少人家被杀的绝户了,多少人家被杀的妻离子散,又有谁能数的清楚?归屯并户,一个人圈一年冬天要抬出去多少人?老百姓都被杀怕了,杀的心寒了。”

    “东北的汉子、男儿,有怕死的这不假,可我们从来都不缺少热血。当年九一八事变,东北军一枪未放就撤走了,留在东北的大部分又都降敌成了汉奸。东北三千万骨肉同胞就这么丢给了日本人,可我们东北的同胞却没有甘心做亡国奴,自发的组织起来抵抗。”

    “他们组成了抗日义勇军,在没有任何外援,甚至自己政府都没有支持过一枪一弹的情况之下,以简陋的装备与鬼子一直在浴血奋战。东北义勇军失败后,他们加入了抗联,依旧在与日寇血战中。”

    “到今年,东三省已经整整沦陷了七年。这七年之中,我们还在抵抗,还在战斗,从未屈服过。即便在冰天雪地,零下三四十度的酷寒中,即便食不果腹,即便衣衫单薄,但他们还在坚持战斗着。”

    “你们遇到了不少软骨头,他们出卖了你们,这我承认。可偌大一个中国,出的汉奸还少吗?偌大一个东三省,三千万骨肉同胞不过出了几个区区的臭虫。他们代表不了东北的父老乡亲。李长官,这新京那些沐猴而冠,出卖祖宗依靠日寇作威作福的汉奸中可不都是东北人。”

    张婷的这一席话说的李明瑞哑口无言,他没有看出来这个在他印象中性子泼辣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一面,居然还能讲出如此多的大道理。

    尽管他内心中对张婷有些刮目相看,但杨震的命令就是命令。李明瑞不敢不坚持,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为现在正高烧、昏睡不醒的杨震,他也不敢。

    李明瑞摇摇头道:“张小姐,命令就是命令,我必须得执行。杨长官亲口交待的命令,我无法违抗。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所以张小姐,很抱歉。”

    说到这里,李明瑞又看了看昏睡不醒的杨震道:“张小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在坚持一下。郭长官那里有从鬼子手中缴获的药品,只要找得主力,我想药品应该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李长官,不是我不能坚持,是你们这位杨长官,再不想法子退烧,我担心会烧出毛病来。一旦伤口感染,引起败血症,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我给他包扎的时候,连酒精甚至盐水必要的消毒都没有,无法清理创伤面,只能做一下简单的包扎。再加上傍晚那场暴雨,我很担心他的伤口会感染。就算不是伤口感染,这么烧下去,也要出毛病的。尤其在他现在身体情况极为不佳的情况之下,很容易引起肺炎或是脑炎。”

    “你们约定在大青顶子山汇合,可大青顶子山周边那么大的地方,你能保证到哪里马上就能找到你们的主力?找不到主力,一样都是没有药可用。”

    说到这里,张婷看了看杨震后低声道:“况且,我担心,他不一定能坚持到你们找到部队。无论如何,现在必须得想办法,将他的烧尽快的退下来。他的情况太危险了。”

    张婷的话李明瑞虽然听的不大懂,但危险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还是明白的。李明瑞微微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叫过两个没有受伤的弟兄,吩咐他们尽快的找一个山洞。最好在想办法弄点干柴火来。

    东北的山区虽与西南那种到处都是山洞的喀斯特地貌不同,但同为山区,这山洞还是相对好找一些的。两个老兵出去不大一会就找到了一个洞口很隐蔽的小山洞,虽说不大,但容纳下这些人还是可以的。只是经过傍晚那阵子暴雨的洗礼,这干柴火却是没有地方去找。

    最后还是桂军那个猎手出身的老兵刘四狗的办法多。他拆卸下几颗子弹,用子弹内的火药洒在收集来的松树枝上,又用在阿什河一战中缴获下来,又想法子保存下来,没有被雨淋湿的唯一一支还能点燃的火柴燃起了一堆火。虽说因为柴火太湿使得烟大了些,但有总比没有强那么一些。

    有了火,也就代表有了温暖,有了热水可以喝,可以将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烘干。虽然没有吃的,但在这种鬼天气有口热水喝也是不错的。虽说没有锅,不过鬼子的钢盔却是一个很好的替代品。

    燃起篝火后,李明瑞也顾忌不到张婷在场,马上将杨震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用自己的烘干的衣服盖好后,将杨震的衣服架到火堆旁烘烤了起来。

    其余的几个人见到李明瑞将自己已经烘干的衣服盖到了杨震身上,杨震却还依旧在不停的哆嗦,便纷纷将自己身上已经烘干的衣服盖在杨震的身上。

    只有刘四狗没有脱衣服,甚至连烘衣服都没有。上前看了看因高烧而一直在昏睡的杨震,刘四狗拿起枪对着李明瑞道:“李长官,杨长官总是这么烧着可不行。我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再弄点草药回来。”

    “我在参加桂军之前,是猎户。山里人穷,又没有那么精贵。打猎的时候受点伤或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看不起大夫的,都是自己采点草药自己治。”

    “我认识不少能治疗外伤的草药。我出去看看,想法子弄点草药回来。不过这闯关东,虽不是自愿的,但咱可是头一回来,不知道家乡常见那几味的草药,这里有没有。”

    听到刘四狗识的草药,李明瑞略微一琢磨,又看了看身边已经处于半昏迷中的杨震,便点点头道:“行,不过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这里环境对于我们来说太陌生,出现什么异常你自己应付不了。你自己挑一个兄弟陪你去。”

    “还有,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轻易的开枪,马上回来报告。这里离五道岭还有些近,鬼子的增援部队想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赶到了那里,枪声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找到草药就回来,不是还有那几匹缴获的马吗?实在不行就杀一匹。你是老兵了,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你就放心的照顾好杨长官,这些事情我懂得。”刘四狗点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便带上一个弟兄出去了。临走之后,他还不忘记弄了点伪装,将不大的山洞口遮挡起来。

    看着刘四狗离开,李明瑞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却是不敢报太多的希望。这个家伙是桂军出身,在广西的山中,他会如鱼得水,很容易找到他想要找得东西。可在这关东的山中,他还会吗?尤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区乌云密布的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