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顺风航行的季节,月朗星疏,对夜晚船只行航来说是个好天气。
披上披风,夏洛特从船舱的休息室里走出来,值班的水手看见她,上前询问。夏洛特摇头示意,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出来吹吹风。
无论多么庞大坚固的船,行驶在大海上,都仿佛一叶入海,海浪带起的颠簸轻晃是和陆地截然不同的感觉。
月光的清辉照亮了天与海之间的空隙,深邃漆黑的海面更显得神秘莫测,旷远寂寥。
深夜的海风吹散她的头发,让她从刚才的梦里渐渐回归清醒。
夏洛特看着面前的这片海,默然无语。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不知为什么今晚突然梦到那个人。她梦见他和她一起出海的路上经过那个小镇,去苏珊的面包店买面包。
真是个诡异的梦。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6388tt.c om
她按照他的遗愿,让他重新回到了海里。说实话,除了大海,她也不知道该把他埋在哪儿好。
就像做了一场长久的梦,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而逝,什么都不剩下。许多的细节都被翻滚的白色浪花淹没、吞噬。
时间过得越久,她越是怀疑那些事情的真实性。后来她重走那航线时依照记忆的路线,却再也没找到那座岛。
她是否曾经真的坠海,被一条人鱼掳走困在那座岛上?她真的跟那条人鱼生下了诺拉吗?还是说,这都是她想象出来的?那些有关人鱼的事,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拇指的指腹摸索着无名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她动荡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那宝石是从那个改变她命运的蝴蝶项链上取下的,缠绕拱托的戒身是那两枚银戒指重新熔铸锻造。这东西在提醒她,那些事都发生过。
黑深的海面与夜空融为一体,分不清界限。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那个镇子上时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经常帮沙林嬷嬷的那些姑娘们买香膏香粉之类的玩意儿,听她们和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们嬉笑怒骂,恣意忘情。空闲的时候,在那如同梦一样的帷幔帐帘下,她们吸着烟一边打牌,或是跟沙林嬷嬷因为钱的事而大吵一架,骂声响彻整座阁楼。
她有时候会去那儿躲着睡觉,耳边听她们说着八卦的或尖锐或温柔的声音,脂粉香气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有一种靡乱中难得的安宁。
妓院里的姑娘们大都有着不尽相同的神秘过往,但在这儿,她们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赚钱。
“那些早泄的杂碎给的钱和他们的老二一样拿不出手!”
“你这算什么,昨天我接的那个家伙,我的老天,他脱下裤子的那一瞬间我都差点笑出来,那玩意儿比我的指甲盖还要短,真担心他撒尿的时候两根手指都捏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们嘲笑那些男人,并从他们那里拿得钞票。少数几个年轻姑娘还有亲近的情人,更年长些的,过了容易被骗的年纪,只打算早日存够钱重获自由身。
她们看见那些新来的傻姑娘为情人牵肠挂肚的模样时,总跟她说,“嘿,艾比。告诉你一个秘密,永远不要为男人伤心,那是自讨苦吃。”
“没错儿,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为他那么做。”
“可如果他愿意为她去死呢?”桃乐丝不赞同地反驳道,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不值得托付。
“呵……”缇娜将烟丝弹落在地上,像烧尽的乌云飘旋而下,“那就更用不着为这样一个蠢男人伤心了。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这样的蠢男人我可从没见过。反倒是那种相约着殉情,最后苟且偷生的男人,我可是见了不少……”
海雾渐起,寒意让她转而清醒。她转过身,准备回到船舱。
她顿了顿,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礁石。
月光照映下,错落的礁石上一片空荡,没有歌声,也没有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