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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蠢鱼
    花园里的虫鸣在夜晚格外清晰,玫瑰丛的芳香从枝叶掩藏下渐渐飘散。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掩盖,四周是浓郁的黑。
    “砰!”木门被粗暴地踹开,突兀的响声惊碎了花园一角的寂静。
    屋内点着灯,正坐在桌前一笔一笔艰难练习书写的塞利尼听到来人弄出的声音,有点被吓到似的抬起头,看向她。
    是艾比。
    她穿着一身蓝色软绸缎衬雪白花边的宽大衣裙,闯进木屋,垂在身侧的手里仿佛还拿着什么东西。她快步走进屋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塞利尼依旧感受到了她的强烈的情绪,她在生气,很生气。
    他心里隐隐有预感她为何而来。
    塞利尼放下羽毛笔,牵起一个自然的微笑,就像以往一样。
    “艾比,你来了。”
    嘴角微笑的弧度还没有抬到最高处,就被她接下来的举动震惊到笑意落空。
    夏洛特置若罔闻地快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抓住他的领口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
    塞利尼被推搡着向一旁的床上倒去。大幅度的动作间,桌上的墨水瓶被晃倒,黑褐色的液体汹涌地肆意流淌在桌子上,将纸张浸透,也将几件小型木雕的底部涂染成黑色。
    他重重地摔在床上,紧接着夏洛特就直直压坐到他身上,丝滑的绸缎面料衣裙被无所谓地挤成一团。
    夏洛特一言不发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塞利尼这才发现,艾比手里拿的是一捆绳子,像是园丁给树木冬天缠绕保温用的那种绳子。
    夏洛特快速地用绳子绑住他的手腕,穿过后腰、肩背、臂弯、脖颈,很快就将他绑了起来,以一种难以挣脱的姿势和熟练的打结手法。
    她的力气不算小,但也没大到让他招架不住的程度,可塞利尼就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一样,在她沉默的愤怒下,只是束手就擒,任凭摆布。
    塞利尼看着她的动作,并不说话,一时间拿不准她到底打算对他做什么。
    夏洛特打了一种最牢固的水手结将这个高大的男人绑起来。让塞利尼以一种侧俯身的姿势躺在床上。
    她则是从床上起身,走到床边,轻轻一跳,坐上那低矮的窗台。就像他们之前和好的那晚,她穿着一身红裙子坐在窗台上,听他弹琴。
    从刚才的暴躁愤怒慢慢冷静下来。屋子里是松脂和木料的气息,还有刚刚倾流出的墨水的铁石一样的气味。
    刚来人间时的那段时间里他和诺拉过了很久的清贫日子,到现在塞利尼已经习惯晚上只点一根蜡烛。
    蜡烛的火苗在跳动着,一些烟雾焦油印在玻璃的灯罩上。
    “金斯利告诉我了,你跟他说的那些话。”
    塞利尼看向她,正好与她的目光相撞,他被她看得有点心虚,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塞利尼,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的声音听上去飘渺得像是从远处传来,语气里是失望和不解。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金斯利那天跟她说,他在游览花园时偶然遇见塞利尼,塞利尼邀请他到木屋喝茶。他们简短地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塞利尼就跟他说起了她,并主动向他透露夏洛特的喜好与习惯。
    “他似乎早知道我在追求你,可他还说些对自己不利的事,言语间似乎还非常希望你能够嫁给我。你的那位情人,真是与众不同。”金斯利也感到稀奇。
    难不成,他是为了他和夏洛特结婚后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些,所以这才来撮合他们,提前向他示好?
    夏洛特听到这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第一反应是金斯利在说玩笑话,但他说的那些事情,确实是只有她和塞利尼才知道的。夏洛特压下了心底的怒意,随意将他敷衍过去。
    那晚过后她才慢慢察觉出来不对劲,细想起来,塞利尼已经好些日子没出现在她面前了,仿佛在故意躲着她,还跟金斯利说那些话。
    难道他准备背叛她?想要借此机会逃出巴特家?但她实在想不出这条从海里爬上来的人鱼会移情别恋上谁。
    这股气憋在她心里好几天,直到今夜她再也忍不住了,非要找他问个清楚不行。
    “你跟金斯利说我的喜好和私事,怎么,是打算撮合我们俩吗?塞利尼。”
    听到她说到那个人的名字,塞利尼不由得一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夏洛特见他不出声,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跳下窗台,踱步到床边。她的影子遮住了一部分蜡烛的光,投在他的身上。
    “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她侧身坐在床沿,伸手拂开他脸上的几缕发丝,“对我讲真话,你骗不了我,塞利尼,你知道的。”
    她的手在他脸颊触摸,那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温度。曾经对他来说烫热的温度变得温暖,他也有了和她一样的人类温热的血液。
    成为人类后,有一次他不小心被雕刻的锉刀割破了手,流出的血液不再是淡青色,而是鲜艳的红色,红得就像海上的落日。
    他别开眼睛,不去看她,缓慢又艰难地说出那句话:“他……和你很相配,他会是个好丈夫。”
    闻言,夏洛特伸出手紧紧扣住他的下颌,让他不得不直视她。她离他很近,他看得到她眉头紧蹙着,眼里尽是怒意。
    “闭嘴吧,塞利尼。”夏洛特快要被他的话气笑了,“这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要不要找一个男人结婚,不是你说了算。”
    “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话吗?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她问他。
    的确有人对他说了她和那位公爵会是一段好姻缘,也经常能听见那些仆人议论说是她也许会和那个男人结婚。
    “没有。”
    她才不信没有,不知他从哪儿听来这些流言蜚语。“你给我听好了,我邀请金斯利来做客是为了和他做生意,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结婚。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她否认的话让他的心里生出一些隐秘的雀跃,还有庆幸。但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却固执又坚决地将这些情感连根拔起。
    “和他结婚,对巴特家有好处。你也会得到幸福。”
    古怪又幼稚的答案让夏洛特忽然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没有细究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刚才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慢慢退去,气也消了一点。
    “我不需要和他结婚来换什么好处,至于幸福什么的……不需要你来替我安排,”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话。”
    本来她最近被金斯利缠着就十分烦躁,他还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追求她。脑袋坏掉了吗?他难道不嫉妒?
    分明从前在海底时,连那条灰溜溜的人鱼都要防备,生怕她看上那人鱼了,现在却这么大度,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她想起之前某一次问他想当情人还是想当丈夫,他大度地表示接受其他男人,没想到还真是大度。
    越想越不爽,他凭什么把她“让”给别的男人?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教别的男人如何来讨好她么?
    真是……
    “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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