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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继续吹 第8节
    猫腰上车之际,她本能地扭头看向侯雪怡,学妹没料到事情是这种发展,还愣在原地。
    她眼神里没有太多温度,随即收回视线,上车。
    侯雪怡不是善茬,但江开也不是什么好鸟,中控台上,他的手机屏幕大喇喇地停在微信个人二维码界面,彰示他刚完成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怪不得非要来接她,合着知道她们艺术学院美女多。
    墨绿色的超跑在两个女生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半晌,侯雪怡反应过来:“我靠,盛悉风?”
    申城音乐学院人尽皆知,院花是朵高岭之花,从不给任何男生接近的机会。
    侯雪怡的好友也很震惊:“那是她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想起盛悉风临走前那面无表情的一眼,侯雪怡火上心头,说话也更难听,“金主吧。”
    盛悉风和那男人虽然穿着情侣装,但既然他敢当着她的面加别的女生微信,而她甚至都不敢阻止,摆yihua明了没地位。
    好友帮着同仇敌忾一番,想起正事:“对了,他通过你微信没?”
    侯雪怡低头一看:“没有。”
    好友连忙安慰她:“人开车呢,过会肯定会通过的。”
    *
    盛悉风上车以后系好安全带,降下车窗,管自己玩手机。
    申城音乐学院距离高架很近,上了高架,车速加快,强劲的风灌得江开耳膜轰鸣不断,他把副驾驶的车窗升了起来。
    盛悉风头也不抬,又把窗户降了下去。
    江开忍着耳朵的不适,问她:“你很热?”
    盛悉风还是不看他,随口来了句:“烟味臭死了。”
    他继续开了一段路,才重新去动车窗。
    盛悉风毫不相让,语气很冲:“还臭。”
    这下江开彻底确定她在没事找事,他没再跟她争车窗的控制权,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我又怎么你了?”
    “我叫你别来接我了。”盛悉风烦躁地说,“被别人看见了说三道四。”
    江开“哦”了声,过了好久,突然懒散地说:“又不是见不得人,怕什么。”
    他不信她的说辞。盛悉风听得出来,反问:“你以为呢?”
    他单手操控着车辆在车流里蜿蜒前行,指尖敲了两下方向盘,一记直球打的她猝不及防:“吃醋就直说,说不定我现在让你管。”
    第6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淡淡地直视前方,语气里难辨真假。
    盛悉风一股无名之火直窜上来,明知道他很可能只是单纯嘴贱,但她沉不住气,暴露了情绪:“你爱加谁就加谁,我没那么无聊。”
    说到底,她更气的是曾经的自己,毕竟棒打鸳鸯的事,她年少无知的时候真的干过很多次。
    她那时理直气壮,现在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更遑论从他口中听到,直直刺中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江开和盛悉风交锋那么多年,争执是家常便饭,但多是打闹斗嘴,很少动真格。
    她弄得他下不来台,他面色也冷下来,过了会,不咸不淡地说:“早这么懂事不就完了?”
    再吵下去,泪失禁体质一定会发作,盛悉风有自知之明。
    谁都不说话了,任凭车窗开了一路。
    车窗外疾劲的风吹得发丝狂舞,盛悉风今天又好死不死涂的镜面唇釉,黏糊糊的粘着头发,她不得不全程伸手掖着,人都被冻麻了,奈何这窗子是她作死非要降下来的,绝没有自己打自己脸的道理。
    江开更不可能上赶着关心她,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抵达丈母娘家,他大张旗鼓提上于知南帮他准备的礼品,亲亲热热的一声“妈”哄得沈常沛笑逐颜开。
    狗腿子,她在心里骂,跟着下车,把手揣在兜里不拿出去,能瞒一时是一时,“妈妈,爸爸在吗?”
    沈常沛:“在公司,说是忙,晚饭就不回来了。”
    “哥哥呢?”盛悉风又问。她有两个哥哥,大哥盛锡京大她五岁,二哥沈锡舟和江开同年。
    这里她问的必然是盛锡京,因为她几乎从不叫沈锡舟哥哥,跟盛锡京倒是兄友妹恭。
    “最近不知道碰到什么案子,连着好几天没回来了。”说到大儿子,沈常沛惆怅起来,叹着气道,“电话说不到两句,只说忙。”
    盛锡京是一名警察,他的职业曾遭到家中的剧烈反对,因为盛家大伯也是警察,在一次追捕任务中牺牲,盛家大伯母当时本就有些抑郁,丈夫的死讯彻底击垮了她,在一个无人陪伴的下午,悄无声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和江家的情况差不多,在盛锡京的一意孤行下,盛家也只有妥协的份,免不了时常担惊受怕。
    盛悉风余光瞥见一道穿着睡衣的人影走近,不动声色地咽下到嘴边的话,改成明知故问:“爷爷奶奶呢?”
    比起江爷爷,盛爷爷很懂得享受人生,这几年带着奶奶环游世界,最近二老正在马尔代夫享受阳光沙滩和椰林。
    沈锡舟迟迟没等到她问自己,曲起指关节敲她脑瓜:“良心呢,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你全世界最帅的小哥?”
    他下手没轻没重,盛悉风险些条件反射捂头,紧要关头想到自己的指甲,又硬生生忍下来。
    “问你干嘛,肯定在家当纨绔子弟呗。”她冷哼。
    “别在那贼喊捉贼。”沈锡舟也冷笑,“你有的好?别人在实习,你在干嘛?”
    申城音乐学院的实习期就在大四上学期,盛悉风挂名在盛氏集团独家赞助的交响乐团下,团里知道她身份金贵,哪敢随意使唤她,是以她大部分时候都乐得轻松,也就重要演出时候才抛头露面。
    好在她专业水准过硬,个人形象和台风也无可挑剔,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关系户。
    盛悉风摆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走开:“我叫爸爸回来。”
    “爸没空。”沈锡舟说。
    盛悉风回头冲他甜甜一笑:“对你没空,对我可不一定。”
    沈锡舟:“……”
    盛悉风走远些,等盛拓接听期间,她的视线无意识落到江开和沈锡舟身上。
    二人只互相点了下头当做招呼,倒也还是熟稔的,但完全没有往日里勾肩搭背的热络劲。
    刚才江开甚至没有帮着沈锡舟怼她。
    不应该啊,她匪夷所思地琢磨,沈锡舟失宠了?
    说起来,江盛两家的联姻也堪称戏剧化。
    两家的渊源要从盛老爷子和江老爷子年轻时候开始数算,二人一起当过兵,有过命的交情,退伍那天在街边遇到个算命的,那算命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还说二人命中女儿缘浅薄,但若是家中能生下女孩,小姑娘必有泼天富贵,福及满门。
    当时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二人便约定,谁家若能生下女儿,就嫁给对方的孩子,这满门的福气,肥水不能流到外人田。
    后来二人先后娶妻生子,如算命所说,全是男胎,盛家连生三个儿子,江家也生了两个,其中一个早早夭折。
    等儿子们长大,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二老便把生女儿的希望寄托到了下一代身上。
    盛老爷子三个儿子,老大盛振英勇牺牲,老二盛捷是丁克一族,人生洒脱,只有小儿子盛拓的人生轨迹比较正常。
    江家更不必说,只有江邵一颗独苗。
    能指望的人并不多。
    盛锡京的出生延续了算命先生所言,儿子的孩子又是儿子。
    盛锡京两岁时,于知南和沈常沛差不多前后脚怀孕。怀着江开的于知南爱吃辣,肚子圆,皮肤变好,种种症状都符合民间传闻中怀女儿的特征。
    虽说那时已经崇尚婚姻自由,但两家人说定亲说了那么多年,已是约定成俗。
    于是一通敲锣打鼓的庆祝后,尚处襁褓中的盛锡京有了未婚妻。
    好景不长,产检时于知南得知自己腹中是个男胎,就此打碎了两家孙辈的第一次联姻希望。
    第二次转机出现在沈锡舟身上,产检时医生说那是个女孩。
    江盛两家的喜悦之情不必多说,又欢天喜地结了次亲,江开的境遇比盛锡京更夸张,还在娘胎里就订了媳妇。
    江开两个月的时候,沈锡舟在两家人的殷切盼望中呱呱坠地,可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产检有误,生下来又是个带把的。
    女孩房间装修好了,家里粉色的衣物生活用品堆积如山,家临福星的消息也早就放出去了,空欢喜一场,盛老爷子心情非常低落,儿子儿媳想他高兴点,给了他孩子的起名权。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孙子:“沈招妹。”——根据盛拓和沈常沛之前的约定,二胎跟母姓。
    盛拓和沈常沛:“………………”这可不兴重女轻男啊爸爸!
    联姻不成,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成了形影不离的铁哥们。
    盛悉风的到来则完全不在计划之内。
    沈常沛生沈锡舟的时候吃了点苦,没想过再要孩子,但终究舍不得一条小生命,一合计,还是咬牙留下了。
    彼时他们已经不再指望生女儿,做好了又是男孩的准备,名字早早定好了风字。
    盛悉风的女儿身是个彻底的惊喜。
    按照家中取名的惯例,她名字里也要带个“锡”,但一个“风”已经足够中性化,若再加上“锡”未免过于阳刚,所以从同音不同字中挑了柔和些的“悉”替代。
    泼天富贵、福及满门的光环注定盛悉风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满月之际,盛家为她摆设整整三天的宴席,客请四方。
    当然这都是小意思,真正的大头来自罚款。
    那个年代计划生育严格,因为盛家大伯的牺牲,计生办并未追究沈锡舟这个二胎,多少有点给英烈也留个后的意思,但到了三胎,就没有情面可言了。
    经济尚不发达的年代,盛家为这颗福星交的罚款轰动一时,尽管如此,盛家依然觉得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算命先生的话进一步得到验证,盛悉风出生后,盛家的生意如日中天,商业版图急剧膨胀。
    而江盛两家那乌龙不断的联姻,也终于随着她的诞生,而正式成立。
    和盛家结亲的江家同样步步高升,成为钟鸣鼎食之家,富甲一方。
    巧合也好,迷信也罢,但盛悉风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她的需求是全家的头等大事,哭一哭,盛家和江家的地都要抖三抖。
    不过这颗两家人眼中的宝贝疙瘩,在两个男生眼里可不值半毛钱。
    沈锡舟讨厌盛悉风的理由在非独家庭中很普遍。
    盛悉风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总有大人嘴贱逗沈锡舟:“等妈妈生了小弟弟,就不要舟舟咯,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留给小弟弟咯。”
    小孩子分辨不了玩笑,加之后来盛悉风确实得到全家的万千宠爱,沈锡舟多少遭受一定的不公平待遇,所以也不难理解,他为何视她为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