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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身世
    深夜的沉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姚瑾有些恍然,觉得自己像话本子里迷了路的书生,在荒村野店里走入一豪华大宅,与美人春风一度,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野外的蚂蚁窝上。这才知道,那美人与家丁都是蚂蚁。
    当然,沉师兄不是蚂蚁,他可能还要踩死姚瑾。
    姚瑾过去曾经来过这宅子,沉师兄一向好客,出手大方,曾经请过不少师门中人到他这里看戏作乐。
    沉时雨出来迎她,说:“今天可为你请了个贵客。。”
    姚瑾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无言,进了内室,只见坐着一位金发中年男子,面上蓄着络腮胡,体格健壮,肌肉壮硕。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姚瑾。
    沉时雨在她身后,用扇子敲一敲她的肩膀道:“师妹,你觉得你和他是不是长得有点像?”
    姚瑾没回头,直直盯着这人细看,口里倒是回答道:“沉时雨,你专门叫我来寻我的开心是不是?”
    “怎么会,师妹,今日让你父女团圆,我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他笑得不怀好意。
    姚瑾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她的胸口上,令她喘不上气。
    “你觉得这就能刺激我?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姚家的孩子。”她闭了眼,故作镇定,嗓子却止不住颤抖。
    姚瑾的话没有说完,其实她对于自己不是姚少辛所出这件事情并没有切实的根据,但是诸多迹象似乎都指向了这个答案。
    只不过,她不愿意,也不敢相信。
    她终于确信,少女时期的她走进亲朋聚会的宴席时,众人的谈笑声常常会戛然而止。
    多年过去,她几乎要说服自己,那只是忧愁敏感的少女多疑的幻觉。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相府千金,姚少辛会主动送她来苦寒的北疆习武。而她的唯一的姐姐,那个乌发雪肤、英姿飒爽的姑娘,她是在软红香土的京城随她大哥习武的。
    恐怕,是眼不见为净。
    奚国人多金发,有人曾经告诉她,只有极小的概率,金发人和非金发之人结合会生下金发的孩子。
    看来,自己并不是独特的那一个。
    那男子缓缓开口与姚瑾招呼,竟然是奚国话。
    姚瑾身体一震。
    那男子的声音渐渐飘忽,好像很远,又很近。
    他说,姚瑾的母亲是北掖公主的女儿,乳名叫做茴茴。当年北掖覆灭,正是姚少辛的手笔。那时候姚少辛还是随国的青年将领,还没有官拜宰相。茴茴家破人亡,后来不知怎么落到了姚少辛的手里。可是,姚少辛居然愿意将她纳为正妻,并且对外宣称她只是普通的北掖人,并且很少让她见外人。
    后来,她当然也一直和姚少辛生活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姚少辛官运亨通,位列丞相。
    直到,他来找她。
    这男子自称叫做符擎,姚瑾猜测这可能不是真名,因为奚国人的名字都很长。
    他那时是奚国的皇子,曾经和茴茴定亲。两国临近,他少年时曾经多次与茴茴来往,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他请求父王向她求亲。后来,北掖覆灭,她也不知所踪。
    有一年,他出使随国。在宴席上,许多官员都带着家眷,他一眼就看见了茴茴。
    他手中的金樽掉落,周围人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连忙陪笑,抬头却看见了她如碧潭般幽深的目光,她的金发仿佛照亮了世间,驱散了一切阴霾。而她身旁的英俊的丈夫正在温和地凝视着她,然后,她感受到丈夫的目光,遂对他嫣然一笑,姚少辛又伸手摩挲着她的绯色的唇。
    那年随国春狩,他应邀前往,因为他听说随国高官的家眷会随行。过了几天,他假意称身体不适,去找同样留在居所的茴茴。
    至于后来,就不必说了。
    姚瑾吞了一口口水,说不出话来。
    她想了一下,怀疑对方在骗她。但是奚国与北掖定亲,定然在两国官方有记载,对方没必要撒这样拙劣的谎。
    至于他是不是奚国皇子,他取下佩剑给姚瑾看,姚瑾认出那时奚国皇室才有的东西,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原来符擎只是他名字中的一个音节。
    姚瑾说:“你即便真是我的生父,可你一天也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姚先生对我不薄,我从小是锦衣玉食,四书五经教养的,吃穿用度并不比旁的大家闺秀差,他给我定下亲事,希望我安稳度日。是我自己不成器,搞成这样子的。”
    “你以为你和我母亲有旧,我就会认你做父亲吗?你想多了。”
    姚瑾的记忆里,姚少辛总是与夫人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母亲是异域女子,不懂中原习俗,没叁从四德的讲究,也不会管家。姚少辛也由得她去,从来没有纳妾,只得此一妻。如今,姚少辛告老还乡,带着她母亲回了南边老家,此次姚瑾回来,还不曾见过他们。
    她又想起来什么,问道:“我在奚国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找我?我逃回随国的这一路上,九死一生,全靠误打误撞碰见随军才逃出生天。”
    他吞吞吐吐,表示自己不知道姚瑾在奚国。
    姚瑾深吸一口气,她想起奚国呼呼的风声,她傍晚下了学,和同窗在酒馆里,点一杯水酒,一坐就是一晚上,抬头看见紫色的天空。出了酒馆,就是集市,滑稽的艺人吹着笛子,卖鸟的老头子背着层层迭迭的各式各样的鸟笼,他一吹口哨,竟然有五彩鸟儿在她身边盘旋,还有叫卖的小贩捧着花里胡哨的东西给她看。她费劲唇舌,一晚上只买了一支羽毛,晃悠着回了宿舍。
    然而,这些日子都不在了,奚国人后来把她软禁起来,不给她睡饱,每日里威逼利诱。
    沉时雨说:“姚瑾,我辛苦给你打听你爹,再把他请来,你怎么一句谢都不说呢?”
    姚瑾瞪了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又说:“你爹现在和我们合作了,正好就是奚国派来的将领,我也是随口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事。”
    “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他用扇子敲姚瑾一下。
    “算起来,你和罗达还是亲戚呢,什么时候来我这儿看看他?”
    他一路送姚瑾出门,他院子里挂的灯太多了,亮如白昼,刺眼的光线直射入姚瑾的瞳孔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她耳边嗡嗡地响。
    姚瑾失魂落魄地向外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眼一看,是安逸林。
    “怎么样?看来沉时雨没摆鸿门宴嘛,不然我就拔刀和他拼命了。”
    姚瑾哭丧着脸说:“逸林,我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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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注意了没有?姚瑾家里的哥哥还有安逸林都是黑发的,这里其实是伏笔。
    据说只有父母都携带金发基因,才会生出金发的孩子。姚瑾的外貌不是单纯的玛丽苏人设哈哈。
    写到这里,我发现姚家父母的故事比主角狗血多了:亡国公主之女x敌国将领,还有伦理梗。
    看在姚瑾这么惨的面子上给我点珠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