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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开始失去你 第23节
    她低声说道:“快三年了。”
    “三年了啊,那也有段时间了,”大腹便便的中年领导翻了翻她的汇报材料,撇嘴摇头,不过开口时还是给了她点面子,“看来以后得努力才行啊。”
    朱依依勉强笑了笑,拿好讲稿从台上下来。
    到了公布晋升名单的环节,果然没有她的名字,她倒是不意外,继续忙着手头上的工作,她最近联络上了一个20w粉丝的健身博主,合作意向挺大,而且对接的商务也很有礼貌,沟通起来很高效专业。
    她正写着合作的策划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晓芸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大概是在安慰她。
    朱依依笑了笑,回复:【没事,早就猜到了。】
    说实话,她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些看得越来越淡。回想起来,无论是上学那会还是毕业后出来工作,她好像都没有过什么高光时刻,在很久之前,她就接受了自己平庸的事实。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一个人成长的标志,就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她从高考复读失利后,就已经认清了现实。
    尤其有薛裴这样的人在对照组,她早就知道自己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哪怕再努力,也不过是按照社会时钟按部就班地生活。
    世界上几十亿人,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出类拔萃呢。
    她已经不想再逼自己,也不想让自己再陷入焦虑和无尽的自怨自艾之中。
    在这个世界上,努力就能做成的事才是少数,很多事情都不是努力就有用的,她只求尽力就好。
    领导发言环节,朱依依放空了一会,晓芸误以为她是在难过,又发了条微信安慰她:【没事,依依,明年我们好好干,到时候这狗领导肯定不是这副嘴脸。】
    其实,晓芸内心有点为朱依依忿忿不平,虽然她才来这家公司半年,但在她看来,朱依依的工作能力远比名单上的某些人要强,而且又勤奋努力,她只是不爱在领导面前表现,不会来事,也不擅长和领导们打交道。有时候她自己独立完成的工作,功劳往往被别人瓜分了五成。
    她加了最多的班,拿到的却是最少的报酬。
    朱依依不爱表现,也一直不争不抢的,因此她工作三年,还呆在原来的岗位上,一直都在舒适圈里打转,循规蹈矩,日复一日。
    晓芸也不好评价这种性格到底好不好,但在职场上确实容易吃亏。
    她这种性格还反映在择偶观上,晓芸曾经见过朱依依的男朋友,是一个长相很老实可靠的男人,对她很好,常来接她下班,但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相处没什么火花,不过自从和他在一起后,朱依依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些,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她曾经问过朱依依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她说:“因为我们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的,家里人也喜欢。”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她当时沉默了片刻后,笑了笑,没有回答。
    —
    中午,朱依依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吃午饭。
    吃到一半,朱远庭不知怎么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都十二点半了,他这会不应该快午睡了吗?
    刚接通,朱远庭就明知故问说道:“姐,你在吃饭呀?”
    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笑容咧到耳后根。
    看他这背景像是在学校的操场上,后面还拉着红色的横幅写着“热烈欢迎知名校友”,只是后面的字被挡住了看不见。
    “有事就说。”朱依依没好气地回了句,“借钱免谈。”
    “切,我才不缺钱呢,我就算缺钱也不找你要啊。”朱远庭不屑地撇撇嘴,仰起头,“我就是想给你分享一下我喜悦的心情。”
    见他呲着个嘴,乐得像个傻子似的,朱依依觉着好笑,随口问他:“有什么喜事,让你乐成这样。”
    “姐,我跟你说哦,我可能很快要在学校里出名了。”
    朱依依来了兴趣,以为他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筷子都放了下来:“来,展开讲讲,你又做什么了?”
    回忆起今天早上的事情,朱远庭眉梢上都挂着喜悦:“薛裴哥今天不是来我们学校了吗,他被校长邀请回学校做校友分享,早上,他在全校人面前演讲,还特意提到我了,那一刻,你懂什么叫万众瞩目吗,一下子齐刷刷几千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连我们班主任都回过头来看我呢……”
    “……”
    听到薛裴的名字,朱依依只觉得这饭菜都变味了,一股馊味。
    “姐,你怎么这个反应?你就不好奇薛裴哥说什么了?”朱远庭似是不满她的冷淡。
    “哦,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有个弟弟在高二(12)班,叫朱远庭,让大家帮他监督我学习,”朱远庭说得眉飞色舞,得意得整个人快飘了起来,“妈耶,现在全校人都知道我有个高考状元的哥哥了,都找我打听这这那那的,哎呀,反正就是倍有面儿!”
    “说完了?”
    朱依依面无表情地听完。
    就为这大中午给她打一通电话?
    朱远庭也是闲得慌。
    “欸,反正你不懂。”
    “他什么时候回老家了?”朱依依随口问道。
    “前两天啊,薛裴哥没和你说么?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恰巧这会,薛裴结束了和领导们的交谈,朝他走过来,朱远庭瞬间把镜头对准了薛裴,薛裴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湖水蓝的斜纹领带,袖口半挽,露出一块江诗丹顿陀飞轮腕表,无论从哪个细节看来,俨然是年轻英俊的商业新贵模样。
    他被一群人簇拥着,简直是风光无限。
    “你和谁打电话呢?”
    说话间,薛裴已经凑了过来,在朱远庭旁边坐下。
    屏幕里骤然出现薛裴的脸,朱依依刚才还泛着笑意的眼睛,一下沉静下来,镜头立刻移到别处。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电话挂了。
    大概薛裴也不想见到她,神色顿时变了变,只看了一眼屏幕就出了框,镜头里只看得见他衬衫的一角。
    那天篮球馆的事情发生后,朱依依再也没联系过薛裴,当然,薛裴也一样。
    她想,他们应该有了共同的默契,那就是最好不要再见面,既然彼此已经撕破脸了,那也没必要再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在朱依依心里,薛裴这个名字已经永久性地进入黑名单。
    因为看到他的这一秒,她又想起了那双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球鞋。
    这些天,她总会反复回想起那一幕,每每想起来似乎都还能闻到那阵脏臭难闻的味道。
    她想,幸好,幸好她已经不爱他了,所以无论他再做什么,都无法再伤害到她了。
    朱远庭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还兀自往下说:“姐,你都不知道薛裴哥在学校里有多受欢迎,好多人问他要联系方式,我都被我们班的女生问得烦了。”
    “是吗?”朱依依顿了顿又说,“他快比你们大十岁了,你们班女生不嫌他年纪大么。”
    话音刚落,屏幕那头就传来一声冷笑。
    出自于谁,很显然。
    “姐,你这话说得——”朱远庭啧啧了两声,“你不会对你男朋友说话也这么刻薄吧,别到时候还没带回家就分手了,妈现在可是天天盼着你带那个叫什么李昼的回家呢。”
    薛裴心里一沉。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朱依依已经把她和李昼交往的事情告诉家里了。
    这头,又听见朱依依开口:“有些人不懂得尊重别人,自然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意有所指。
    薛裴直接把朱远庭的手机拿了过来,挑了挑眉:“看来我应该就是你所说的‘有些人’。”
    此时屏幕里只剩下薛裴一个人的脸,他五官的每一寸都被放大到屏幕上,朱依依拿着手机的右手捏得紧了些。
    她闷声说:“你知道就好。”
    本以为他会恼怒地把电话挂断,没想到薛裴却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和李昼的事情,你告诉家里了?”
    “嗯。”
    薛裴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可是你们才刚交往一个月。”
    他不能理解朱依依在这件事上的所有决定,这么一段不稳定的关系,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但已经认识十年了。”
    薛裴沉默了几秒,突然轻声喊她小名:“一一。”
    这一声喊得极其温柔旖旎,那双含情的双眼似乎透过屏幕要望到她灵魂深处
    朱依依握着手机的右手颤了一瞬。
    “算上今年的话,我和你是不是认识快二十年了。”薛裴似是在感慨,“如果我们能活到八十岁,那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四分之一的人生。”
    朱依依看向远处,视线一下失去焦距,变得模糊。
    “是啊,二十年了。”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朱依依很认真地想了想,她和薛裴认识了二十年,她爱他爱了整整十年,她见证了他的成长,见证他每一段恋爱,见证他从稚嫩到成熟,见证他走向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见证他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
    从前,她用尽全力去接近他,却总是徒劳,她无数次地感受到挫败、自卑、无奈和不甘,她总会不自觉地比较,计算和他的差距。
    现在,当她终于为这段暗恋划上句号时,她才看清了很多一直以来没意识到的事情,现在想想那十年的坚持是那么可笑。
    是不是曾经也有很多次,她的感情也像那双被扔到垃圾桶里的球鞋一样被薛裴随意丢弃了?
    她还愣着,忽然听到薛裴问她。
    “一一,我想知道,”薛裴盯着她的双眼,好像此刻她就在他眼前一般,“如果那天真是我推的李昼,你会怎么做?”
    “什么意思?”她没听懂。
    “如果我和李昼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问出这个问题,薛裴竟然无由来地有些紧张,他喉咙动了动,屏住了呼吸。
    这些天以来,他一直都想问她,究竟是他们之间快二十年的感情重要,还是刚交往一个月的李昼更重要。
    那天她对他的质问,让他这些天都难以入眠。这么多年以来,朱依依还是第一次对他说出那些指责的话,并且长达十天,没有与他联系。
    他知道这个问题太过幼稚与可笑,不像他平常会问出来的问题。又或者说其实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她根本不会选择李昼,可他还是想确认,确认他在朱依依心里仍然留有不可取代的位置。
    朱依依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
    薛裴听见她说:“我觉得你也不缺我这一个朋友。”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薛裴攥紧了右手,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心也跟着冷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