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述一时微怔。
林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继续道:“你既不能请假,也不想雇人。那是什么打算?”
许述回过神,搓搓脸:“是这样的,昨晚我回去算了下,眼下这个投标的事催得急,如果能成,提成差不多顶你几个月工资。所以我就想,你能不能再请几天假,帮忙照顾一下我爸爸。不多,就一周。”
果然。
把她当成什么?免费的保姆么。
心里的猜想得以印证,林霜心里更凉,但依旧耐着性子:“许述。你工作紧急,我的工作也不轻松。你不能请假,我也不好请。”
“老婆,主要是这么大一笔单子,我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别人抢走。加上你们公司现在也不算旺季,工资也就那一点。要不你——”
“不行。”
看着眼前这个相伴四年多的男人,这么急冲冲极力说服她,林霜一颗心越来越凉:“我手上也有急事,白馥郁她刚给我一新客户。要不,还是请护工吧。”
许述一时顿住。相处几年,他还是头一次见林霜这样态度坚决回绝他。
在他看来,林霜一直是温柔、体贴、懂事的代名词。
不张扬、不物质、不拜金,努力勤奋能吃苦,是他在海市共同奋斗最适配的队友。
半年前,两家人商议结婚时,他家什么也拿不出,没房也没车,林霜不仅一句难听话没讲,甚至还在她爸妈面前主动维护。
哪像现在,简直突然变了一个人。
但毕竟马上结婚,也不好因为这一件事弄砸。
许述连忙笑笑,安抚她道:“也行。那我回去再和我爸妈说说。老年人就这样,信不过外人。咱们先吃饭吧,吃完去医院看看我爸。”
吃完饭,一路上林霜很沉默。许述一连讲了几个轻松的话题,试图缓和气氛,但林霜实在笑不出来。
直到病房前,她才勉力弯弯嘴角。
房间里,许父因为药效睡着了。许母陪护一整夜,眼下一团乌青,神色很疲惫。
许母听见动静,起身道:“哎呀,你们俩总算来了。刚刚护士说要续费,我不太懂,儿子你快去看看。”
许述递过来一张卡:“林霜,你帮我去缴一下吧。”
林霜知道,许述这是要和他妈再聊护工的事,点点头接过来:“好。”
一大早,缴费处人很少,统共几分钟的时间全部搞定。但林霜心情不好,又想到病房里两人在谈话,索性出去走一走。
没想到,不多时,阴沉沉天空飘起霏霏细雨,只好又乘电梯上来。
走到门口,刚伸出手还没敲门,就听到房间里不小的声音传来。
“总之……她下次再给你摆脸色,儿子你硬气一点,这马上结婚了,你必须得当主心骨。就像你说的,你赚的钱比她多,工资比她高,请护工又这么贵,万一遇到个不好的还帮倒忙,让她请假就是最有利的决定。哎,我还以为你和她说好了,正准备和她说说酒店婚礼的事呢。怎么突然这么难商量了?”
“没事没事,林霜平时性子挺软的,可能今天姨妈期心情不太好,我再劝劝她。妈你别急,婚礼的事也不用急。反正日子都订下了,再往后拖几天,海市那边的酒店订不着了,还是得来咱们这。”
林霜那只手硬生生悬在半空,耳边仿佛炸开,一颗心瞬间坠入冰窖。
“……不说了妈,林霜这么久没回来,我下去找找他。”许述声音伴着脚步声骤近。
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一瞬间,许述那张一向斯文白净的面孔上涌入无数的难堪与惊慌。
他下意识地拽住林霜那只手:“林、老婆……在外面站着干嘛,怎么不敲门?”
“许述,我全都听见了。”
林霜强撑着最后一丝冷静,拂开他的手臂,也不待身后人的反应与表情,转身快步离开。
外头雨势渐大,林霜手里没伞,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待,大步往外走。
带着暑气的雨水又热又潮,淋了她一头一脸。
可莫名地,林霜却觉得寒凉透骨。
千里迢迢请假过来,林霜以为许述和几年前最脆弱时的自己一样——他需要她的陪伴和支持。
万万没想到,他需要的不是这些。需要的是她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给未来公公做免费护工,需要她在婚礼上再做出妥协和让步。
林霜第一次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迷惘和痛苦。
有些决定,她是不是做错了?
雨势很大,许述没有追出来。
林霜快步穿过医院,低头往酒店走。
路过医院大门时,忽然,一只手臂拦在她面前。
“抱歉。”她矮身错开一步。
那人却跟过来,伴随着头顶上骤然一暗,豆大的雨珠砸在伞布上,劈里啪啦。
下一秒,自头顶上传来清冽的男声,似关心又似笑她:“啧,这么喜欢淋雨啊?”
林霜一滞。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就见原本应在千里之外的男生撑着一把黑伞,漆黑的眸紧盯向她。
程淮一唇角微弯,在看到她满脸水痕的一刹那,唇角垂下来:“……怎么哭了?”
男生语气罕见地柔和下来,仿佛一支羽毛笔轻拂,生怕再伤她一分一毫。
可林霜眼睛却更加酸涩,定定地看着他好几秒才开口,声音中带着忍不住的呜咽,“你怎么来了?”
“你猜。”
林霜哽咽着摇摇头。
“那我猜。我猜你会想我,所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