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藤蔓从衣袖蔓延,青大槐嗤笑道:“呵,痴心妄想!你身上有伤,还醉了酒,并不敌我,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出手吧,别废话。”
青大槐所言不假。
青大槐与凤宁的实力本就相差无几,可前几日凤宁被青大槐狠揍了一顿,如今伤还没好。而他此刻又喝了不少的酒,没一会儿,局势就落了下风。
凤宁喝的那酒也奇怪,刚来的时候明明觉得没有很醉,至少神志还是清醒的。可他越是运功,便越是醉意汹涌。
打着打着,都无须青大槐攻击,他自己的脚步都开始凌乱了。
就连站在树梢上,他都七摇八晃的,快要站不稳摔下来。
青大槐冷笑一声,看准时机,一条满是荆棘的粗壮藤蔓便直朝凤宁的心口袭去!
“曾爷爷!”
一道焦急的叫喊声传了过来。
青大槐慌忙收回了那根正准备攻击凤宁的藤蔓,低头一看,青琅正脚步飞快地朝这边赶了过来。
凤宁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就瞬间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垂头一看,醉意上头,傻呵呵地笑了起来:“青琅!”
他摇晃双手,身子瞬间就失了稳定。
青大槐那藤蔓是收起来了没打到他,可他自己却不争气地从树梢栽了下来!
青琅没来得及思考,便飞扑上去,伸出双手,稳稳地在空中将他接住。
……好沉!
青琅感觉自己的双臂都要断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撒开凤宁,而是抱着他,缓缓落到地上。
“青琅,你来啦!”凤宁眉眼弯弯,浑身溢着酒气。
青琅深吸一口气,将凤宁放下,抬眼看向青大槐,道:“曾爷爷,我虽然也十分厌烦他,可他如今醉成这副模样,您怎么可以下死手去打他?这难道不是胜之不武吗?”
青大槐简直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是这凤宁这厮先来找事儿的好吗?”
看着自家重孙嘴里说着厌恶,可眉眼却尽是藏不住的担忧,青大槐越发觉得生气。
青大槐挥了挥衣袖,有些暴躁地说:“罢了罢了,我今天就饶他一次,你去联系他大弟子吧,就是那个叫长柏的,把他弄走,我今天就当没见过他!”
说完他便气呼呼地摔门离开了。
长柏?
青琅转头看了眼目光迷离的凤宁,默默垂下眼。
……他才不要去找长柏。
“青琅。”凤宁伸手去碰青琅皱起的眉,“你是在担心我吗?”
青琅打掉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神情依旧冷漠:“并不是。你安静些,我送你回归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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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青琅刚拉着凤宁的手腕踏出青大槐的院门,就僵住了。
他的父亲,他的母后,他的爷爷,他的小姑姑全都在走廊外面看着他和凤宁。
这几日曾爷爷与凤宁“反目成仇”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他的其他长辈们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还是从远处赶了过来想要劝解青大槐一二。
毕竟在他们眼里,青大槐与凤宁上神已经是万年好友了,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呢?
虽然没有劝解成功,但他们还是在附近住下了,如今听到动静便又匆匆赶了过来。
青琅默默撒开凤宁的手腕,一个一个问好:“祖父,母后,父亲,姑母。”
可他的长辈们却又纷纷向凤宁问好。
“各位不必如此拘礼。”凤宁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将他们一一扶了起来,“说不定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凤宁上神为何要这样说。
青琅心中一惊,怕凤宁乱说什么胡话,赶紧走过去拉住他:“上神,时候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你们还不知道吧……”凤宁却大剌剌地牵上了青琅的手,“我跟青琅是一对,他家人就是我家人,他长辈就是我长辈!”
凤宁说的话宛若一道惊雷,平地炸起!
将青琅的脸庞炸成了黑灰。
青琅气得浑身发颤。
抬起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张张震惊不已的脸。
他祖父下巴都快掉了。
青琅那一向风度翩翩,儒雅随和的父亲此刻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他向来杀伐决断,性格果敢的母亲也表情有些失控,并差点儿将手中那根魔杖掰弯。
他的小姑姑结结巴巴地说:“……青……青琅,这是真的吗?你……你和……上神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块了?”
青琅:“……”
他刚刚为什么没放任曾爷爷把这人打死?!!
“……上神醉了。”青琅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艰难补救,“都开始说胡话了。”
“才没有呢,我虽然喝了酒,但还不至于说胡话,我是真的喜欢青……”
“凤宁!闭嘴!”青琅咬着牙厉声打断他。
喝醉了酒的凤宁立刻噤了声,并捂住了嘴。
他眨眨眼睛看着青琅,表情甚是无辜。
“他醉了。”青琅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琅发现这回他长辈的表情全都变了。
似乎对两人的关系更加深信不疑了。
他父亲的脸色白了白,嘴唇颤抖着说:“……青琅,你如今也算是成年了,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也绝不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你不必……不必对我们有所隐瞒……”
他分明说着相当开明宽厚的话,可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声音中都带着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魔族的女王扶着她的丈夫,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而祖父则是看了看青琅,又看了看凤宁,一脸若有所思。
青琅都快把自己的牙咬碎了。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日后会向你们解释的。”说完,他就拉着凤宁离开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甚至听见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姑姑大声道:“哦!我懂了,怪不得爷爷要打上神呢!原来是接受不了老友变重孙媳……重孙婿,对了,这怎么称呼呀?”
青琅差点被地上的砖缝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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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么一茬,青琅也没心思把凤宁送到归宁门了。
走出魔界境内,青琅一把撒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一脸阴沉,满目冷漠:“你走吧,自己回归宁门去吧,你要是再来一次,别说我曾爷爷,就算是我,也要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不回归宁门。”凤宁眨了眨眼说。
青琅不耐烦地问道:“那你去哪里?”
“断擎山,你也要和我一起去。”
凤宁说完,就原地施了个瞬移术,拉着青琅的手,将他一起带到了断擎山的天婚石前。
青琅转过头看向凤宁:“你想做什么?我没空陪你耍酒疯。”
凤宁看着青琅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你说过,若是天婚石上出现你我姓名,你就会喜欢我。”
青琅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但表情依旧是冷漠的:“……我只是胡说的。”
他抿了抿唇,语气越发冰冷起来:“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不管你做任何事情。”
可凤宁却笑了。
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他嘴唇弯弯的,眼睛也弯弯的,表情不知比那日面对长柏时温柔了多少倍。
他轻声道:“可只要能让你喜欢我一毫一厘,不管是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去做,我会在天婚石上刻上你我姓名,让你知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说完,他便转过身子,步子有些踉跄地朝着那天婚石走了过去。
没用的。
青琅立在原地,冷眼看着他。
天婚石只定有缘人姓名,而且数百年间都没有显过灵。
曾经也有痴男怨女想在这天婚石上刻上自己与爱人的姓名,可最终也只是一场空。
天婚石只定天婚。
没有人能在上面留下其他痕迹。
即便是上神也不行。
青琅抬眼看着凤宁。
那受尽无数人崇爱敬仰的凤宁上神,带着一身酒气,俯趴在天婚石上,一笔一画地用碎石在那石头上刻着自己和青琅的名字。
原本穿在他身上便显得格外高不可攀,不染凡尘的圣洁白衣拖在地上,染上了灰尘,碎石与淤泥。
他头上的玉冠有些松散了,几缕碎发飘落而下,如墨长发铺洒在白衣之上,隐于墨色之中,随着他吃力刻字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目光坚定,嘴唇紧抿,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
看上去倒不像高高在上的凤宁上神了,只像是个身处凡间,手抓尘埃的痴情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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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他一遍一遍地刻字。
可他刻一笔,那名字消一笔。
始终没办法在那坚硬的石头上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