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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藏娇(重生) 第5节
    他想明白了,棠棠那么聪明,定是发现昨日的姜黄酒被调换,这才和他闹脾气。
    连棠感觉胳膊上缠了一条毒蛇,肘部猛然一掀,祁麟没防备,身子一趔趄。
    他讪讪收回手臂,暗暗惊讶她力度之大,心里莫名烦躁,他是用了点手段,那也是为了把两人的关系尽快定下来,况且因为她,他还得罪了冯太傅。
    一想到下午的私课还要伏低向太傅解释,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戾。
    “棠棠,我素来以为你明理大度,没想到竟也如此任性,昨日的事就算我有什么错,你难道还不肯罢休了?”
    连棠心里升起阵阵寒凉,昨日的事差点害了她后半生,他一句道歉的话没有就算了,还怪她任性。
    好在她并非故意和他置气,而是从骨子里想离开这个人,也不怕他不喜自己,“殿下误会了,我素来嫉恶如仇,本就不怎么大度。”
    说完她径直走了。
    旁观了全部过程的祁芸愕然张大嘴巴,棠棠一向温顺,能让她说出这般话,皇兄到底做了什么啊,她疑惑的看了祁麟一眼,忙追了出去。
    祁麟愕然,耳边回荡着她疏离冷淡的口气,觉得她像换了一个人。
    他不甘心,欲再追上前,这时从后面跑过来一个内宦,鞠腰禀道:“殿下,太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祁麟猛然转身,看到生母奉贤太妃站在学堂后门,锐利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
    *
    祁芸下午的课在明月宫,连棠原本应该跟着上的,但奉贤太妃嫌两个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分了公主的神,不让她进内殿,且明说了下午她可以想干嘛干嘛,左右她进宫也不是真的陪伴公主学习。
    连棠知道奉贤太妃对她这个准大皇子妃不满意,不想让她跟着公主学淑女的礼仪。
    以前她都老老实实候在外殿,听着内殿的声音默默学个一星半点,如今她没了做皇家儿媳的心思,也不为难自己,痛痛快快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进了住处,连棠先找出先前制香剩下的“红魄”,这红魄乃是一味药草,市面上买不着,只法恩寺的药王谷有,连棠的母亲和药王谷谷主交情颇深,谷中的草药她可以随便取用。
    连棠喜欢拿红魄制蚊香,手里还有一点库存。
    她熟悉宫里各条曲径小道,拿上草药后,她就避开旁人的视线,来到书阁。
    连棠双脚刚一踏过门槛,就听到里面一声重响,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摔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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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扑通、扑通,书阁内外的宫人全都慌慌张张的就地跪下,连棠茫然照做。
    “那帮子文臣在想什么!”祁衍抬脚跨过地上的奏折,阴沉沉的走到宽几边坐下。
    常福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蹲身捡起散开的奏折,摇了摇头。
    不怪陛下生气,今日的早朝从清晨延续到日暮,一件事都没有谈拢,先帝以武力征讨天下,推翻旧朝,建立了大齐,建国之初为了政局的稳定,沿袭旧朝的行政制度,愿意效忠新国的文臣士族也保留了下来。
    只是这文武之间的冲突,先帝在世时就存在,而现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当年先帝顶不住士族的压力,废武重文,五年前西戎大军压过来的时候,差点灭国,临危之际是自小就被发配边关的魏王,也就是当今陛下带领麾下战将,以一敌千,打退了西戎人。
    虽说手段残暴,至少保住了大齐的江山。
    今上登基后,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大齐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元气,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这帮子文臣又蠢蠢欲动,还想效法先帝时行的那套,联名上奏,要求裁撤军队,消减军用。
    那背后的目的可太明显了,留着国库养他们这帮蛀虫呗。
    难怪陛下动怒。
    常福小心翼翼把奏折放到桌面一角,余光中元宁帝正锁眉沉思,凛然的怒气让他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当今陛下御极五年,把几近凋零的大齐整治的蒸蒸日上,是天生的上位者,说句僭越的话,先帝没格和他比,那帮前朝遗老还想像拿捏先帝一样拿捏他,常福心里开始怜惜奏折上的那一串名字。
    祁衍瞥了一眼桌角的方向,深邃的眸子沉的有万斤重,几息之后,他冷哼一声,对常福道:“把这份奏折打回内阁,让他们详表之后再提交上来。”
    常福心里一咯噔,心知陛下这是想动这颗毒瘤,陛下处心积虑埋伏数年,是收网的时候了。
    “奴才这就去。”常福转身朝外走了两步,眼睛突然扫到跪着连棠,冲她摆手,“连姑娘快起来吧。”
    祁衍顺着他的声音抬头,视线穿过一众低垂的脑袋,落在连棠身上,她穿着窄袖的对襟上襦,下裙确是柔软的薄纱,逶迤散落在地板上,逼仄的过道都旖旎起来。
    她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轻垂臻首,露出一小段脖颈,白若奶脂。
    祁衍扯了扯衮衣上的竖领,起身朝后堂走,“更衣。”
    声音已不像方才冷的吓人。
    常福忙招手命人进去服侍。
    *
    学堂后院,西边的一间厢房,是奉贤太妃休息的地方。
    这太妃是祁麟和祁芸的生母,先前的太子妃,仁硕太子驾鹤后,她带着一双儿女住进宫里,被封为奉贤太妃。
    祁麟坐在生母的对面,一脸的惴惴不安。
    “冯太傅因为你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奉贤太妃直接问。
    “是...是的。”祁麟诺诺低着头。
    奉贤太妃目露凶光,“为了说服冯太傅教你,你祖父明里暗里费了多大的劲,你可好,一下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祁麟无奈的辩解,“这也不能怪我,我还没封太子,你们非急着要我学什么帝王之术,让父皇知道,可不就小题大做了。”
    “你还知道自己的处境!”奉贤太妃一声断喝,“你是皇家唯一的子嗣,迟迟未封太子,你还看不出来么,陛下对你不满意。”
    祁麟脸色瞬见变冷,阴恻恻的斜视地面,强忍着怒意:“母亲莫生气,孩儿会在学业上继续...”
    奉贤太妃语气软和下来,“麟儿,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学你的父皇,于武,他的名字在阵前就能退敌百里,于文,他不眠不休的浸在书阁五年,你事事跟着他学,才能得他青眼,有机会被立为太子啊。”
    想到那毕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能力,祁麟眼尾溢出一丝烦躁,“太子之位本就是我的,为何要如此拼命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仁硕先太子没有去世,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子。
    奉贤太妃倏的坐直身子,声音凌厉到近乎刻薄,“这句话你给我烂到心窝子里去,切莫再提一个字。”
    祁麟拧着头看向一边,一脸的愤郁。
    奉贤太妃冷笑,“你现在思想倦怠,是不是因为那丫头?”
    昨晚的品蟹宴,两人纷纷借故跑出去,折腾了半天就祁麟一个人跑回来,还帮她打掩护说吃醉了酒,呵,姜黄酒也能醉人?
    太后也是个眼瞎的,乐呵呵的就信了他们。
    昨晚的事且不说,今日在学堂两人又是一番拉拉扯扯,一上午的课祁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丫头。
    要说连棠这姑娘,她是不满意的,其一长的如花似玉的,一看就是祸水,其二忠毅侯府门第太低,连将军在的时候还能撑起门楣,如今就是个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败落侯府,对祁麟要走的那条路没有任何助益。
    若不是太后心有执念,她早就退了这门亲事。
    祁麟感受到母亲对连棠的戒心,漆黑的瞳孔瞬间扩大了两圈,“我的事和棠棠无关,母亲放心,我不会因为她耽搁学业。”
    他心里还后怕,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脑中浮现出自小到大他养过的小动物,就因为他太喜欢,都被她亲手杀了。
    他怕她对棠棠下手。
    奉贤太妃抬眼睨着儿子,“你能掌握好分寸就好。”
    *
    连棠第一天来书阁做事,严谨认真,嘱咐好宫人盯着熬浸泡凌绢的药汤,她又把剩下的红魄叶和草药配在一起,准备做些香囊挂在书架上。
    常福派了干儿子全盛随身伺候她。
    不觉时间就来到晚上,连棠被留下用晚膳,她不是奴才,不能和宫人一样在廊外蹲着吃,常福带着她去书阁的膳房。
    两扇紫檀木雕花屏风围出一方独立的空间,里面铺着软席,摆着一张乌木食案,又在下首放了一张黄梨花木的小几,是临时为连棠安置的。
    元宁帝进来后,她才跟着轻轻的落座,余光看到他挺阔的身影,心里有点忐忑,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漱口、浣手、擦干,一系列餐前准备后,宫女们举着托盘,进来布菜。
    乌金西坠,天色变暗,宫人在屏风内点上宫灯,暖黄色的光倾泻而下,人和物都显得温柔起来。
    祁衍简单的问了一下牙签的进度,见小姑娘正襟危坐的样子,换了个话题,“平时喜欢吃什么口味?”
    连棠温声回答:“都可,臣女不挑食。”
    她听明月公主说,元宁帝清心寡欲,吃食都不加烹饪,用最简单的方法煮熟,他应该不喜旁人挑食吧。
    “唔——”祁衍意味深长的审视了她两眼,仿佛不相信。
    连棠面色一白,她说错了么?
    未几,两人面前摆满了盘盏,连棠虽有心里准备,看到眼前的晚膳,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有的食物都像白水里煮出来的,保持着原有的色泽。
    祁衍移目过来,“如果不喜欢,让御膳房按着你的口味重做一份。”
    连棠可不敢,摆手道,“不用麻烦。”
    皇帝都吃得,她岂能吃不得,只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句,“陛下为何吃的这么清淡?”
    “清淡”二字都是美化过得,确切说是“没滋没味”。
    祁衍目光似乎暗了几许,“朕身体不好,只能吃最简单的食物养着。”
    元宁帝身形比一般人高大,肩部至前胸看起来更是壮硕,透过织物隐约可见肌理起伏,这样的人说自己身体不好,不会有人信的。
    连棠却知这是事实。
    上一世,常福说过,元宁帝体型高大健壮是他风雨无阻晨练的结果,他生来体质就弱,后来又夙夜难眠,内里早已是病躯空壳,所以才会英年早逝。
    连棠把跪坐的方向潮向元宁帝,默默叩首,“陛下真龙护体,必能一生康健。”
    元宁帝执筷的手一顿,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她,“希望如此。”
    连棠跪回原来的位置,继续进食,她刚才的那句话,前半句是奉迎,后半句却是发自真心,上一世她日日为他抄地藏经,就是祈祷他来世延年益寿。
    祁衍抬眼看连棠一口一口细嚼盘中的食物,眉心一皱,小姑娘虽然面色平静,但下咽的时候,喉结明显顿一下,显然晚膳并不合她的胃口。
    他眉峰高耸,莫名不悦,“你非患疾之人,不用跟着朕勉强,御厨闲着也是闲着,额外给你做几道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