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非但没把之前的两张病床要回来，反而给冠脉搭桥手术的患者又挪了一张床位出来。
    周从文道一句谢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不客……气。”张友看着患者稳稳的走着，结结巴巴说道。
    “麻烦让一下，对了苗主任，你腰怎么样？”周从文问道。
    “……”苗主任感觉自己被周从文抽了一记耳光。
    他缓慢的转身，尽量让自己的腰适应，让开一条路。
    动作很小心，苗主任生怕自己动作稍大马上就躺倒在患者面前，老脸丢光。
    “慢着点，不着急。也别担心腿上的刀口，不会有问题的。”周从文拎着胸瓶、扶着患者，身后袁清遥都闲着没事干。
    目送周从文和患者出去，张友无奈的和苗主任对视了一眼。
    “真快。”
    “真快。”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时也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一站式小切口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支架植入这么复杂的术式，患者恢复的竟然如此好。
    看看人家，做一台三支病变，不光切口小、手术时间短，患者术后也不遭罪。术后第二天直接出重症监护室，是走出去的。
    自己呢？
    手术倒也能做，但体外循环下的冠脉搭桥手术真心没办法和心脏不停跳的搭桥手术相比；而心脏不停跳搭桥手术……也没办法和小切口的微创手术比。
    自己会做的手术与黄老、周从文完成的手术差了两个几何数级。
    技术进步到这种程度了么？张友更是恍惚。
    因为苗主任好歹会做心脏不停跳的搭桥手术，而张友距离一站式小切口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支架植入术还有两个台阶要上。
    平时感觉自己很牛逼，可在真正牛逼的医生面前，张友知道自己已经要被时代抛弃。
    他扶着苗主任，不知不觉中低下头。
    “张主任，真羡慕你啊。”苗主任感慨道。
    张友一怔，他第一个念头觉得苗主任在揶揄自己，无端开嘲讽。可转念一想，张友马上知道苗主任的真实意思。
    可不是么！
    自己能守着周从文在身边，随时随地能看手术、学习手术。至于什么一站式小切口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支架植入的术式，只要自己肯学，周从文必然不会吝惜。
    这也是黄老一脉传承下来的做人原则。
    可真的值得羡慕么？自己被周从文挤兑成什么样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张友有些迷茫。
    “今天周从文有手术么？”苗主任微微躬身，要腰部不吃力，姿势看起来有些古怪，老态龙钟之处比黄老更显老。
    “今天他有12台手术。”张友涩声说道。
    12台手术……苗主任也愣住。
    周从文这个小家伙做的过来么？！
    张友好像听到了苗主任的心声，加上之前苗主任“羡慕”自己，张友便说道，“周教授的医疗组手术日开两个术间，轮流做。今天的手术好像都是肺部小结节的楔切手术，刚才咱俩换衣服的时候，周教授医疗组的李医生已经带着患者去做小结节定位了。”
    “就是那个板着脸不会笑的医生？”苗主任问道。
    “嗯。”
    “12台，就算是两个术间也太难了。”苗主任喃喃说道。
    “怎么说呢……”张友沉吟，他准备让苗主任彻底羡慕自己，羡慕的口水都流出来。
    苗主任诧异的看着张友。
    “不是能不能做完，而是什么时候做完。”
    “就算是做完也得下午四五点钟吧。”苗主任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身体好，手术做的快。我可不敢一天做12台手术，要老命。”
    “不是这样的，苗主任。”张友道，“周教授医疗组做12台手术，还都是楔切的小手术，唯一的问题在午饭前能不能下来，耽不耽误去食堂吃中午饭。”
    “！！！”
    苗主任的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
    12台手术，一上午就做完了？！怎么可能！
    不说别的，每个术间6个患者，光是全麻几乎就要一上午吧。
    “苗主任，要不咱俩去上面看看？”张友问道，“您身体……撑得住吧。”
    “去看看，说实话我不太信。”苗主任直言，“12台手术，一上午做完，那不是开玩笑么。”
    张友微微一笑，他现在已经不再对周从文抱有任何错误的盼望，比如说想着周从文出医疗事故自己把自己玩死。
    一次又一次的案例、一个又一个身边的患者、一本又一本的病历证明人家不光手术做的好，平时做事情稳如老狗，自己出事周从文都不带出事的。
    现在张友最想的是“教训”一下苗主任，怎么说周从文也是在自己的心胸外科么。
    不知不觉中，张友已经站到了周从文的一边。
    “12台手术，张主任您一定是开玩笑。”苗主任想明白后哈哈一笑。
    张友没有辩驳，他暗自擦亮眼睛，甚至想拿相机，到时候一定把苗主任眼镜摔碎的画面看清楚、记下来。
    “周教授一个月做多少台手术？”苗主任一边用别扭的姿势缓慢往出走，一边询问道。
    “说不好，从前他什么手术都做，平均住院日和手术量不太高。年后收了一批小结节的患者，我估计是想趁着黄老来刷一下手术量。”
    第858章 没有胸瓶！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来到手术室。
    苗主任很缓慢的适应着腰部肌肉换衣服。
    这老腰啊，昨天闪了一下差点断掉。
    昨天苗主任不放心，还做了一个ct看了看骨头，就像是黄老说的一样，没什么事儿，苗主任吃了镇痛药才能勉强活动。
    至于进修……
    估计要泡汤，苗主任已经有念头今天看完手术自己就返回帝都。
    总不至于天天让张友扶着自己不是。
    有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别说是张友这么一个朋友都算不上的科室主任。
    再说，自己这种状态在这面干什么，丢人现眼么。
    换了衣服，系上帽子口罩，走进手术室。
    “三手四手是周教授医疗组的术间，这里是急诊术间。”张友给苗主任介绍道。
    因为昨天大家都在琢磨一站式手术的事情，张友也没心思介绍，今天为了避免尴尬，他多说了很多话。
    “你们急诊术间是普通的手术床还是杂交的？”苗主任问道。
    “杂交的。”张友回答道，“我们院里面瞎弄，听说杂交手术室就非要弄一个，平时也没人用。”
    “骨科呢。”
    “切，我们三个骨科很少做急诊，他们的术间在最里面，因为要术中拍片子么，手术室都是改造过的。”张友指了指走廊尽头。
    “借过借过。”身后有人说道。
    苗主任像是僵尸……比僵尸还要僵硬，微微侧身。
    他看见沈浪领着一个穿病号服、戴着无菌帽子的患者走进来。
    “沈浪，这么快就把第二个患者带上来了。”苗主任和沈浪打了个招呼。
    言语之中，甚至要比和张友说话更亲切。
    一个小医生，苗主任本来不应该在意，可年会的时候他看见黄老招呼沈浪给他揉头。
    “苗主任您好。”沈浪笑着说道，“不是第二个患者。”
    哦，那就是第一个，手术开的可真慢，苗主任回想了一下时间，心里略有鄙夷。
    “这是第三个患者，第一个已经做完了，等麻醉苏醒就能下去。从文在做第二个，我安排第三个患者。”
    “……”
    苗主任怔住。
    “二位主任忙着，那我先去送患者了。”沈浪招呼道。
    看着沈浪的背影，苗主任有些恍惚，难道是昨天自己折腾了一夜精神头不好听错了，出现幻听？
    “张主任。”苗主任茫然说道。
    “啊？怎么了苗主任。”张友问道。
    张友也有些恍惚，今天的手术做的……似乎比平时还要快一点点。
    难道说周从文见黄老来，特意加快了自己手术的速度，周从文想要在黄老面前显摆一下。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毫无上限，也没有下限。
    “刚才沈浪说做完一台了？我没听错吧。”
    张友默然无语，只是摇了摇头，扶着苗主任路过三手。
    三手里患者已经麻醉苏醒，几个人正在抬患者上平车。
    苗主任和张友只是扫了一眼，准备往四手走，看看周从文的手术到底做成什么样。
    然而就是扫了一眼，两人的脚步都顿住，怔怔的看着搬运到平车上的患者。
    好像哪里不对劲。
    几秒钟后，苗主任疑惑的问道，“张主任，手术做了么？我怎么没看见胸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