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同时脸颊上浮起淡淡红晕,这顿时让她整个人鲜活起来,有如从画中走下来的冰雪仙女。
“所以现在这个小丽,一定是呆呆笨笨的,厌恶的坚决拒绝,喜欢的敞开怀抱。你能与她……有现在的关系,不正说明她就是我的意志投影,只会喜欢我所喜欢的,只因为你就是父亲吗?”
还能这样圆的吗?
高德有些头痛,不过他还是得继续抵抗,即便接下来的话对方必然会生气,甚至会暴怒,他也得说下去。
他放轻了声音说:“我不清楚您是怎么保留您的血脉种子的,但是我猜血脉种子成长为人后,一定会跟您一模一样,对吧?”
上代小丽点头:“这是当然,你之前的表情不已经说明了此事吗?那时候你很惊讶,就像看到了另一个……你的小丽。”
“问题就在这里。”高德叹气:“您跟现在的小丽的确非常相像,但还是……还是有些差别。现在的小丽并不是纯粹的光精灵,圣山和她的说法都是一样的,她身上还有人类的血脉。”
上代小丽的身影骤然模糊了,马车里地板,壁面块块崩裂,悄无声息。
不过转眼间一切恢复正常,上代小丽沉冷的低喝:“怎么可能!?”
此时马车也已经进到第三层的王宫,宫门大开,头插锦羽甲胄华丽的王室卫队手持长兵,柄端顿地,迎接他们的女王回宫,也让小丽没再继续。
马车一直进到内廷,在最里面的大殿停下。高德下了马车,仰望像是冰宫般与雪山冰川融为一体的宫殿,深深长叹。
很美很震撼,但这样的美景已不存在于现世。现世的宫殿,应该已经被坚冰封冻,与雪山合一了吧。
“怎么可能……”
上代小丽立在殿门前,低低呢喃着,身影开始荡起微微涟漪。
殿门缓缓开启,异样的无形之力溢出,让高德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
小丽缓缓站起,原本的柔弱和逃避已然消散,淡淡变光正自她体内溢出,化作股股涟漪,振荡着四周。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没有告诉我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她低声说着,跟之前的呢喃相比,语气坚定有力。“更不是我想看到的母亲。”
“这里的冰雪神力掩盖着一切,跟我拥有的力量有些不一样。我认为是在有意隐瞒着什么事情,我必须破开这层虚伪的屏障,看到我希望看到的真实。”
说话时她抬起手臂,让身上的涟漪翻卷得更加猛烈,向外扩展的范围更大。
涟漪伸展到了丹陛上,碰触到那具尸体的雪白长袍。衣袍的袍角悄然粉碎,化作纷飞碎屑,如雪花倒飞般,冉冉飘升。
小丽停了停,咬咬牙,继续推动力量。即便衣袍继续崩解,也不再犹豫。
这下不仅是衣袍,连带袍内早已枯干风化的血肉骨骸,也一并扬作了飞灰。
等王座上的尸骸尽数灰灰时,飞灰萦绕在王座之上,如蝶群般徘徊飘舞,似乎还在眷恋着什么。
就在这蝶群飞灰振翅之间,点点白光闪烁,这白光异于殿堂中的白光,也异于小丽身上的白光,带着似乎贯通了另一个世界的剔透,以至于王座和殿堂都变得不那么真切了。
然后小丽见到了一张脸,一张几乎跟她一模一样,但又显得柔弱的脸,正露出讶异和疑惑,以坐在王座上的身姿看向自己。
两个小丽同时震动,然后涟漪顿消,白光黯去。殿堂里恢复了原貌,王座上空空如也,那些如蝶群飘飞的飞灰纷纷扬扬落地。
“母亲……”
小丽两眼发直,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连思绪似乎都被冻住了。
………………
“怎么可能……”
坐在王座上,上代小丽两眼发直,似乎注视着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高德觉得很不对劲,殿堂中的景象有些迷离,某些地方的光影还在微微扭曲,像是来自外界的力量正在撼动白境。
小丽!
他猛然惊觉,殿堂中的冰雪之力有些混杂,其中像是外来者的冰雪之力,莫非就是小丽散发出的?
小丽也正在这处殿堂里,就在王座之下!只不过是在现实里,与白境虚实相隔。
“你……”这个小丽忽然问:“还是没有记起来吗?”
高德摇头,他的确有另一世,但绝对不是作为这个小丽的父亲。以普遍逻辑而言,不该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汇聚到他一个人身上。
“但为什么你能轻易走进白境,还让我感受到这么熟悉的气息?”这个小丽艰涩的摇头,显然开始有些接受了高德并非是她以为的那个人的现实。
“为什么你的小丽,又有独立的灵魂?”她呢喃着:“她的确与我的血脉种子有关,但她身上的冰雪神力并不纯粹,说明你的话是对的,她并不是纯粹的光精灵。”
她显得异常迷惑,甚至彷徨无助。“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出现这样的偏差?这样一来父亲的计划又该怎么进行,我在这里跟五十万光精灵枯等了十万年,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计划,最终是什么呢?”
高德终于问到了与现实有关,并且与未来有关的问题。“您父亲让您回到这里,跟光精灵闭城封山,一直等到现在,是准备做什么呢?”
这个小丽目光稍稍收敛,注视着高德,看了许久。直到看得高德低下了头准备请罪,才幽幽的道:“不管你是不是父亲,是不是与父亲的血脉种子有关,你终究来了,终究踏进了白境。至少你的到来是与父亲有关的,那么告诉你也无妨了。”
“父亲让我带着光精灵封锁北冥山,是让我们稳定北冥山,让冰雪之力可以维持现实世界的一个支角,不管黑暗怎么侵蚀现世,现世终究还能保存住一点物质的纯净。”
“这个目标在过去十万年里,已经成功过很多次了。不管凡人世界崩溃到了什么程度,因为有北冥山在,有纯净的冰雪之力在,黑暗始终无法彻底吞噬现实世界。有北冥山在,圣山才可以一次次将现实世界重启。”
“父亲的另一个计划,就是……用他留下的血脉种子制造出锚标,给依旧在归乡途中的仙洲人指示位置,让仙洲人可以回归这个世界,彻底清除黑暗。当然那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比如他终于说服了仙洲人,愿意回来解决问题,而且也找到了彻底清除黑暗的方法。”
“为了让北冥山随时可以完成这项任务,我和所有光精灵将自己封锁在北冥山里,千方百计延长生命。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再进入白境,只是延续意志。”
高德深深震撼,为这对父女赌上了无尽的时光和所有生命,只为拯救这个世界的英勇壮举而感动。这时候他才真切体会到,当自己踏入白境的时候,这个小丽掀开车帘时,脸上那如花绽放的喜悦。
那不仅仅只是迎接父亲的喜悦,更是为完成了使命,终于可以获得解脱的轻松与满足。
这时候他甚至为自己不是她的父亲而异常愧疚。
“北冥山的白境,”他抱着一丝侥幸问:“真的只可能为你父亲而开吗?”
上代小丽呆了呆,注视着他的目光从散乱变得凌厉。
“严格说不只我的父亲,另外还有个人。”
她低沉的说:“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再回来。”
高德不解,凭什么这么说?
“那是个刑天,曾经的刑天领袖。”她说:“是他把我送回北冥山,帮助我完成封锁的,所以他可以进入。但在这之后他就死了,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第469章:正主另有其人
城门楼的坚冰已经尽数剥离,城门楼本身都已经崩塌大半。原本立在上面的光精灵冰雕群化作了焦黑的残骸乃至灰烬,自楼上升腾而起的冰弹已经少了大半。
两侧的阻击阵地已经听不到枪声,冲撞摔打的钝响,变调而非人的嚎叫,比之前猛烈了无数倍的动静,混杂在各色魔光中迸发。不管是魔人还是冰原猎人,此时都化作了狰狞恶魔,相互撕咬搏击。
城门楼之前,由无数钢铁巨人列出的整齐战线已然消失。钢铁巨人要么已经被撕扯成零件散落在冰雪里,要么各自为战,每一部都跟几个十几个恶魔作者殊死搏杀。对了,他们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融进了钢铁里的血肉意志,还在坚持履行他们的使命。
沸腾的战场中心,布满了大大小小如陨石坑般的大洞和裂谷般的缝隙,即便是堆积了若干万年的冰雪,在坑洞和缝隙中也被穿透,露出原本的岩石泥土。
四色魔光由白光牵引,随着长斧振荡出滚滚浪涛。每道浪头都是不同属性的恶魔之力,凝结出不同形态的恶魔虚影。这些恶魔虚影又挟带着含有实质的攻击,即便力量并不是特别强大,让两道身影也不得不变招自保。
“这就是刑天的力量吗?”挥舞着血红长鞭的朱雀啧啧称奇:“没你的话这次我可要吃瘪了,看来得跟你道个谢。”
另一道身影驱使着湛蓝与炫紫光流,不断在力量波涛中试探,闻言冷冷的道:“你该加个又字,早在高德身上你就吃过不只一次瘪了。这家伙比高德还要强,没我你可不止是吃瘪那么简单。”
朱雀的血火长鞭跟又一道血红浪涛相撞,爆出冲天冰柱,弥散出的雪尘瞬间凝结成禀报,在偌大范围里噼噼啪啪飞洒。
被这道冲击震得身影晃动,甚至由实变虚,瞬间飞掠到几十米外才重新凝实,朱雀哼道:“说得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他一样,这终究是刑天,还是在这里守了若干万年的初代刑天。跟我们比就是超级老妖怪,吃点瘪也不算丢脸。”
“你到底是来见识初代刑天的本事,还是来干活的?”白虎说:“你我之前误算和失手了好几次,不是形势骤变圣山全面退缩,这些过错都足以让至尊把我们封冻起来。你就不能认认真真的跟我配合,至少先冲破眼前这一关?”
他们两人就如飞舞的陀螺,绕着中心掀动浪涛的高大身影打转。然而不管他们发动任何攻击,最多也只是消减浪涛中的恶魔之力,始终无法伤到对方。沸腾的四色魔光之中,那道高大身影被淡淡白光罩住,他们的恶魔之力只要碰到白光,就像投入了无尽深渊般瞬间消融。
“我是来找乐子的!”朱雀冷笑:“别装作对什么至尊有多忠诚的样子,恶心。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咱们被推到前面来打头阵到底是什么用心,压根就没指望我们解决掉这家伙,只是消耗他的力量。”
即便攻击毫无效果,白虎依旧专心致志全力以赴。等又送出几道蓝紫光流,裹挟着寒冰捏作巨大冰棱,在绚丽魔光后的白光上振荡出圈圈涟漪,才回应道:“你既然知道是消耗,就老老实实做吧,也没有逼迫你赌命。话说你以前可没这么小心,是不是在松州被高德教训之后就有了心里阴影?”
宛如火凤凰的橘红烈焰飞奔而出,轰在魔光之间的白光上。大片冰雪瞬间升腾成烟气,气流也因瞬间的温差而急速吸聚膨胀,自上空看宛如升起了团蘑菇云。
不认为这一击有什么效果,朱雀怒声道:“放屁!”
“我有心理阴影的是我们现在正在干的这些烂事!”她倒是口无遮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夺取北冥山这座冰雪神力的起源之山,然后污染它,让现世失去最后的纯净依凭?”
“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赶在恶魔降临前,主动用恶魔之气侵蚀所有凡人,把现世变成魔人的世界,重建魔人王朝,就这样?”
“以前我还相信这个,相信凡人既然逃不过混沌恶魔,就该主动接受恶魔之力,掌握恶魔之力,团结在魔人王朝下,以恶魔之力为武器击败混沌四魔。现在我只觉得这种想法真是天真幼稚,掌握恶魔之力这种说法就是最大的谎言!”
“跟恶魔之力的接触就是赌博,没有回头路的赌博,这条路不过是妄想左右逢源投机取巧。世界的一面是纯净的真实,一面是侵蚀的黑暗,走中间的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白虎低喝:“你收敛点!”
他又微微叹气:“那还能怎么着?纯净的真实什么时候能守住了?现在圣山不都放弃了吗?我们只能抢在恶魔之前让凡人变成魔人,然后……让魔人们在竞争中变得强大,变得更能保守自我,找到在混沌中仍然作为人类延续下去的道路。对个人来说当然是赌博,对整体来说,这是不得不做的抗争。”
接着语气变得不屑:“难道像圣山过去干的那样,把凡人当做猪,把现世当做猪圈,这样就能守住纯净的真实了?你看圣山不是也想明白了,终于放弃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朱雀一窒,转开话题说:“那夺了北冥山,也把它浸染了,就能有好结果?这可是最后的压舱石了,没了的话船还是要沉,那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至尊自有祂的考虑。”白虎无所谓的道,“而且把它浸染了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谁知道最终会怎么处理呢。我只知道,这个地方似乎跟仙洲人有关。”
朱雀不以为然:“这不是废话么,整个世界都是仙洲人创造出来的,什么地方跟他们无关?”
白虎还想说什么,前方裹住高大身影的四色魔光浪涛忽然紊乱起来,异彩闪烁异彩迷离间,蓝色魔光渐渐消去。
“他控制不住恶魔之力了!”朱雀大喜:“看来消耗战的思路还是正确的!”
只剩三色的魔光乱流后,暖白光辉比之前淡薄了不少,已经能看清巨人身上的战甲细节,其中左肩的肩甲已然崩裂。
“终究封冻了这么久,”白虎说:“刑天是最纯粹的凡人,就算活到了现在,也已经意志模糊魂魄溃散了。很难说这家伙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那身战甲。不过还好,看起来他不是那个刑天。”
朱雀讶然:“哪个?听起来还有你也很忌惮的刑天,莫非是天庙里的那个肖茂密?”
白虎低低笑道:“怎么可能?肖茂密不过是小角色,跟刑天的初代连长比都算不了什么,我说的是刑天最初创建的时候,就领导着刑天的头领。”
“哦……”朱雀恍然,“是那个家伙啊,可那家伙不是早就没了吗?”
………………
初代刑天的首领,高德不知道这个人。
“说起来他算是我的……弟弟,当然不是血脉上的。”上代小丽说:“他是父亲创造的第一个人类,各方面意义上都是最纯粹的凡人,也是与这个世界纯净真实的一面绑定在一起的。”
“仙洲人在他身上获得了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各项数据和信息后,才开始了大规模繁衍。等到魔人王朝降临时,为了抵御混沌,又创造了刑天。”
“最初的刑天来自各个种族,他是唯一的人类,也是最年轻的。但他最接近这个世界的纯净真实,所以反而成了领导刑天的最佳人选。在一次次战斗中他赢得了战友的尊敬,我跟他的关系也很好,比亲姐弟还要亲。”
“仙洲人撤离的时候,也是他带着刑天留了下来。我不敢说是因为我坚持守卫北冥山的原因,但至少有些影响。而且他是除我之外唯一知道父亲计划的人,工作组回来之后,也是他负责居中联络,确保我能执行父亲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