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东西规整完毕,钟九满头大汗,也不敢再和她在这狭窄的铺面里寒暄了。
“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好!”
芫伯让出中间唯一能站人的地方,钟九也跟着走了出来,然后她再钻进店径直走向了正中间的一扇小门。
小门推开,一方雅致的小院出现在眼前,院中茶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走到桌旁坐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红色的透明塑料袋。
没多会,出去拉下卷帘门的钟九也走了进来。
“今个儿还不是初一,芫大师怎么大驾光临了?”
钟九白白胖胖,比常人大了很多的耳垂让他一笑就看起来分外慈祥。
坐下后,他先从身后取了个主人杯用热水浇烫,茶水倒好后将那杯递了过去。
茶水温热,芫伯接过一口就闷了。
“今天就要离开沅江,过来道个别!”
喝完,芫伯将杯子放到茶台上,阻止了钟九倒茶的动作,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笑道。
牛嚼牡丹说得就是她和茶叶的关系,再好的东西在她这都没一口碳酸饮料来得舒爽。
钟九对她的习性也很了解,变戏法似地从茶台下方又拿了罐气泡水放到对面后才给自己倒起了茶。
“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芫伯笑。
“咳咳--”
被这个消息惊到的钟九猛咳几声,好不容易压下满嗓子的痒意就连忙开口再问:“什么意思?”
“我要回老家种田去了。”
“种田?”
这句话明显比刚才的那句话更让人诧异,钟九站起,居高临下地看向芫伯。
就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开玩笑的意思来。
可惜!
芫伯很认真。
“爷爷给我留了很多田地,不种田养点鸡鸭不是可惜了?”
“你明明就是吃‘那碗’饭的,怎么会去种田?”钟九还是不理解。
别看芫伯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可她一手画符除邪的功力没多少人能比得上。
香烛店之所以在这条街出名,全靠了她画的那些镇宅符和压煞符。
芫伯可是这店里真正的“财神爷”
“你也该到换买卖的时候了。”
对于钟九的问题,芫伯没答,反而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他。
就是这一句,钟九立刻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脱口问道:“什么?”
可几乎只是眨眼间他就听懂了芫伯的意思。
这是提醒!
不!应该说是警醒!
“你店门口正西方在建公寓,况且这些年……”芫伯瞟了眼他一年比一年更胖的身形:“阴钱也赚了不少,该收手了。”
“我懂了!”钟九沉吟,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心底分明已经信了芫伯的话。
“那我就告辞了!”
目的达到,芫伯起身,右手顺势拿起那罐气泡水,左手将塑料袋扔了过去:“这是饮料的谢礼。”
“啊?”
钟九只是下意识地接过袋子迷茫地叫了声,却见芫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本就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人很快消失在了他面前。
而他只慢了几步追出去后,却看到巷子里已经没了芫伯的身影。
第3章
走出院门,芫伯顺着狭窄的小巷直接绕到了另一条街上。
与司机一联系,发现他正好就停在那,免去了折返的麻烦,芫伯在路边买了两个烧饼充当午餐后继续往机场出发。
爷爷教导她,有恩必报,有仇也不能耽搁!
当年若不是钟九相信买下那些符纸,她可能还会因为姜莉莉克扣生活费陷入窘迫之地。
饿肚子和不能睡觉是芫伯坚决不能忍耐的,被逼无奈,只得拿出在爷爷那学的半吊子手艺来赚钱。
至于钟九说的符纸管用。
芫伯表示……谁让她天资聪颖,随手画画就能起作用。
她全靠芫藕生教的那点本事,要真想入道,自己还不够格。
“我们走围城南路可以吗?”
司机转头询问,芫伯啃着烧饼含糊不清地“恩恩”两声,继续专心吃东西去了。
沅江馅饼是她在这个城市最不舍得的东西之一,夹满酱肉和青葱的馅饼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脂气和葱香。
那种一口到心的感觉简直不能再让人留恋。
吃完后再来上口碳酸饮料,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要让人满足。
***
地处郊区的机场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六月正处沅江市的旅游淡季,机场里人不多。
飞机票是下午四点,芫伯办理好登记手续,也不过才两点多。
从早晨离开芫家到离开沅江市,才不过小半天时间,等真正坐下来,芫伯才有种即将回家的真实感。
芫藕生在她离开白渭村没几个月就去世了。
那座老屋经由八年的岁月侵袭,不知还有没有她记忆中的样子。
想着想着,芫伯不由得闭上眼懒懒地靠上椅背,神经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了下来。
爷爷交给她的不仅是画符本事,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沉睡了好几年的【天淘系统】
十四岁她就知晓系统的存在。
那时系统绑定的还是芫藕生,她只从爷爷口中听到过关于天淘的描述。
芫伯现在还记得,爷爷经营的店叫【万界农园】,因为她说那名字没气势,所以改成了【万界农场旗舰店】
至于具体种些什么,她光听那些名字根本想象不出具体的样子。
而芫藕生沉迷道术,对这个农场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全当乐趣。
直到要离开白渭村了,芫藕生为了给芫伯留下多点生活保证,干脆将这个系统一并交由她打包带走了。
也许!就是在那会儿,他已预料到自己命不久矣。
芫藕生离世前,原本红色的吊坠一夜之间变成翠绿色,芫伯第二天就自己坐高铁回了白渭村。
多亏系统,她才见到了爷爷最后一面。
摩挲着胸口水滴大小的玉坠,芫伯回想起了那天芫藕生离世前的模样。
才几个月不到,原本精神矍铄的人已变得皮包骨,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在那几个月里被抽干了。
芫伯哭得昏天暗地,芫藕生却很高兴。
这种情绪感染了每个来送他的人,村里叔伯们按照他的安排有条不紊安排丧事,只余下芫伯一人哭得肝肠寸断。
可再多眼泪终究无法留下在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芫藕生还是化成了一座小小的坟包。
回到沅江市的芫伯自此心里只抱着一个念头。
回到白渭村,回到那座老宅。
守着芫藕生的坟墓,守着那个她前半生中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
“丫头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正犹自回忆着,耳旁突然传来道苍老的声音,芫伯猛然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阿姨举着张皱巴巴地纸巾递了过来:“擦擦眼泪吧!”
“啊?”芫伯一惊,下意识地连忙抬手去摸脸,手指上潮乎乎的,果然是不知什么时候流起了眼泪。
她坐直身体,接过纸巾,随意擦了擦眼角。
只见阿姨弯腰放下个巨大的牛仔包,顺势坐到了芫伯身边,边看她边又从兜里掏出坨纸巾。
纸很粗糙,刺啦得脸疼,淡淡油味一闻就知是哪个小馆子吃饭时顺便撕下装着的。
“小姑娘是遇到啥事了?”
阿姨坐下就连忙热心地问开,有些自来熟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就是想起去世的家人了。”芫伯淡淡地笑着,顺势又将问题反问了回去:“阿姨是去鲁江市?”
坐在这一片区的人多半都是同班飞机,芫伯也只是顺口问问。
没想到阿姨竟眼前一亮,右手从兜里掏出个手机就凑了过来:“你帮看看登机口是不是这里?”
扫过手机上的信息,芫伯点头确认就是这。
阿姨马上高兴了起来,转身拿出手机就拨了个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