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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谋 第76节
    想自己并不曾得罪过他什么,却被生生赶下悬崖,差点就一尸两命。
    董无邪做事但凡给别人留些余地,也就能给自己留些余地,不至于有今日。
    进宫的那日,贺兰粼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明黄色的衣角上满是龙涎轻香。
    “怎么这么久才到皇宫,是路上不顺利吗?”
    申姜笑了笑,摇头,“顺利,只是阿翁舍不得我走,拉着我说了好半天的话。”
    “有什么不舍得,你和阿翁若想见面,随时都可以……只是最近别奔波了,你还有着孩子,实在太辛苦。”
    申姜由他牵着,一道回到太极殿去。
    上次从这里离开,她还怀着满心的忧戚,想着要不要把孩子打掉,如今再回来,却已决定了要跟贺兰粼共度余生。
    申姜回到自己的居室,见床头还摆放着那尊玉像,被黑布给蒙着。申姜噗嗤一笑,将黑布扯下来,拿起玉像,只觉得雕得无限精美,一颦一笑都像自己。当初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会厌恶得用黑布蒙住。
    贺兰粼微嗔道,“你当时不喜欢,累得我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可令人失落得紧呢。”
    申姜将玉像握在手心,“我今后一定好好珍藏着。”
    贺兰粼会心一笑。
    “那我就再给你雕一个,你喜欢,我就天天给你雕。”
    申姜揉揉自己的小腹,“我是觉得,你雕的这些小玩意拿来哄孩儿,孩儿一定很喜欢。”
    “这是我雕来送与你的,不是给孩子的。只望着你好好珍藏,却不想给孩子当玩意儿,”他拂拂她的小腹,宠溺地道,“孩儿怎么能和母亲抢?”
    申姜晓得他在意她,事事处处都盼望她好,心间不由得一阵甜涌。
    她倚在他肩头,痴痴地说,“当初我们相遇时,万万没想到还有日后这般光景。”
    贺兰粼饶有兴致地问道,“当初阿姜为何要主动搭讪于我?”
    “自是为了逃命。”
    “可云鹰卫那么多,路不病、董无邪等人各个看起来都比我权势大,你为何挑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侍卫当靠山?”
    申姜笑生两靥,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她一根柔腻的手指挑了挑他的下巴,暧然说,“自是因为你长得比旁人好看些。”
    路不病身高八尺深眉高目,董无邪冷口冷面如僵尸,钟无咎矮小干瘦似枯树,唯有贺兰粼,英华隐隐,丰神如玉,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她承认她当时有好色的原因,才在众多侍卫中选了他,锲而不舍地讨好他,渴望他能把她救出去。
    贺兰粼抓住她的手指,甚是不屑,“原来你只看重我的皮相。”
    ……他还道他与她天生心灵相吸,一见钟情呢。
    申姜追问,“那你呢,你一开始对我那样冷淡,多番拒绝于我,可见连我的皮相都没看上。”
    “初时见你,确实没有感觉,但是……”
    他痴缠地与她十指相扣,忘情地说,“但是,你能让人上瘾。我现在钻进你的圈套里,已经出不来了。”
    申姜吐吐舌头,大为不屑,明明之前都是他强留她在身边,怎么就变成她给他下套了呢?不过既已决定这么痴痴缠缠地过一辈子,纠结这些仿佛也没什么用,谁给谁下圈套都一样,他们互相陷在对方身上出不来了。
    世上的事总是那么奇妙,当初觉得痛苦无比,过一段时间却又甘之如饴。
    ……
    封后大礼就安排在这几日,贺兰粼怕再过些日子申姜的身子就重了,撑不起封后的繁琐礼仪。
    申姜本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为了贺兰粼的面子,还是跟着教习嬷嬷好好学了。皇后的凤冠实在是重极了,她戴上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
    李温直被接进宫来看她,两姊妹多日不见,相拥在一起,喜中含泪。
    申姜见李温直发髻上仍然戴着白花,知她还在为李大仁守丧。
    申姜不忍见她一生都这么孤零零的,便欲劝两句,劝她忘记过往重新来过。
    李温直却神秘地抿了抿唇。
    “申姜,你不用担心我。”
    她窃窃道,“你放心,我不会一直为难自己……待三年以后,我就和他在一块。”
    申姜问,“他?谁?”
    顿一顿,“不会是路不病吧?”
    李温直顿时神色紧张。
    “你怎么猜到了?我和他有那么明显吗?”
    申姜扬扬眉。
    她在贺兰粼身边,时常能见到路不病。路不病整日魂不守舍的,不是为了李温直又为了谁?
    可太明显了。
    第56章 正文完
    说起这些话李温直总是窘迫难安, 总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不住已故的大仁哥,甚至有点后悔自己那日头脑一热答应了路不病。
    可申姜说得没错,她想要好好把这日子过下去、好好帮她阿耶重建武馆, 总得找个人做帮手才行。而路不病,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温直一时心如乱麻,想不清楚自己的事, 便岔开话头,转而说起了申姜的成婚。
    “我当初就知道你要做皇后,我没说错吧?”
    申姜疲累地趴在火红的婚服上直叹气,“你当初是为了揶揄我, 随口胡说的, 没想到却成真了。”
    李温直从包袱里拿出一对金玉锁,交到申姜手上。
    “这是我这个姨娘给你腹中孩儿准备的见面礼。”
    申姜瞧着那两块小锁, 金镶玉,做成锁形, 触手生温,说不出的精致可人。心下欢喜,便欲自己收起来。
    李温直看出她的心思, 嗔怪道, “这是给孩子的, 你可不准私吞。”
    申姜勾勾唇, “这小鬼还没成形, 你就这般地偏爱。我明明才是你亲姊妹,你却不曾送过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李温直笑呸道, “多大人了, 都要当皇后了, 母仪天下, 还和没出生的孩儿抢东西?也不嫌羞。”
    申姜自顾自地将那两枚金锁揣起来,“我偏不,我先替她玩几个月再说。”
    她知道李温直家里本不算富裕,武馆被烧后,更是雪上添霜,连个住处都没有,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靠路不病接济。能打造如此金镶玉的贵锁送与她孩儿,实是蕴含了莫大的情意,令人心下暖涌。
    两人正待再说会儿话,贺兰粼却来了。
    李温直一滞,不欲多扰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光,便匆匆退下。
    申姜怪贺兰粼来得不是时候,贺兰粼却不以为然,淡而温和地笑道,“见我自家的娘子,难道还要挑时候吗?”
    申姜嗔他。
    成婚之仪就在明日,按宫中旧规,皇帝今日不能与新妇相见。
    然贺兰粼却把这些规矩都丢在脑后,执意要留宿在申姜处。
    申姜委婉提醒道,“陛下,我有着孩子,不能……”
    贺兰粼柔声说,“让我留下吧,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你一夜,也是好的。”
    申姜暗笑他有点痴,朝堂上那么一个杀伐果断的君主,到了她这儿怎么就变得婆婆妈妈?
    虽如此想,她湖面一般的双眸中柔情荡漾,枕在他的手上,还是默许了他留下。
    他们所在的内殿,正是当日申姜给贺兰粼下荤酒的那处。彼时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却不曾想还有这般惦记着彼此,相互交心的一日。
    “我们的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她轻轻问。
    贺兰粼略有茫然地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俯首抚摸申姜如雪般的面颊,柔美而娇憨,浑如一枚刚剥的鸡蛋,“若是女儿,必定和你一般美。若是男儿,会和我一般俊。”
    申姜似喜非喜,“呸,大言不惭,自己夸自己。”
    贺兰粼亦笑了,两人掌心相碰,均感幸福喜乐。
    天亮,申姜被叫起来,梳妆打扮,换上厚重的皇后霞帔,准备封后大礼。
    天色极好,东边的朝阳挂着微微的淡红,慢慢化作五彩祥云,缭绕天际。
    一切都寻常,一切却又都不寻常。
    申姜被众人簇拥着走了出去,和贺兰粼站在一起,祭拜天地,受万人山呼海啸似的朝拜。她脑子昏昏糊糊,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眼睛一直看着贺兰粼,贺兰粼也一直在看着她。
    无数本国、邻国的官眷贵妇皆涌入宫来,贺礼堆积成山。阿翁、李温直等人均在皇宫中观礼,建林城的百姓簇拥在皇城外,渴望一睹皇后的风采。
    申姜浑然被这热烈喜庆的氛围所淹没,如在云端,浑身都轻飘飘的。
    帝后成婚,天下同喜。
    龙凤花烛,大吉大利。
    洞房内,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冬日已尽,春寒料峭,炭火烧得很旺,噼啪作响。
    蜡烛洒下暖橘色的光,昏昏暗暗的。申姜一身繁冗的喜服尽数脱了,只穿了一层绛色薄纱,温顺地靠在喜榻上。
    她眼中覆了一层柔柔的薄雾,映照着贺兰粼的影子。细腰雪肤,仿佛一折就断。
    贺兰粼也早已褪去了朝服,脖领间的盘扣悉数都解了,缓缓地朝申姜走来。
    他眸色与昏黄的烛光融在一起,暗哑得很。
    申姜紧张地站起身来,双手背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明明孩子都有了,早就是老夫老妻了。
    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贺兰粼揽住她的细腰,微眯着双眼。申姜声腔微颤,红光满面,“我们……要不要先喝点酒?”
    空气停滞,熏着令人沉醉的暖。
    他刮着她微翘的鼻尖,“刚才喝过合卺酒了。”
    申姜吞咽了一嗓子,绯红的唇直接吻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