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小满等人议论的霍光华,此时也没那么痛快。
他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坐立不安。
他一会坐在椅子上,一会起来走动,一会又倒在床上,一会又爬起来,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房间太狭小,家具太破,被褥一股霉味,空气都是黏滞的。
这个鬼地方,他实在呆够了。
可要办的事还没影。
尤其是今天看到了侄子霍海青后,他的头更大了。
原本,他对接回孩子的事十分有信心。
甚至,曾经动过让助理走一趟,自己不来的念头。
还是他妈说事情太重要,亲自走一趟更放心。
真正来了星城,他也没将事情放在心上。
在他的认知里,养在穷乡僻壤的孩子突然多了个有钱的爸爸,二话不说,屁颠颠就会跟着他走。
孩子的养父母家更是巴不得孩子快回家。一来,可以减轻经济上的负担,另一方面,则指望孩子回报。
可他没想到,人家都不让他跟孩子见面。话里话外,更是把他当骗子。
他铩羽而归后,就花钱打听那两口子的消息。
这一打听,他就发现,事情似乎更棘手了。
原来,那两口子压根就不缺钱。
虽然那点钱在他眼中不算什么。
可在这个小地方,也算小富了。孩子学习很优秀,对他们的感情也深。
这种情况,难怪不容易动心。
他琢磨了一晚上,决定诱以重利。
人都是自私的,他相信,只要有利可图,就没有他撬不开的缝隙。
可他的打算才说出口,就被人拒绝了。
而且,还看到了侄子霍海青。
难道,他过来这边走露了风声?
应该不至于。
霍光华摇摇头。
他过来大陆,只有他跟他妈两人知道。连个随行的助理都没有带。
那常年在外浪荡,不务正业的侄子,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可两人既然碰了面,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敢保证,他那个好侄子,现在已经完全知道他的意图了。
侄子知道了,就意味着他那个精明的好大哥知道了。
想到这,霍光华一拳狠狠地捶在了墙上。
半年前,家庭医生说,老头子身体不好了。
他妈发现老头子已经悄悄约见律师,正在起草遗嘱。
他妈就旁敲侧击问,哪知,老头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说,他在外面的那个儿子,是没有资格分家产的,他只承认婚生子。
也就是说,只有他与现任妻子生的孩子才有继承权。
他与那个病秧子哪里还有孩子,早十几年前就没了。
他跟他妈软磨硬泡,想让老头子改变主意,可老头子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答应。
他们母子两没办法,只好另想办法。
他舅舅就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出主意,说事已至此,不如再找找孩子。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他开始寻找当年的人。
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竟然摸到了赵建设这条线。
更巧的是,赵建设在狱中表现好,已经争取到减刑,离刑满出狱只剩下一年了。
而且,又恰巧生了重病。
他与律师讨论后,争取保外就医,就提前出来了。
见到赵建设本人,他没什么特别感觉。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他都快要忘记了。要不是继承财产的事,他几乎要忘记他曾经还有个孩子。
他向赵建设草草了解了情况,就决定动身来找人。毕竟,时间不等人。
后来发生的事,就都在他意料之外。
特别是霍海青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觉得,余安邦之所以不答应他的条件,是霍海青给了更大的好处。
他该怎么应对?
小孩子不跟他走,就意味着他将失去一笔巨大的遗产。
若在平时,没有这笔遗产,他顶多少花销些,可这笔遗产,关系到他与大哥争夺公司股权的问题。
原本,老头子的公司,就有大半在大哥的掌控之下。若是在失去这次机会,他就更加不能翻身了。
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霍光华猛地站住,他决定找外援。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总会让他们开口同意的。
周小满两口子可不知道霍光华的计划,他们二人正在接待意外的客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建设叔侄二人。
“建设,不是说让你在家里好好养身体吗,怎么到处乱跑。”余安邦不赞同地看着他。
“我没事。”赵建设惨白着一张脸,强挤出一丝笑,“我想来想去,还是来见见小宝,亲自跟他说声对不起,才能睡安稳。”
说到这,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
他像是怕周小满两口子打断他似的,语速飞快地将十几年前的事说了。
原来,十几年前,他在乡下混不下去了,就跟着朋友南下去了。
南边并没有朋友口中说的那么好混,两人到处当小工,依旧填不饱肚子。
那时,像他们这种没有介绍信,不能正经吃住的人还有不少。
时间久了,就抱团取暖,算是相互交心。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也不辨善恶,跟着兄弟们到处混吃混喝。
自然也做了不少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
有一天,他们领头的老大说,有个发大财的机会,问他敢不敢跟着干。
他那时候已经被逼到绝境,自然是一拍脑袋就跟着去了。
一伙人钻铁网,坐船偷渡,到了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有饭吃,有地方住,只需要守着个仓库,他很满意。
直到有一天,老大送了一个小孩子过来。
他的任务,就是看着那个小孩,不让他逃跑。
那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是绑架来的孩子,也不懂绑架是多大的事,老大说什么,就怎么干。
只是,他到底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老大让他吓唬吓唬孩子,给个下马威,他打哈哈糊弄过去了。同伴吓唬的时候,还劝着些。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孩子格外黏他,也肯听他的话。哭闹的时候,只有他能哄好。
同伴们都笑他不够爷们,他也没当回事。
再后来,上头的几个大哥吵起来了,甚至还操了刀子。
那一晚,流了好多血,他吓坏了。他们说警察来了,让他快跑。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是,当大哥交代他带孩子走的时候,他就听话地带走了孩子。
躲躲藏藏大半个月,终于有人联系了他。
说反正没有钱拿了,让他把孩子扔海里,自己逃命去。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会哭会笑的孩子,他哪里忍心。
就那么磕磕碰碰,兜兜转转,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找回了家乡。
小孩子很懂事,不哭不闹,总是拿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他很喜欢他,可孩子跟着他,太苦太累了。
遇到余安邦的时候,他就将孩子托付给他了。
他要出去找事做,有钱才能养活孩子跟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因为,他抢东西被抓了。
“……安邦,这么多年,谢谢你……我不是个东西……”
赵建设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