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同学,其实你今天不用过来。昨天你已经道过歉了。定国摔了,你也是不小心。”舒珍珍一脸深明大义,“而且,定国伤的也不重,医生说只要好好养两天就行。”
周小满听得怪怪的。
果然,就发现病房里原先无视自己的舒家女人们,顿时把目光投向了她。
“就是你撞了我家定国?”舒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看着周小满。
“奶奶,是我自己不小心冲出来,撞到了小满姐,不关小满姐的事。”小黎抢在周小满前面答话。
“你这小孩子,奶奶在跟外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好好听着就是。”舒老太太笑着点了孙子一下,看向周小满时,目光又冷了下来。
“还是h大的学生呢,做事这么不精心,到时候哪个单位敢要你。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得了。一点都不靠谱。要换做我们那会儿,早就被家里的长辈训斥死了。不行,我得去你们学校——”
“这位老太太,”余安邦打断了她的话,“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没听你孙子是怎么说的吗。是他自己突然冲出来,跟我媳妇撞在了一起。我媳妇还伤着了。你孙子住院到现在,都是我媳妇跑前跑后,你现在这话说的,难道就不心虚吗?!”
余安邦毫不留情,直接将舒家老太太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的,”舒梅腾地站了起来,“有你这么跟老人说话的吗?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话?你妈没有教过你在外面要尊老爱幼?”
“我妈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说。”周小满也动了真火,“昨天撞到小黎,确实有我的责任。不过,到底是谁的责任更大,大家瞎子吃汤圆,心里都有数。我们好心好意来探病,就是为了听这些?!谁都是爹妈生的,麻烦你注意说话的措辞。”
“好啊好啊,真是反了天了。一个乡下来的,伤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你跟我家珍珍是一个班的吧,我告诉你,这事没完。”舒梅气急败坏,“昨天听我家珍珍说,你为了跑第一名,看着有人来了,还直直冲过去,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偏偏我家珍珍还劝我说,你年轻不懂事,让我算了。我当时念着你年纪也不大,就不想多计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犯了错不但不知悔改,还牙尖嘴利,现在竟然敢当面顶撞老人。要是不教你做人的道理,你怕是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舒梅嘴皮子利索,一眨眼间,就把周小满说成了无理取闹的乡间泼妇。甚至连周家的父母也顺带捎上了。
这下子,别说是周小满了,余安邦气得撸起了袖子。
看到那鼓囊囊的肌肉上爆起的纹身,舒梅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要做什么,”她色厉内忍地嚷嚷,“我告诉你,这是医院,我们有熟人,你别乱来。”
“余大哥,对不起。”小黎这时候才有机会插话,“我,我回头一定好好说我妈。你们先走吧。”
他挡在舒梅前面。
余安邦的目光越过小黎,看向躲在他身后的舒梅。再看到小黎哀求的目光,到底心软了。
“到底是谁不讲理,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告诉你,今天看在小黎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下回你要是再这么满嘴喷粪,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不管你年纪大不大。”
说完,拉着周小满就出了病房。
屋内。
舒梅拍着胸口,依旧心有余悸。
“这都是什么人,那个叫周小满的,她不是h大的学生吗,怎么会有一个这样二流子样的老公。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竟然在咱们这里撒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熊样。还说送水果来看你,看看他们送的水果,最便宜的苹果,下贱的乡里人。”
“妈,你够了。”小黎大叫起来,“我所有的朋友都是让你这么搅和掉的。你就不能省省心。”
舒梅一听,眉头就竖了起来。
“好你个黎定国,你还好意思说朋友。你从小到大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要不是我这个当妈的出面干涉,你早就跟着他们变成外面的混混了。今天那个姓余的,一看就是在外面打流的,你竟然还叫人家大哥,他也配?!”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喜欢瞎插手。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还有,你们要是敢去找他们的麻烦,我会让你们后悔的。”小黎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去。
“定国啊,”舒家老太太心疼坏了,“你别这样。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今天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是看着咱们家条件好,想要巴结你呢。你年纪轻不懂事,如今外头的道道,那真的是一套一套的。我跟你妈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肯定不会害你。”
黎定国捂住耳朵,一声不吭。
他受够了。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交的朋友,他妈都要过问。
一旦知道人家家庭条件不好,或者是成分稍微差一点,他妈就会横加干涉,勒令自己与朋友断了联系。
有一回,甚至亲自出面将人家骂了一通。
自那以后,他班上的同学对他都敬而远之。
他活了十几年,到如今竟然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
这都是拜他妈所赐。
这回在火车上遇到的余大哥,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他,他就觉得格外亲切。
等发现他身手了得,他对他就更加崇拜了。
可是,又被他妈毁了。
余大哥他们以后应该再也不会理自己了吧。
黎定国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痛恨过自己有这么一个妈。
此刻,他甚至有一个大逆不道的设想,要是,要是他没有妈就好了。
舒梅哪里知道儿子竟然对自己反感至此,她顺着自家母亲的话,又开始絮絮叨叨上政治教育课。
不外乎是要他交友要谨慎,对他日后的前程才有帮助之类的话。
一旁的舒珍珍看着蹲在地上的弟弟,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她看了无数次。早就习惯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弟弟可怜,她甚至有些羡慕他,要是妈妈肯这么关心自己,她宁愿没有朋友。
可惜,她是个女孩,妈妈眼中永远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