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公社有一条江叫胜天江。江水的分支,有一条小河。周小满此时路过的,就是这个地方。
小河不宽,两米不到的样子,可说是小河,水不算浅。
虽然冬天河水干涸,可水位也有一个成人高。更重要的是,这一处的小河,有暗流。据说,每年都要淹死人。
周小满跑得气喘吁吁,总算跑到了小河边。
“大牛,你别乱跑,快上来。”
大牛右手捏着一根棍子,一边拍打着水面,一边在念叨着什么。
听到有人叫他,他不禁回头。看到是周小满,顿时把脸别过去。
就是因为她,他挨了打。
他不喜欢她。
“你走开,别管我。我要去找我亲妈,你们都是坏人。”
大牛手下的力气更大了。水面拍得哗哗作响。
他似乎觉得很好玩,一边拍一边笑。
周小满看着他站在水边,只觉得心惊肉跳。
前两天下过雨,小河边上的土并不结实。
虽然大牛只是个孩子,不算重,可她还是怕他一脚踩塌,滚下河里去。
“大牛,你快点上来,我带你去买包子吃,要得不?”
听说有包子吃,大牛顿时回头:“你不骗我?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只有我妈,才会给我包子吃。”
“骗你做什么,”周小满从兜里摸出钞票,“你看,我带了钱。”
大牛见她不像撒谎的样子,顿时高兴了。
把棍子扔了,先前捡的石头也扔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丢的,那棍子,竟然朝着他自己打过来。
大牛下意识就往后退。
“别动——”
周小满惊呼。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牛掉进了河里。
“救命,救命啊——”
大牛的头一会儿冒上来,一会儿沉下去。眨眼功夫,就飘了两米远。
周小满顾不得多想,鞋子也没脱,直接往河里跳。
她上辈子是会游泳的。
可是,她错误地估计了季节。冬天水刺骨的凉,再加上她身上穿的是棉衣,一沾水,就重得不行。
可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努力朝着大牛的方向游。
河水是活水,他们又处在上游,大牛已经被水冲着走了好几米。
周小满冻得浑身发僵,嘴唇也紫了,却不敢停。
要是她速度不够快,大牛很可能会直接被冲进胜天江。
到那时候,就真是回天乏术了。
好在,大牛命不该绝,他被水冲着往下跑,竟然卡在了一处芦苇荡里。
周小满心下一喜,动作就更快了。
很快,她到了大牛身边。一手托住他的双肋,另一只手则拼命划水。
两人到了一处河水平缓的地方,周小满拖着大牛,就站在了河沿边上。
河沿边上的水位浅,只到周小满的腰。
大牛死死抱着她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喘。
周小满已经脱力,只恨不得将这个惹事的小子扔进河里。
她站在河边上喘气,看到岸上有人路过,忙叫喊起来。
半个小时后,周小满与大牛被人用绳子拉了上来。
此时,周小满已经冻得神志不清。大牛更是只知道哭。
周小满头痛,只好问救自己上来的大叔。附近离白河生产队有多远。
听说有十几里路,周小满差点晕过去。
她从兜里摸出湿哒哒的大团结,递给大叔:“您帮忙去问问,你们队上有没有拖拉机,送我们一程,我出点路费。”
也是凑巧了,在场的人当中,有一个,就是他们公社负责开拖拉机的。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周小满才回了家。
余秀莲见她浑身湿透,一身狼狈,吓得半死,急忙去烧热水,又赶紧熬上姜汤。
大牛冻得打哆嗦,却说什么都不肯回家。
他怕挨打。
周小满没有办法,就让余秀莲去找小宝的衣服出来,先给他换上。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两人才收拾好。
周小满喝了一大碗滚烫的姜糖水,还是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大牛喝完姜水,一点事都没有,还能与小宝打闹。
年轻就是好。
周小满感叹。
她觉得鼻子已经塞了。不敢逞强,让小宝送大牛回去,自己则回屋躺下了。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周小满觉得口渴。
她慢慢坐起来,就发现全身酸软,头也痛得不行。
“别乱动,你发烧了。”
余安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端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
“赶紧喝了,我都怕你把脑子烧坏了。”
周小满把手放在额头上,这才发现自己烫得厉害。
“我睡了多久了?”
话一出口,她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哑了。
“半天了,我去找大舅拿的中药,赶紧喝。大舅说你肯定是着凉了,要发发寒,放了什么桂枝之类的,我也不懂。”
周小满却没有接药,反而问起孩子来。
“这么久没喝,他闹了吧。”
“你还知道孩子,”余安邦没好气道,“你要是在河里淹死,让我们父子两个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周小满有点心虚,就转移话题,“我喝药没事吧,会不会影响孩子喝奶?”
在她印象中,好多药物,哺乳期是不能乱吃的。
“大舅说没事,赶紧喝。”余安邦黑着脸,直接将药碗塞到手里。
周小满不敢反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了,才发现口里苦得不行。
“别看着我,没糖,就这么吃着吧。”余安邦恶声恶气,“看你下回还敢不敢逞强。”
周小满讪讪然。
趁着去上厕所的功夫,溜到余秀莲屋里去了。
见余闹闹老老实实睡着,这才放心了。
因为头晕,她又回床上睡下。
不过,才睡了一会儿功夫,她就醒了。
几个小时的奶没喝,胸部胀得痛。
她去打了热水,用热毛巾敷一敷,就挤了大部分奶出来。
晚饭,周小满没有胃口,勉强喝了一碗白粥。
余闹闹一天没见到妈,难得地在饭点闹起来。
因为感冒了,周小满不敢靠近他。
听着孩子哭得惊天动地,她的心像是在油锅上煎。
“你先回屋。睡觉之前再喝一碗药,发发汗,明天应该就好了。”
余安邦接过孩子,一边摇着一边哄。
余秀莲泡了奶粉来,一勺一勺喂着。余闹闹吃饱了,很快就睡着了。
周小满这才放心回屋躺下。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余有粮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她觉得头痛欲裂。身下更是湿漉漉的。
她强撑着起来,去了一趟厕所,发现是大姨妈来了。
周小满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是生完孩子后,第一次来姨妈。她听说,有些人刚生完孩子,第二个月就会来。有些人,生完了孩子,八九个月才来。
自己现在是生完四个多月,应该算是正常的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落水着凉了,还是因为许久没来姨妈,这一次大姨妈,来得气势汹汹。
周小满抱了两个热水袋,还是觉得浑身透风。
到了中午,更是上吐下泻。
这可把余安邦母子吓坏了。
余安邦非说要去卫生院检查。周小满不肯。
最后,余安邦没有办法,用玻璃瓶子装了好几罐热水,直接塞进了被窝里,确保被窝热了,再让周小满躺进去。
一天三顿的姜糖水,准时灌下去。
一直到姨妈来的第二天,周小满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的烧也退了。
余闹闹到这个时候,才被允许回到母亲身边。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周小满喂他奶,他竟然不肯吃。
周小满急得不行。
“妈,上一次喂奶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还没饿。”
“今天上午就没怎么吃,”余秀莲也奇怪,“我泡奶粉试试。”
结果,余闹闹小朋友喝奶粉喝得可香。
老母亲一颗玻璃心顿时碎成了渣渣。
可奶水不吃空,她也格外难受。
而且,她坚信母乳比奶粉更好,就硬着心肠,逼着儿子吃母乳。
余闹闹被饿了两顿,就老老实实恢复吃母乳。
周小满松了一口气,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