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抓紧时间复习。时间不算充裕了。”周小满道。
“姐,我知道,”张达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就是数学怎么都学不明白,别的科目还好。”
他虽然是数学老师,可高中数学跟小学数学,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这些日子埋头苦读,愣是弄不明白有些数学题。
周小满就道:“数学题呀,我会。你到时候,直接来问我。”
张达强有些不相信,嘴上却道:“那,那得等我有时间。”
周小满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即转身回屋,拿出数学书和一大叠作业本。
“这都是我做的,你看看。”
张达强随手一翻,顿时惊呆了。
首先让他惊讶的,是周小满那一笔娟秀的字。
毫不夸张的说,周小满是他迄今为止,见过写字最好看的人。
再一看作业本内容,顿时喜形于色。
他神情激动地拿着作业本:“姐,这都是你写的?思路太清晰了。我原先弄不懂的,一看都会了。”
周小满就笑:“那些都是我几个月前写的,闲着没事就写下来。你要是觉得有用,就拿回去。到时候,还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诶,我肯定来问你。”这一回,张达强说得心服口服。
等人走了,余安邦就忍不住道:“你准备了那么多资料,不会是早就料到妹夫他们要用吧?”
“没有的事。”
周小满当然不会承认。
如今的高中教材,她敢说,整个公社,没有谁比她更熟悉。
以她的数学成绩,压根不需要将解题过程详细写出来。
她多此一举,确实存了留给周小丽一家看的打算。
只可惜,周和平和周小丽兄妹二人打死都不肯沾书。
不过,给了张达强,也不算浪费。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找周小满,向她打听是不是真恢复了高考。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人家就开始满世界搜罗教材。
有的,甚至提出想借周小满的书。
周小满以自家两口子还要用,委婉拒绝了。
倒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开口借书的人好几个。她借给这个,就没借给那个。为了不平白无故得罪人,她索性一个都不借。
白河生产队的人还好,毕竟真正读过高中,有心考大学的人,并不是太多。
可是,有一天,相隔十几里的别的生产队的社员,也跑到了余安邦家。
人家问的,是数学解题思路。
来人叫江夏,是几年前下乡的知青。因为觉得回城无望,索性在当地找了个人嫁了。
章小玉被向阳小学开除后,她作为附近公社唯一读过高中的,就被聘请当老师。
与张达强讨论数学题目时,得知张达强手里的解题集,是出自周小满之手。她当时也吃惊不已。
后来,有些题目,他们办公室几个老师讨论来讨论去,都弄不懂。她索性就来找周小满问个明白。
周小满听了她的疑问,也没有藏私,将所有步骤一步步拆解。最后,还给她列出了考点,以及相关的题型变换。
江夏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
“周同志,你这解题思路,比我们以前高中数学老师还要厉害。”
“叫我小满吧,”周小满笑笑,“我也就是在家闲着无聊,想的多了一点。你要是肯花时间去总结,只会比我学的更好。”
“不,你这是有天赋,咱们这普通人,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江夏很有自知之明。
又问了好几道题,听了周小满的讲解,只觉豁然开朗。
两人说得投入,压根没发觉时间流逝。
等余安邦进来,提醒她们说要吃晚饭了,江夏才如梦初醒。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起身就要走。
耽误别人的时间就算了,难道还要厚着脸皮,在人家家里吃饭,那也太不讲究了。
周小满婆媳却坚持留客。
尤其是余秀莲。
知道自家媳妇学习好,她恨不得嚷嚷得整个生产队都知道。
现在,向阳小学的老师上门来请教,她就觉得是瞌睡遇上了枕头。说什么都不肯人家走。
江夏拗不过,只好在余家吃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火急火燎就说要回家。
余秀莲将人送到生产队路口,遇上白河生产队的社员,就热情地解释是怎么回事。
白河生产队在向阳小学上学的孩子,也认出了江夏,一口一个江老师,原本还不信的社员们,顿时就都信了。
有社员就羡慕地对余秀莲道:“还是你有福气。儿子有本事能赚钱,儿媳妇又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如今,竟然还学习厉害。你家呀,只怕是要出个大学生。”
“就是,回头,让我家老二媳妇去你家坐坐,看能不能学到小满的七成。”
“秀莲啊,你的命好啊。先苦后甜,好日子都看得到。”
“……”
社员们纷纷拍着余秀莲的马屁,只把余秀莲拍得通体舒畅。
她可不是个先苦后甜的。
余秀莲美滋滋回家了。
接下来,但凡生产队没事,就会有人上门找周小满请教题目。
一个两个的,大有赖在她家不走的架势。
面皮薄的社员,会带上家里做的小零嘴上门,说是给小宝吃。
有那面皮厚的,就空着手,还指望着在余家混上一顿饭。
周小满烦不胜烦。
她自己还要看书呢,哪有这么多时间招呼别人。
余安邦也忍不住埋怨余秀莲:“妈,就你爱显摆。看看吧,家里每天人来人往的,不止闹闹睡不好,小满也完全没办法看书。到时候,考不上大学,我看你怎么办。”
余秀莲也急了:“那,那怎么办?要不,就说小满也不会,让他们别再来了?”
“不用,说了他们也不信,”周小满就道,“下回别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在忙。给孩子喂奶,洗尿片,做饭,喂猪,说什么都行。他们要问题目,得等我把事情做完了才行。”
“这个办法好。”余安邦点头,“他们要是懂味,也知道该怎么做。”
“那好,明天我就坐在堂屋门口守着,谁来,都是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