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大嗓门响起,周小满这才发现,余卫红身后还跟着个人。
这人她见过,就是上回与他们夫妻俩讨价还价,买黄鳝那妇人。
“大妹子,要找到你住的地方,可真不容易,”张娇叉着腰喘气,“你上回那个黄鳝,还有不?”
周小满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一旁的余秀莲则是尴尬不已。
“嫂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咋有点听不懂。”
余卫红突然笑了,就道:“二姑,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们不是还送了黄鳝给我家么。再说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我又不会说出去。”
周小满眉头皱得更紧了。
余卫红却是看也不看她,上前一步拉住余秀莲。
“这位婶子寻到咱们队上来,问起了嫂子。我知道是找你们的,就领进门来了。人家大老远来了,你们装傻充愣,那也太没意思了。”
“就是啊,”张娇堆着一脸笑,对周小满道,“前一段时间,就是你跟你男人卖了黄鳝给我,我又没有说什么。”
又道,“我娘家嫂子的小姑子就在你们隔壁大队,今天人家出月子,我刚好在,就顺道给曲嫂子带话。走到你们队上,遇上这个大闺女,她听我说找人,就领我过来。”
周小满就问:“曲婶子有什么事?”
张娇呵呵笑:“她闺女今天上午带着女婿外孙都回来了,家里还有别的客人,一时走不开,就让我来问一问。你能不能马上送点黄鳝之类的吃的给她家去,对了,还有那个什么山莓酱,她外孙正闹着要吃。”
“要多少?”
“你们有多少,她就要多少,她家呀,人多,也不差钱。”
周小满没吭声,一旁的余秀莲却激动得不行。
她满脸满眼都是笑,一边笑一边点头:“有有有,咱家东西还有不少,待会儿就让小满跑一趟。”
“诶,我受人之托,把事情办好了,就放心了。”
周小满有些奇怪:“婶子,曲婶子真这么跟你说?我上回就跟她说过,我家的东西不少,她说她要不了那么多。”
“嗐,他们自家人吃,肯定要不了那么多。你不知道,她家男人才当上正职,这几天家里怕是要请客,多少东西都能吃完。”张娇一脸你怎么能不信我,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包来,“对了,我差点把事忘了。这是你曲婶子让我带给你。”
周小满接过,是一叠钞票。有分有毛有块,粗略一点,起码有七八块。
“这,这咋就给钱了?”余秀莲咋舌。
“人家说了,你只管往那边送,多的算定金,之后还要。不过,你们也得抓紧,人家请客就在这两天。今天她闺女又回来,怕是要不少东西。”张娇热心解释。
“小满,别耽误了,赶紧去,”余秀莲就道“人家信任咱们,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人家。”
周小满捏着布包,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余卫红看不下去了,不阴不阳道:“你这人,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巴巴上门了,你倒拿乔。”
“就是啊,做人可不能这样,”张娇也跟着说,“曲嫂子平日里没少关照你,你不能在人家需要的时候,临时撂挑子。”
都说到这份上,周小满还能说什么。
她又问了张娇几句曲春花的情况,打发人走了,这才往屋里走。
穿过厨房,周小满进了茅厕。茅厕房梁上,用钩子挂着三个黑胶桶。
周小满踮起脚,小心地取下来一个,用手掂了掂重量,就往外走。
才出了茅厕,迎面就遇上余秀莲。
后者见她只提了一个桶,就道:“怎么就拿了一个桶子,我记得咱家还有不少黄鳝。”
“妈,家里不能没人,东西又多,我拎不动。”
余秀莲想想也是,建议道:“要不,等安安回来?”
周小满想想,就没有拒绝。
卖了的钱,反正是用在余家,他出点力是应该的。
可她在家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余安邦依旧没有影子。
“妈,等他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我先去一趟镇上。也免得人家等急了。对了,小宝说是星期一早上直接去上学,他这两天要住大姑家,你就安心在家里。”
周小满安排好家里的事,决定先去镇上。
她将屋里的山莓酱罐子整整齐齐码在篮子里,又去前院的芭蕉树上,掰了一片大叶子,盖在篮子上。
准备好东西,就出发了。
余卫红站在杨树下,见周小满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尽头,这才慢吞吞回家。
她才进院子,迎面就见她妈正与一个中年妇女说说笑笑。
两人也看到了她。
那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余卫红两眼,意味深长地道:“余队长家的闺女果然不错,我回去就与老顾家说。您放心,只等我的好消息。”
“诶,那就麻烦你了。”刘秋香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嘴里还说着奉承话。
余卫红冷眼看着她妈将人送走,突然问:“这又是媒人?”
刘秋香啐了她一口:“你别拉着个脸,好像谁欠你。这回说的顾家儿子,人家可是吃商品粮的,人也长得好,年纪又与你相当,家里条件也好。你要嫁过去,他还能想办法让你进鞋厂——”
“我说了我不嫁!”余卫红跳脚打断刘秋香的话,气冲冲就往外走。
“哎,你这个死丫头,今天菜地里的草还没扯,你去哪里……”
刘秋香的声音还在身后,余卫红已经听不见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余安邦家附近。
不知想到什么,她冷冷一笑,朝着镇上的方向去了。
呵,既然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柳树立家。
柳树立重重一拍桌子,兴奋地看着彭旺家。
“真的上钩了?”
彭旺家点点头。
“余卫红亲自领人去的,又给了订金,刚刚那个张娇让人送信来了,说是马上就会到镇上。”
“几点出发的?”
“大概一点。”
“那咱们就要再等等了。这一回,我要让余安邦那小子好看。”
“不能轻易放过他。柳哥,投机倒把一般判几年,有没有抄家这一说?”
“你当唱戏呢,还抄家,要不要再来个连坐?!”柳树立翻了个白眼,“不过,多判几年,还是有办法的。”
“诶,那就好。”彭旺家哼笑,“总要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