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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2)
    陆青折坐在他旁边,阻止:方饮胃不好。
    表妹替他吃了那盒冰淇淋,在他对面打量他。他挤出了一个微笑来,然后表妹咬着塑料勺,也对他笑了下。
    这没能让他放松,反而教他更忐忑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可他不仅出现了,还接受着别人最真诚的善意。
    姑妈给方饮剥了个橘子,方饮握在手上吃了两瓣。里面有籽,可眼前没垃圾桶让他吐掉,他求助似的看向陆青折。
    不用方饮说话,陆青折会意,起身扯了一张纸巾。可他没递给方饮,纸巾铺在自己的掌心,手抬至方饮的嘴边,让方饮吐籽。
    方饮闭着眼睛吐了籽,作为报酬,他把橘子塞给陆青折了,自己面对着墙壁陷入沉思。
    陆青折去厨房扔掉纸巾,再洗了一下手。他猜测着方饮的心理活动,不外乎在懊恼着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不来了。
    不是对此厌恶,是太合心意了,所以不敢来。
    小方,你为什么那么瘦?晚上一定要多吃点。姑妈道,你饭量平时有多少?
    只吃半碗饭的方饮犹豫了下,道:一碗。
    才那么点?姑妈诧异。
    方饮说:我经常要再吃点别的,一天有好几餐。
    姑妈望着方饮的胳膊,再次感叹:你这小孩子,太瘦了。
    姑父道:这是没吃到多少对胃口的,今晚我下厨,争取让你胖两斤。
    姑父的厨艺不错,今天烧了大半个下午,端上来一桌子的菜。方饮受宠若惊,并对松子桂鱼有浓厚的兴趣,连着吃了好几块。
    越是有忌口,越是得在家常食材的做法上多琢磨,照样好吃不腻烦嘛。姑父说。
    平常方家的保姆也烧菜烧得认真,可和今天这桌做对照,真的没法比。方饮的食量比往常大了点,可惜还是没达到长辈们的及格标准。
    姑妈给他夹菜: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可以开胃。
    碗里刚多了一块糖醋排骨,紧接着,姑父又给他捞了几勺蛤蜊蒸蛋。如此重复了几遍,方饮的饭碗差不多要满出来了。
    他本人已经吃撑了,继续往肚子里塞不是,直接浪费食物也不是。在姑父姑妈去厨房添饭时,陆青折用胳膊碰了下他。
    陆青折的碗靠近了点,朝他倾斜出一个角度。方饮的手指缩了缩,再迅速地端起了自己的碗,用筷子一拨,把大部分的菜全拨到了陆青折那里去。
    做完这些动作,陆青折很快收回了餐具,神色淡淡地吃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两位大人也没察觉出异常,姑妈只是嘟囔了句:青折今天吃饭都吃得慢了些,原先早洗好自己的碗筷,回书房一个人闷着了。
    唯有表妹变得警惕,瞪着方饮一个劲地观察。待到方饮将要离开,她站在鞋柜边上,委屈道:你怎么让表哥吃你的剩饭呢?
    方饮像欺负过陆青折以后,被陆青折的家人抓了个正着,并进行训斥。他支支吾吾:我、我没碰过那些菜呀。
    那它们也是你碗里的啊,要你吃的。表妹捏着衣摆。
    方饮灵光一现,打算说陆青折耍帅:他是在
    表妹好奇:他是在?
    电梯的门开了,发出清脆的响声。比他快一步的陆青折催促:方饮?
    外面的灯是昏昏沉沉的暗黄,不温暖不明亮,像是油画里的色调。方饮循声望去后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特殊的灯光,而是陆青折的侧影融在这样的光线里,颀长高挑又有一种与生俱来般的温柔。
    他是在保护我。方饮改了口,是我不好,如果能变得厉害点,那他就不用这样了。
    表妹似懂非懂,没懂也装懂,颇为不放心地叮嘱:下次吃得多点喔。
    方饮走去了外面,低着头,看着两人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黑影。他跟在陆青折后面,不自禁心思一动,歪了一下脑袋,他的影子就靠在了对方的肩头。
    他安静地笑了一下,步伐也轻快了起来,稚气地故意踩踏,还天真地抬起手打了下陆青折的影子,并且天真地以为陆青折对此一点也不知道。
    直到陆青折站在原地不动,方饮发蒙,以为自己哪里惹怒了陆青折,怯怯地眨了眨清澈的眼睛。
    陆青折说:我的影子好玩吗?
    话音落下,方饮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落后了陆青折几步,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继而陆青折冲他这里走了几步,两人的影子逐渐融合在了一起,难以分辨各自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  要被反过来玩了
    第64章
    方饮努力找理由:吃得太多了,活动活动。
    好像有点牵强, 但是不管那么多了。他眼神飘向一旁, 想要快步离开, 但是陆青折先他一步说:我送你回去吧。
    方饮道:我现在不住家里。
    陆青折意外地看着他。他说:我睡在学校, 挺自由自在的。再过几天, 苏未要搬去打工分配的宿舍了,我一个人占着一整间。
    陆青折叮嘱:那要小心点。
    被陆青折这么提醒了下,方饮想起来学校最近在整改装修,进进出出不少外来人员,辅导员发过几条信息,让大家注意自身的财产安全。
    回忆了下自己的东西,他谨慎地答:我没什么贵重物品。
    副卡被停掉以后,除了衣服鞋子, 他把手表之类的奢侈品配件全转手了。方小少爷虽然娇生惯养,有一身少爷病, 但适应能力还行, 没觉得自己过得有多么不自在。
    这会还正好省心了,自己没什么可以偷的。
    陆青折见他回答得那么认真,撇开头笑了一声,道:小心别人摸进来偷小朋友。
    方饮:
    既然肚子撑到了, 你要去湖边走走吗?陆青折问。
    方饮回过神来, 立马言简意赅地拒绝:不去。
    感觉自己说得太不假思索了,生怕慢了一秒钟,就会被陆青折拉去散步。他踌躇了一会, 怕陆青折伤心,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
    自己实在有些多情,即便分了手,也没法对陆青折彻底冷漠。这如同软肋,被陆青折拿捏住了,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自己看似回避般的后退,其实是沦陷。
    正确表现应该是不管对方如何动作,自己始终能没半点反应。可惜他太弱了,不行就是不行。
    太弱的方饮还是出了声:我不喜欢走太多路,腿疼。
    考试周前,你们物院举办了场拉练活动,要走好几公里。陆青折道,当时我就觉得你会腿疼,不太想参加。
    尽管陆青折用着平常聊天的轻松语气,方饮还是有点紧张,道:我参加了。
    嗯,我去看了。陆青折说。
    看这个动词很委婉,看拉练怎么看?当然是陪着一起走。
    你一开始好像在和人吹牛,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到了半路,你开始累了,企图偷偷溜掉,被同学抓了回来。最后真的连腿都抬不起来,同学就扶着你走完了全程。陆青折道。
    方饮道:那是我们班班长。
    他还想背我呢,但是背不动。他说,他自己虚,还怪我太重,我哪里重了?明明很轻的。
    陆青折打断他:用扶这个说法,其实不太对。也拉你了,拖着你,过了一会还试着架住你。
    方饮心累,为什么话题会偏到这件事情上去?
    陆青折看向他,说:那时候我有点嫉妒他。本来我觉得这种情感是莫名其妙的,因为你又不喜欢他,可到了后来,我能列出好多条理由来,证明我到底为什么嫉妒他。
    地上的一对影子变得更紧密了一些,轮廓比较瘦削的那道影子刚想要撤开,转而被覆盖住。
    方饮像是被施加了定身魔法,一动也不动地杵在那里。他主要是不敢有什么反应,感觉做出任何举动,都会惹出不可收拾的回应。
    陆青折和他十指相扣,接着,手指微微用力,不轻不重地牵住了他,是个让他没有压迫感,但也甩不开的力道。陆青折道:他碰你这里了。
    方饮作为一个弯的,平常也要正常社交。当时场面就是普通的打打闹闹,没有十指相扣那么暧昧,班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在他吃疼之际,扯着嗓子催促他,要他赶紧迈开步子。
    概括性描述下,就是他死皮赖脸把班长当拐杖,班长身负辅导员的嘱托,用尽办法把每一位同学挪到终点。
    陆青折是多能吃醋,这点事也能让他醋到。方饮无奈,要不是此刻动弹不得,他一定会抬起手扶住额头。
    还碰了你这里,对不对?陆青折问。
    陆青折的手贴在他肩膀上,再滑到背部:这里也碰了吧?
    方饮以为自己整个人都麻掉了,但事实上没有。他最后清晰地感觉到陆青折的手停留在自己的腰上。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的温度对他而言十分熟悉,可以回忆起对方温暖干燥的掌心。
    陆青折说:他扶着你的时候,搭在你这里。
    方饮闭了一下眼睛,抬头直视陆青折,道:不可以吗?
    陆青折神色不明地垂着眼睫,浓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说:我没说不可以,你在怕些什么?
    他追问:上上次把你堵在楼梯间,上次问你讨债,你怕我这次又对你做些什么?
    方饮在心里和他顶嘴,这次已经做了很多了!
    陆青折道:他那时候递给你的那瓶矿泉水,他喝过吗?
    方饮:
    被这么一说,他真的怕到不行,怕陆青折待会以检查为由,直接亲他。
    没有,没有喝过!只是拧了个瓶盖!他辩解。
    陆青折说:拧完瓶盖没顺便喝一口?
    现在要是能把瓶子捡回来,方饮一定去捡回来做个唾液检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呸!他摇了摇头,不是,自己上赶着证明什么清白?自己又不打算和陆青折好,有必要和他讲这么多吗?怀疑就怀疑了,让他随便怀疑去,关自己什么事?
    瞧着方饮变得慌乱,仿佛成了个小哑巴,陆青折却这么放过了他,没有更近一步。陆青折说:没事,那瓶水是我买来让那个人给你的,我看着呢,他没喝。
    方饮生气:那你问来干什么!
    他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再记起来这里是居民区,默默地闭上了嘴。如果把保安引过来,令人看到这种场面,两人也许全得被轰出去。
    你怎么一点戒心也没有?陆青折道,他没喝,万一我喝了呢?
    方饮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敷衍:喝了就喝了,无所谓
    陆青折说:那可不行,这都算间接接吻了。
    方饮道:之前接吻吻得少吗?你这什么脸色,在担忧什么啊?
    陆青折十分认真:分手之后的第一个吻不可以那么草率。别皱眉头,我没喝过,逗逗你的。
    不过嫉妒也是确实嫉妒,眼红没被你喜欢过的人可以轻松地留在你身边,我被你喜欢着,却要胆战心惊地害怕你离开。
    他顿了一下,说:虽然我很庆幸能当后者,但也确实会不平。之前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最近我搞明白了。因为我没做什么,所以我错了。
    方饮诧异了一会,呢喃:做过很多的。
    其实想做得更多。陆青折说,也有很多话,想来想去烦闷了很久,但是从来没和你说过。
    他太内敛了,习惯于自己一个人承受,有些心里话闷久了就不再愿意说。比如孤独或者难过,再比如某些时刻很想被陪伴,他几乎没有和方饮提起过这些。
    以为自己只要足以方饮来依赖就好了,但不是这样的。他对方饮太克制,压抑过度了会显得冷酷,冷酷到自己似乎不需要他。
    我对你不够坦诚。陆青折道,我也很需要你,不仅是喜欢你,所以需要你和我一起消遣时间,空了就来找你,忙了各自分开。而应该是像离不开衣食住行那样,每分每秒都很需要。
    这可能是陆青折第一次和自己流露出那么多情绪,方饮惊讶地愣住了。
    他慢慢把陆青折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了下去,说:你需要我什么?爱上自己被找麻烦的感觉了?
    具象一点,他需要陆青折和他聊天,需要陆青折盯他写作业,生活的许多处都需要陆青折陪伴。
    自始至终,主动方是他,被动方是陆青折,陆青折能需要他什么?
    陆青折道:我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你这个不开窍的
    话说到一半,他又无奈地笑了下,没继续说。他弹了一下方饮的额头,暧昧的氛围淡了一些。
    方饮捂着额头哼了一声,道:你这个人,不要总是打回头草的歪主意。
    那我减点,一个星期打七次行吗?陆青折回。
    听上去是个位数,挺少的,转念一想又不太对。方饮趁机离他远了点,说:一次打一天?
    陆青折不是以前动不动就装冷漠的少年了,淡淡承认:知道就好。
    方饮:
    谁能来告诉他,冰山为什么变成厚脸皮了啊!饶是自己再怎么伶牙俐齿,也没法接话!
    自己去年努力追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人,明明那会连眼神都不屑给自己一个的。
    见方饮沉默地往外面走,陆青折也没怎么扫兴,他就是说来给方饮听的,没打算让方饮回复什么俏皮话。
    我送你回学校吧。陆青折坚持道,在车上睡一会,好不好?
    方饮说:不敢。
    陆青折道:那我也陪你坐地铁,不然不放心。
    方饮抿了一下嘴:我个人觉得,你在我边上,我会比较危险。唉,总之不太好真不用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