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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2)
    苏未一开始没意识是陈从今,迟疑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对方撞上后,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逃避般的垂下头。
    陈从今本来冷着脸,刚刚被打到的嘴角磕出了一点血,有几分凌厉感。见苏未无措地站着,他不由地勉强挤出一点笑,放软了语气道:苏未,过来。
    苏未看到了陈从今嘴角的伤口,盯着那里看,被带到了路灯下,再机械般扭过头去,像是想找客人的下落。
    陈从今捧着他的脸,想把他的脸转了回来,然而没成功。他无奈地说:那家伙打不过我,还挨了骂,自己嫌自己丢人,气冲冲走了。
    但苏未还是没面对他,他感觉苏未依旧忧心忡忡的,借着这个姿势很轻地掐了一下苏未的脸颊,以作安慰。
    陈从今自嘲地笑了下,觉得自己拿苏未完全没办法。原先他自己心里闷着一股火气,此刻却担心苏未因自己的冲动而生气。
    也不能说是冲动,陈从今想着,看到苏未被人欺负,自己的行动完全出于本能,冲动可以克制,而本能是无法阻止的,就算刚才不上前去,那会转化为往后日复一日的懊悔。
    不想理我吗?陈从今问。
    再不收回手,就不礼貌了,他动了下手指,却察觉到自己触摸到了冰凉的液体。
    苏未哭了。
    我
    凌晨正是美梦香甜的时候,然而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方饮第一反应就是打算骂句我草他妈,然后顾及到陆青折听到脏话会皱眉,硬生生忍住了后面的三个字。
    后知后觉自己今天没睡在陆青折那里,他随即顺畅地骂了出口。
    做好了狂怼一通对面的准备,不料打电话来的是自己文静又聪慧的室友,这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清了清嗓子。
    方饮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呀?
    苏未的声音有些沙哑,口齿不清不过能理解意思,像是宿醉过后,硬生生要自己清醒过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苏未洗了冷水澡,刺骨的寒意驱赶了他的醉意。
    三言两语讲明白了自己的遭遇,苏未捂住了脸。他之前没想过和任何朋友分享这件事情,吃亏也好,吃苦也罢,他能够默默消化诸多后果。
    但是现在牵扯进来了陈从今,他不愿意陈从今因此被那个客人记恨为难。
    印象里方饮和那人认识,他寄希望于方饮能够在其中说上话。不过,他还没提出请求,方饮便主动抛了一句这事让我来解决,让苏未早点睡觉。
    方饮挂了电话,躺了回去揉揉眼睛,看清楚现在是五点钟以后,哀叹了一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因为身边没陆青折,所以他下意识打滚打过头了,险些跌到床下面去。
    而隔壁的赵禾颐稍后开门离开,估计要去研究所继续切样片,脚步声十分虚浮地下了楼。
    听赵禾颐越走越远,方饮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拿着手机,翻找出那个朋友的电话号码。
    那人秒接电话,八成气得彻夜未眠,毕竟小便宜没占成,反而丢光了脸面。他阴阳怪气道:难得啊,那么想我吗?这时候打我电话。
    要不是你犯贱,谁他妈这时候找你。方饮嘀咕。
    那人嚷嚷:姓方的
    方饮和这群人打交道时,说话向来又直又冲:闭嘴,你还想趁机摸人裤兜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彻底成了下三滥,居然调戏我室友。
    我就是想想,根本没摸!你知道他朋友把我揍成什么样了吗?那人在方饮面前没那么横,也习惯于听见方饮随心所欲的言语,毫无气焰地回嘴道。
    方饮啧了一声:你要是摸了,这会估计在医院里刚做完截肢手术。我要带着一只咸猪蹄来看你,装你身上正配你的行为。
    对方完全无法回击:
    那人缓了缓,骂骂咧咧的:搞没搞错?你是方饮吗?摸摸怎么了,看得顺眼就一夜情的人多得是,动手动脚的就更多了。操,我就是倒霉,遇到一根筋的。
    方饮道:人家你情我愿才这么搞,我室友不高兴,你他妈非要缠着。你到底是去买酒的还是买鸭的?当i是妓院啊?人家的服务里可没这项。
    好好好,我错了,我真错了!那人说,我哪知道他一个夜店服务生,那么经不起闹
    方饮补了一句:老狗逼,也不看看我室友多嫩多纯一个人,你冲着人家下手之前,也不看看自己手多脏?
    那人理亏,也忌惮方饮,被这么讽刺了也不和方饮横,一个劲地叹气:我都被揍了!行了吧!以后不找他麻烦,我绕着他走!
    也绕着陈从今走。方饮道,说的是揍你的那个人,他是我对象的哥们。
    那人不干了: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他是你对象的哥们,我就不是你哥们了?他把我揍成猪头,还要我放过他?
    我让你绕着他走,是别给他添堵。再说了,你打得过他吗?方饮说。
    被摁在地上打的人不说话了,知道对方不会再追究,方饮也没继续讲。他翻了个身,道:给个面子。
    他清楚自己以前那个圈子结交的大多数人,得称作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寻欢作乐,没什么名堂。但狐朋狗友也是朋友,一转眼就把人当垃圾的话,他觉得也太过分了。
    方饮说:抽空请你喝酒,不在i喝了,怕你对店门有心理阴影。地方你自己挑,我最近都有空。到时候敬你一杯,这事当作掀篇。
    那人被方饮这么打过一声招呼后,再怎么不情愿也好,终是看在方饮的面子上,生生忍了这口气。
    他郁闷道:一杯?去你妈的,诚意呢?你等着破产吧。
    方饮非常肆无忌惮,打算滴酒不沾:附加说明,碰杯是我碰,喝酒纪映喝。
    你最近耍什么大牌?那人匪夷所思,让纪映喝个屁,我和纪映喝酒需要借着这由头?你带着男朋友来喝还差不多。
    方饮道:我男朋友不喝酒。
    为什么?
    方饮摇摇头,情绪复杂地冷哼了一声。
    那人正脑补着一出方饮对象不给面子,或者是酒量极差,亦或者是拿不出手,没法在朋友面前显摆。
    他正想要讽刺几句,说方饮连这个都搞不定,谈个球恋爱,瞎他妈地捡垃圾,就听到电话那头飘来了一句话
    他喝了酒的样子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你想瞧两眼?真是美得你。
    第51章
    陈从今意识到苏未哭了以后,急忙收回了手。
    脸颊那侧属于陈从今的气息很快被寒风吹散, 苏未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不等他有所动作, 便听到陈从今无可奈何般叹了一口气, 心里感到一阵复杂。
    温暖干燥的指腹先搭在苏未的眼角, 继而沿着他的眼睛轮廓,小心翼翼地往前。他闭上眼睛,浓长的睫毛就轻轻扇在上面。
    眼泪被陈从今用这种方式轻轻擦掉,但又越擦越多。
    陈从今安慰:好了,没事了。
    苏未点了点头,咬住嘴唇逼迫自己停下哽咽,接着,他感到难堪似的, 往后退了半步,道:我回去了, 谢谢你。
    陈从今看他眼神涣散, 仍然没有酒醒,说:我送你。
    这三个字让苏未不自禁地僵了下,陈从今误以为他把自己也当成了无赖,补充:送你到楼下, 我就走, 行吗?
    苏未道摇摇头,但不是拒绝的意思,解释道:可以, 我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陈从今笑了:不麻烦,以前想送还没机会呢。
    说完又觉得不妥,他懊恼地讲:但可以的话,希望不要是这种场合和契机。
    苏未道:过了这个寒假就不做了。
    走去停车场的途中,风吹过来,他瘦削的身体缩了缩,尾音带着点颤。
    陈从今说:等一下。
    苏未就站着了,即便喝醉酒,他此刻除了重心不稳外,其余都表现得很乖。他愣愣地等着陈从今,看陈从今拿出了手机,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然后陈从今把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脱掉羽绒服递给苏未穿。
    见苏未一动不动,似乎呆住了,他便把衣服披在苏未身上。他的尺码比苏未大一码,羽绒服又是长款,把苏未拢了起来,抵御了大部分寒冷。
    衣服上犹有陈从今的体温,苏未懵懵懂懂地坐到了陈从今的车上去。
    陈从今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示意苏未喝几口。苏未喝了两口,然后捏着瓶子陷入长久的沉默。
    暖气令他犯困,他却没睡,面朝着车窗,打量车窗映着的陈从今的身影。
    明明人就在身旁,却还要绕这样一个弯子。苏未抿了下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害羞吗?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因为外来车辆不能入内,所以陈从今下车陪苏未往里面走。苏未推拒说不用,陈从今道:你答应过我,说可以送你到楼下的。
    苏未不想在这里耗着,外面太冷了,而陈从今都没穿外套。他领着路,走路摇摇晃晃的,被陈从今搀着。陈从今的举止很礼貌,只是不轻不重地握住他的胳膊,借了一股力气任他支撑。
    即将送到楼下,苏未揉了揉太阳穴,看了好几眼幢号,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打算和陈从今告别。
    路灯的灯光有些暗,陈从今本就深邃英俊的眉眼显得有些深沉,好像有心事,或者说担忧。
    苏未慢吞吞地问:在想什么?
    陈从今道:是不是快要到了?我看着你上楼,灯亮了再走。
    苏未拢了拢羽绒服外套,脑袋微微斜向陈从今,好似只是活动了下脖子。他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再像今天这样。那个
    他另一句话只起了个开头,却不再往下说了。
    陈从今接话:嗯,你要小心点。
    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苏未道。
    陈从今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的确在想这个,但不仅仅于此。怕场面尴尬,他巧妙地反问:不然呢?
    走到楼下,苏未跌跌撞撞地刷了门禁卡。门锁开了,可他迟迟没进去,继而咔嚓一声,门又锁上了。
    他在等陈从今放手,陈从今在等他挪步。可两人和说好了一样,都没有动作,安静地在原地。
    还是陈从今先有所反应,大概是觉得再扶下去,这意味就不对劲了,生涩地撤开了手,在松开的同时,被苏未拉了一下。
    苏未拉住他的手指,像是摸到了一块冰,不难想象陈从今有多冷。
    苏未道:不然,我猜你在想要不要牵一下我的手。
    这下轮到陈从今呆住了。
    房间里的暖气没有停歇过,方饮窝在躺椅上看了一会英语阅读。似乎在学习,实则胡思乱想着下学期如何浑水摸鱼,还把自己此刻的低效率归罪于闷热干燥。
    他又不愿意关掉设备,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去把屋子里的窗户给打开了。
    借着一股西北风,有阵阵香味飘来,惹得人心神不宁。方饮顶着寒意直接跑到了阳台上去,看到年威在自助烧烤,正在给肉上刷油。
    他随即说:有好吃的不叫我?
    年威喊话道:你不是不能吃这种吗?保持健康饮食,给我一边待着去。
    方饮并没有一边待着,换好了衣服到年威家拜年,拜到了人家的露台上,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边上看年威,最后还是吃了两串。
    年威念叨:住院没住够,新的一年还得再续前缘。
    没关系。方饮说,再续就再续,续完我还吃。
    出院了快要有半年,好了伤疤忘了痛,他开始皮痒了。年威冲他翻了个白眼,清楚说不过也管不了这个小混蛋,拉倒。
    即将过年,方饮没再一天天跑到陆青折那边去,安静地缩在家里,力争在方母面前树立良好形象。
    公司放了春节假,方母难得在家休息。她和许多中年人一样,戴着副老花眼镜在手机上看养生微信稿,时不时还分享给方饮。
    方饮看到这类文章时,不禁对里面的图片咽了一口口水,每天大概要咽几十下。
    某天下午,纪映一家来做客,走时捎走了方饮。纪映原本是想着给方饮行个方便,让人去谈恋爱,不料方饮拐着他去吃了卤煮。
    巷子里的那家店虽然味道非常地道,但环境很不干净。用过的纸巾扔得满地都是,厨房正对着路口,和车尾气隔着一条人行道。
    因为这里承包了他俩的童年回忆,所以可以忍受,看着脏兮兮的桌面,还挺有怀旧感。
    方饮坐在里面,望着碗里杂七杂八的荤菜,拿勺子舀了点汤,感叹:唉,那会我能吃一大碗
    现在即便面前摆的是日思夜想的东西,他的饭量也远远比同龄人要少。那些忌口差不多尝到了滋味就打住,再怎么好吃也不吃了。
    有时候他会怀疑,或许自己对此其实没那么大兴趣,念念不忘是由于心里的逆反欲在作祟,他不甘于现状。
    怪你爹。纪映记仇记得比他牢。
    我和我爸最近还好。方饮道,他照顾奶奶挺辛苦的,奶奶吃厌了医院的菜,他每天要送饭过去。
    纪映说:一码事归一码事。
    方饮敷衍地哦了一声,接着听到纪映问:你知道白逸南回来的事情吗?
    上回我和陆青折看电影,碰巧见过他和他对象。方饮不太想提这个人,也不想再有任何接触。
    原因不多,单单是对方给了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纪映道:当年有个人总欺负他,这次风水轮流转,他把人家整惨了。
    方饮不爱看人笑话,也便没问是怎么个整法,具体把人弄得有多惨。
    他回忆了下,平心而论,虽然白逸南被抱团捉弄过,但其自身没什么令人反感的人品问题。
    那时候不少人戏弄白逸南,是因为白逸南性格太过老实木讷,不会开玩笑也开不起玩笑,在这圈子里显得有几分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