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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天真
    梁帝并不想让观若走,“既然都已经半夜了,又何必急着回去,在内殿的长榻上打个盹吧,新的战报很快便要送来了。”
    居然是用这样的理由来留住她。
    观若停下了脚步,“不过是看战报而已,不是需要做什么决策。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样的,都什么也无法改变。”
    梁帝没有在看着她,他只是看着金砖地面上,随着日阳升起,渐渐淡去的影子。
    “阿衡说,昭陵太冷了,她问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陪她。”
    观若仍然背对着他,“那么陛下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回昭陵,回长安去,收复失去的土地呢?”
    “朕要从东北几郡为泗水,颍川,三川等郡增兵。”
    他是途径这几处地方到达的薛郡,回去的路也如是。
    观若终于回过了头来,“会稽郡就在一旁,薛郡南部已经团团被如今驻守会稽的晏氏军队围住。”
    “您这样宠爱燕德妃,难道便不想先为她的家人报仇雪恨?”
    往泗水、颍川、三川增兵,是增大晏既作战的压力。他要杀梁帝,长安却也绝不能失手,军心会乱的。
    而她知道梁帝一直按兵不动,一定也是因为晏既在会稽留下了足够的兵力。
    只要梁帝能将注意力都放在会稽与九江,从这两个郡下手,主动出击,自取灭亡,晏既那边就会相应地轻松许多。
    “会稽?谢氏?燕德妃……若是朕这一生再不能得到你,或许她于朕而言,会是十分重要的,就像你今日一样。”
    所以她是应该觉得幸运么,她所相似的,到底是一个已经不会再回来的人。
    或者更幸运的是燕德妃,她之所以不排斥做一个影子,是因为她原本也不稀罕得到梁帝真正的爱。
    很不幸,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观若是期盼过的,并且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
    “阿珩,这一点不必你操心。谢家人所失去的东西,为什么要朕来替他们讨还?”
    观若知道梁帝性情凉薄,可是这句话,还是令她觉得十分不适。
    谢家人自己讨还?如今的谢家人,还拿什么来讨还?
    于是她刺了他一句,“也是,战败的毕竟是谢家人自己,薛郡的驻军是毫发无伤的。”
    “要怪也只能怪谢家人认错了主,被打了之后向自己的主人叫唤,才发觉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主人。”
    梁帝下床趿了鞋,在微微的眩晕之中站了起来,走到了案几之前。
    “谢家人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事,不必贵妃你来操心。朕要做什么决定,也根本不必贵妃来干涉。”
    “贵妃,你过来替朕磨墨。”
    观若的去意更浓,她不愿为梁帝红袖添香,如同从前在青华山军营,晏既吃了白醋的那一次一样。
    她没有理会梁帝的话,打开了内殿的门,想要唤进一个宫人来做这件事,先遇上了端着药碗的薛庆。
    薛庆小心地觑着观若的脸色,“娘娘,这是陛下的药。”
    他流露出了为难来,“陛下没有吩咐奴婢们进去伺候,因此只能麻烦您了。”
    梁帝显然也是听到了薛庆的话,“贵妃,快将药给朕端过来。”
    观若心中积攒着郁气,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了药碗,将它放在了梁帝的案头。
    梁帝没有抬头,“贵妃,你便不想要知道,朕到底要吩咐东北数郡的世家做些什么事么?”
    观若反唇相讥,“陛下,您难道便不怕臣妾会将这些消息泄露给晏氏之人么?”
    “朕既然敢让你知道,也就是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将这些消息,留存在你我之间。”
    他将药碗拿到了面前,“你以为裴灵献的那些小伎俩,他留下的那些人,真的能将你想要传出去的消息,都顺利地做到么?”
    “朕是老了,可是阿珩,你太年轻了。”
    也就是说,或许观若那些想要传递给裴俶的消息,根本就没有能够送到裴俶那里。
    观若心中惊疑不定,她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太低估了梁帝,还是太相信裴俶了。
    毕竟过往的每一件裴俶想要做的事,似乎都做成了。
    梁帝拿起药碗,自己将药汁一气饮尽了,而后站起里让开了位置。
    “贵妃,既然你不愿意为朕磨墨,那你就为朕代笔,让联来为你磨墨。你从前在萧翱身边,不是常常做这样的事么?”
    观若站在原地没有动,如木偶一般。是梁帝绕到她背后,推着她,将她按在了案几之后坐下来。
    而后她自己慢慢地口述起来,“自承平十六年以来,梁朝风雨飘摇……”
    “如今泗水战乱已平,叛军退于千里之外,是为国之幸事。”
    “如今朕仍以收复失地为念,望诸卿高振士气,一鼓作气,收复长安失地……”
    观若麻木的跟着他的声音,将他所说的一切都写在了纸面上。
    是她低估了梁帝了,也低估了,在他以为他又见到文嘉皇后之后,高涨的斗志与意气。
    他此刻将一切的计划都告知于她了,这一切一定不会是那样简单的。
    他说他不会让她将这些军机大事泄露出去,这些事每一件都足够大了,在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之前,他想要对她做什么?
    这是观若回到行宫之后,第一次对她眼前这个人产生恐惧。
    信已写完,他将信纸从她手中抽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看着与文嘉皇后相似的笔迹,“贵妃,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
    温情了片刻,是给予那字迹的。于观若而言,他又变成昭台宫中那个冷肃的帝王。
    “自今日起,你便回到你的永安宫中,再不必出门了。”
    是禁足令,也是封口令。“无论是谁,若是敢于靠近永安宫,靠近你半步,就只有一个下场。”
    观若同梁帝对视着,帝王的威严,在她眼中再次变得无法忽视。
    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去吧,不必再留在这里了。”
    好像下一刻,又要往她的脖颈之上绕上一条白绫。
    “去吧。”他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你已经受了寒,记得多喝些姜汤御寒,若是受不住了,记得请太医为你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