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岚大脑像是瞬间被倒空。
    明明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吻了，每次靠近还是会有轻微晕眩的感觉。
    然而，她抓住扶手的一秒，手机振铃声便打断了她所有的旖旎情绪——她以前一直以为电视剧里那种这种关键时刻来电话的情节是编剧故意不让男女主搞在一起设置的！
    周凯近距离盯着她不情不愿的表情在她鼻尖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侧头扫了一眼屏幕显示“妈妈”，便顺手替她接了电话。
    杨母在对面语气焦急：“岚岚，出事儿了，李冉死了，自杀！她家人说有遗书，认定这事儿跟你和夏娴两人脱不了干系，现在正在我们家门口闹呢！这可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可怎么办呐？她们来我们家讨说法，我跟你爸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凯听得清清楚楚，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杨岚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李冉抑郁症自杀无数次了，每次都失败，大家其实早就习惯了，有时候连李冉的亲妈都忍不住揣测怀疑她是真的抑郁症还是故意拿自杀吓唬人。
    “你说好好一个孩子，又那么漂亮，人也挺优秀的，这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活了呢？我想不明白！你跟妈妈说是因为赵景辉那孩子吗？造孽啊！怎么不想想把她养大的父母？”杨母是真的不理解李冉的行为，可毕竟逝者为大，她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指责李冉太脆弱、没有责任心。
    “先别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肯定跟我们家没关系。”杨岚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绪，“他们继续闹就报警，我们没什么理亏的。”
    “不行啊岚岚！我跟你阿姨关系一直还挺不错的，她们女儿没了，情绪失去控制我们也都理解，闹到报警的地步多难看啊？”杨母左右为难。
    “他们自己都不嫌闹成这样难看，我们替他们想这么多有用吗？”杨岚边说边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发现李冉自杀的消息传播迅速，甚至在各个平台都成了头条，“M大男学霸连续PUA女友至自杀”“大规模网暴美女网络作家自杀”等千奇百怪标题直接引爆了已经沉寂许久没有热门话题的互联网，赵景辉和夏娴自然也难逃热搜。
    “没事儿吧？”周凯眼看她被吓到了，一摸她的手果然冰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让阿姨直接跟我说。”
    其实他很不理解夏娴和李冉那个圈子每天都在鼓捣些什么无聊的玩意儿，在他眼里那明明是写一些屌丝意淫的屎山，按理说就图一乐呵赚点零花钱得了，结果还整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出接一出跟宫心计似的，最后竟然都闹出人命了。
    “该不会又是你闺蜜把人刺激自杀了吧？”周凯很难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怎么可能？你能不能不要对她有这么深的偏见？她如果能没人性到这个地步我会跟她做十几年的闺蜜吗？你当我是傻逼？”杨岚说完猛地想起网上一个段子——“其实你跟很多人已经见过此生的最后一面了”，当时她没觉得有多难过，因为她永远向前冲，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缅怀的人，但此时她乍然记起自己最后一次跟李冉说话态度并不温和，不由一阵脊背发凉，哪怕她当时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只是包含了一点点的不耐烦，是不是也加速促成了这场悲剧呢？
    杨岚无法共情为什么有人可以那么脆弱，就像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差生做不出来送分题一样，她只能很客观地去解释那叫“5-羟色胺不足”。
    用夏娴的话说，杨岚是一个“精神能量高到离谱”的人，执行力强得惊人——高中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布置完要刷的卷子，杨岚第二堂课开始之前就能写完所有题目答案然后开始感叹“一道有水平的题都没有，又在浪费她的时间”，所以跟杨岚在一起每天都像在“1.5倍速快进”。哪怕杨岚失恋难受得天天哭，lab的活也是高质量完成的，别人努力克服拖延症，她坚强抗争自己的“提前症”。她无法理解抑郁症患者的“启动性困难”，在她眼里很多事都可以简单归类为“畏难”，她也不懂情绪细腻的女孩子为什么可以为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事痛苦，因为她的世界里“物理之外无大事”。
    这是十九岁的杨岚第一次意识到，身边的人是真的会永远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