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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这老头儿看似颓靡,实则精明至极,根本不是寻常兽人。他的手掌有茧子,但不是干粗活磨出来的茧,而是握武器磨出来的,可见他是个实力强横的兽人。即使和查特父亲一样穿着巨犀兽皮,姬瑾荣也没把他当平民来看。

    姬瑾荣展示够了,才问:“这个蜡烛能换多少矿石?”

    老人不答反问:“你有多少?”

    姬瑾荣说:“我卖两根,一根已经烧着了。”

    老人说:“一根四人份。”他徒手灭掉正在燃烧的黄蜡烛,“这根只能算两人份的。”

    查特震惊地望着那两根小小的黄蜡烛。

    这样两根蜡烛,能比得过他带回来的整批货物?

    姬瑾荣让老人马上把矿石给自己。

    得到了矿石,姬瑾荣把它们都给了查特:“拿回去吧,谢谢你们昨晚的款待。”

    查特僵立原地。

    姬瑾荣的目光已经转回老人身上:“您有办法带我去见领主大人吗?我需要通行令。”

    老人说:“我一个老头儿,能有什么办法?”

    姬瑾荣说:“如果我可以向领主大人献出这种蜡烛的制作方法呢?”

    老人精神一振。他注视着姬瑾荣,想从姬瑾荣脸上看出开玩笑的迹象。

    “你知道欺骗领主大人是什么罪名吗?”老人开口问。

    “我知道,查特一路上都跟我说了。”姬瑾荣记忆力好,对查特所说的一切倒背如流,“触犯了领主大人自然是死路一条,没有别的可能性。”

    老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不想活,我还想活。万一你是骗子,我也会被连累的。”

    姬瑾荣含笑说:“如果我不是骗子,您却没有把我带到领主大人面前,您可能会失去现在这份好差事。”

    “你说得也有道理。”老人点点头,招来一个兽人让对方暂时顶上,才对姬瑾荣说,“那你跟我来吧。”

    查特愣愣地站在原地。

    姬瑾荣见查特还没回神,开口说:“快回去吧,别耽误了上交矿石的时间。”

    查特猛地回过神,突然有些结巴:“好、好,我这就回去。”他转身和同伴们一起离开。等走出一段路之后,他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正在走向领主住所的少年。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是那么地巨大。他们穷尽一切都无法搬到的事,对姬瑾荣而言却易如反掌。

    他还在为如何凑齐要上交的矿石烦恼,姬瑾荣却已经能见到领主大人。

    查特一生之中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渴望力量。

    查特眼底流露出一种决然的坚定。

    姬瑾荣并不知道查特的决心。

    姬瑾荣和老头一起来到统领大人的住所。

    统领大人正在和人“开会”,探讨如何进一步加强防线。没办法,到了深秋,黄昏山脉会出现可怕的兽潮,如果不将城池和防线设好,兽潮会像以前那样席卷而过,在狮族领地中肆虐。

    这是猛兽在为冬天储备粮食。而他们的“粮食”是兽人和兽人驯养的坐骑和肉畜。

    听到有人敲门,领主大人微讶,开口说:“进来。”

    姬瑾荣一怔,莫名觉得这嗓音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嗓音似乎属于他曾经的好友。

    好友是老丞相之子,人人都说他将来也会是丞相。在外人眼中好友是温文尔雅的才子,有着惊世的才华和温和的个性,实际上好友私下里是个很有趣的人。

    那时候他其实很害怕寂寞。

    好友看出了这一点,魏霆钧出征时都会入宫来陪他说话,聊聊最近的趣事,说说听到的笑话。后来成了家生了子,还抱着他那大胖儿子来给他看,给寂静的宫廷添了不少生机。

    魏霆钧一直和好友不对付。

    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他竟再一次听到好友的声音。

    虽然对方只说了两个字,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老头已经撩起兽皮做成的“门”。

    姬瑾荣抬眼看去,对上了一双温润之中隐含锐利的眼睛。

    -

    这么顺利的发展让姬瑾荣心中明了:他果然没猜错。

    刚才那老头是这位领主大人安排的。劳役和赋税太重,这位领主大人怜悯自己领地里的平民,于是派人暗中开了“黑市”。

    只是那老头是贵族出身,对平民总有那么点轻蔑,收罗货物时才那么严苛。

    老头简单地向领主大人叙述黄蜡烛的事。

    领主大人有些惊讶,目光落在姬瑾荣和罗布身上。对上姬瑾荣的双眼,领主大人心头一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等看向罗布时,他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威胁。

    这是一个强者,一个外来的强者。

    领主大人说:“你们叫什么名字?”

    罗布说:“我叫罗布。”

    姬瑾荣说:“我叫阿瑾。”

    “阿瑾?”领主大人目光一凝,更没法从姬瑾荣身上离开。兽人什么古怪的名字都有,可这叫法还是让他有些恍惚。只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谁能叫他一声“阿瑾”?

    姬瑾荣没错过领主大人片刻的失神。他暗暗留了心,但并没有立刻去印证自己的想法。

    领主大人很快回过神来。

    “你们想要去哪里?”他注视着姬瑾荣问。

    “就是到处去走走。”姬瑾荣与他对视,“最终可能会到达你们的王城。听说那是一个相当壮美的堡垒,我们想去看看。”

    “教会其他人做这个,需要多少时间?”

    这算是应允姬瑾荣的要求了。

    姬瑾荣一顿。如果光是教会对方,那自然是半天都不用,但他想留下探探底,因此开口道:“需要先让我哥哥带人去学习采集材料,然后回来我再教他们制作工序和分解步骤,大概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

    “那就五天吧。”领主大人拍板定案。

    五天足够验证一切了。

    两个人心里都这样想。

    罗布拧起眉头。他可不放心姬瑾荣一个人留下,这里是这位领主大人的地盘,姬瑾荣人单势弱,若是出了什么事可真是连个照应都没有!

    领主大人说:“这件事非常重要。”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天气正好,我这就叫人跟着你兄长去采集材料。要去什么地方?”

    姬瑾荣含笑说:“其实现在还不行,这材料要晚上才出现。不过早点过去的话,可以先采集些灯绒草,您可以多派些人过去,一次采集多一些。”

    领主大人颔首。

    老头和其他人都有些吃惊。明明姬瑾荣是个外来者,而且用的是敬语,他们却莫名有种他们领主大人在听对方安排的感觉。

    这个黄蜡烛真的这么好吗?

    领主大人吩咐身旁的人去安排人手,转头让姬瑾荣坐下:“采集材料只要你兄长领路就好吧?”

    姬瑾荣点头。

    领主大人把姬瑾荣留了下来。

    罗布虽然不放心,但拗不过姬瑾荣,只好领着人出城,朝着黄昏山脉而去。

    领主大人叫人给姬瑾荣送上一杯羊奶。去了腥膻,加了点甜汁,味道颇为不错。

    “谢谢。”姬瑾荣喝了一口,舒舒服服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小猫儿。

    “陛下。”

    姬瑾荣一顿。

    领主大人定定地看着姬瑾荣,唇边含着欢欣的笑意:“我一直在想老天为什么会让我来到这种地方。如今我明白了,老天是让我在这等候陛下。”

    姬瑾荣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开口。

    “清泽。”姬瑾荣喊出一个久违的名字。

    徐清泽,徐相之子,有状元之才。当年是太子伴读,但太子顽劣不堪,不听劝导,只顾与宫人玩闹。徐清泽与太子三师都非常失望,这时姬瑾荣进入了他们眼帘,虽然病体孱弱,一年四季只有少数日子能进学,却从不曾耽搁学业,问出的问题屡屡出乎他们的意料。

    太子三师心灰之下,便悉心教导姬瑾荣。后来姬瑾荣能顺利登基,少不了太子三师的认可和徐清泽在徐相面前的鼓动。

    徐清泽看着相貌完全改变了的姬瑾荣,心中却没有丝毫陌生之感。他的陛下永远是他的陛下,不管躯体强弱,不管身在何方,都让他打心里敬慕。

    “陛下,您这次来狮族领地是准备做什么?”徐清泽开门见山地问。

    “我是这个世界所说的‘纯人’。”姬瑾荣微微笑着,眸光明亮,“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徐清泽何等聪明,马上猜出姬瑾荣的意思:“陛下就是他们所说的‘不祥之子’?!”

    “是的,我是那个‘不祥之子’。”姬瑾荣毫不避讳,“不久前狮族王子到我们那边去,说他和霆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抢人抢到我这儿来,我怎么能让他过得舒坦!”

    徐清泽惊讶:“镇国将军也在这个世界里?”他咂摸着姬瑾荣刚才的话,瞪圆了眼睛,“陛下,您和他……”

    姬瑾荣笑眯眯:“我和他在一起了。”

    徐清泽:“……”

    徐清泽义愤填膺:“臣早该知道他不怀好意!还骗陛下说什么心上人!他当初惦记着的那个根本就是陛下吧!”受徐相影响,徐清泽的思想还是有点守旧的,当初他就一直提醒姬瑾荣要好好防备魏霆钧。

    可看到魏霆钧在姬瑾荣病重后的表现,徐清泽也渐渐认同这位镇国将军。后来……

    徐清泽心中一凛。他说:“陛下,您……大行之后,镇国将军他一直不肯继位,发疯一样征战四方,令周围诸国都闻风丧胆。大周经不起这么频繁的战事,已经摇摇欲坠,他却没有停止的意思,更不听别人的劝阻。”想起那时的一切,徐清泽依然有些心惊胆颤,“那时他真的疯了。”

    姬瑾荣拍拍徐清泽的手背:“清泽你辛苦了。”

    徐清泽苦笑:“我倒是想辛苦,可惜没机会。他杀了不少人,唯独没有杀我,只让我在家享清福。”只是对于徐清泽这样的人来说,让他眼睁睁看着大周江山社稷毁于一旦,比让他因为直言进谏而死更痛苦。

    “对不起。”

    魏霆钧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将权柄放到魏霆钧手中,让魏霆钧有机会那样“发疯”。

    徐清泽说:“不,陛下您不要这么说。”姬瑾荣是个出色的君王,他知人善任、勤勉为政。只是姬瑾荣接手的本来就是烂到根子里的大周王朝,那是座将倾的大厦,即使姬瑾荣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改变。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姬瑾荣记挂着的依然是受寒的百姓。

    思及往事,徐清泽眼含泪光。

    “陛下,其实看到镇国将军那样做,我心里有些痛快。”徐清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