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霁这句话是真心的,在看到姬瑾荣天赋测试结果的那一瞬,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在姬瑾荣乘着胖胖离开之后,炎红玉带走了他——在那短短的小半个时辰里,炎红玉告诉他的是他与姬瑾荣的差距,也告诉他继承国君之位所必须承担的责任。
炎红玉让他知道,继承国君之位不仅仅是享受拥有权力、地位和财富的快意,还得去挑起沉甸甸的重担。
而他,没有能力做到那样的事。
俞霁很感激炎红玉让他明白这一切。
否则他还会像个蠢货一样去争去抢,变成其他人手里的棋子。
俞霁小脸紧绷,神色认真。
姬瑾荣最喜欢的就是俞霁这股劲头。他很赞同俞霁的话:“我也尊敬红玉姐姐。”
他尝了口茶坊的点心,两眼一亮。他说:“这味道真不错,你也快尝尝,回头给阿廉说说。”
俞霁说:“廉平大人又没时间来吃。”最近廉平大人忙得脚不沾地,连他心爱的小甜饼都没时间做了。这种忙碌的状态在这几年可不少见!
姬瑾荣说:“你不觉得阿廉想吃却又吃不到的表情很有趣吗?”
俞霁:“……”
俞霁替阿廉抱不平:“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廉平大人他对你那么好!”
“好像是挺过分的,”姬瑾荣语带反省,“要不你去向店家讨些他们用的糖浆回去送给阿廉?”
俞霁马上应道:“好!”
姬瑾荣含笑看着俞霁跑走。
年轻人的活力就是好。
姬瑾荣的目光回到《群玉山时报》上。
那上面的画像竟是八年前离开国都的泰明安。
姬瑾荣看着报道上写着的介绍。
事实上这个介绍早就放到他桌前。
天煞宗啊。
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能参加群玉会,天煞宗当然也不能归为邪道。可天煞宗的修为方式极为阴损,每年招收回去的弟子只有十之一二能够活下来——至于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泰家居然加入了天煞宗,难怪这几年都听不到消息。
带着泰家举家之力加入,泰明安应该不会吃什么苦头。
只是入了天煞宗,要抽身可就难了。
姬瑾荣抬手拿起第二块糕点,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他将糕点放回盘中。
自己选的路,只能自己去走。
姬瑾荣望向窗外。
巧的是,报纸上的人正好被人簇拥着走过。
泰明安走在中间,面色沉冷,身上带着难掩的煞气。周围的人讨好般往泰明安身边凑,泰明安却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只有脸上那丝不耐烦让人知道他听见了“苍蝇们”的嗡嗡叫。
姬瑾荣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小胖子。
虽然脾气冲了点,做事横了点,但还是个单纯的少年。即使是八年前的夜市上,泰明安也没改变多少。
如今过了八年时间,泰明安竟被时光磋磨成这样。
姬瑾荣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能多想。
他连凤溯都没找回来,哪里顾得了别人。
这时俞霁跑了回来,高高兴兴地对姬瑾荣说:“我要回来了!”
俞霁如今比刚回到国都时开朗多了,也更像他这年纪的孩子。
小孩子果然应该多出来玩玩。
姬瑾荣满面诚挚地夸道:“俞霁哥哥真厉害。”
俞霁:“……”
总觉得怪怪的。
第49章 收服异界邪尊(十四)
在姬瑾荣收回目光的刹那,泰明安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视线。泰明安往姬瑾荣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木窗之中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姿态从容而悠然,仿佛什么事都无法干扰到他。
明明群玉山中处处剑拔弩张,对他而言却像坐在家中品茶玩乐一样。
霎时间,泰明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大栾朝发生的一切,他们早已听说了。凤溯消失不见,俞霁没有继位,国君之位又回到了姬瑾荣手中。他原以为姬瑾荣会伤心孤苦如同丧家之犬,没想到沦为丧家之犬的人竟是自己。
继位之后,姬瑾荣迅速扫清所有障碍,赢得了各大家族的支持。
泰明安觉得心底有把火在烧。
若是他没有因为他遇刺而知晓家中与天煞宗的关系,他恐怕只能仰视这个他认为孤苦无依的少年!
那么厉害的家伙,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
说不定当初对泰家下手的事,就有他参与吧?
毕竟泰家也是“障碍”之一。
泰明安的目光定在姬瑾荣身上太久,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
他们循着泰明安的视线看去,瞧见了面容俊丽的姬瑾荣。
那少年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却让人无法生出亵渎的感觉。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含笑与对面的人说话,竟像将周围都变成了暖和的春日。
不少人不自觉地看呆了。
有人回过神来,面带龌龊的笑容,奉承道:“您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去把他弄——”话未说完,一柄利剑已刺入他胸口。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从刚才那种失神状态中回神。
泰明安将剑从那鲜血直流的胸膛里拔出来,取出手帕擦干净上面的血,仿佛嫌弃它弄脏了自己的剑。
他扫视其他人几眼,说:“不该想的东西,不要想。”
泰明安抬眼看向茶坊,发现姬瑾荣对面那少年睁圆了眼看着他们。
姬瑾荣也跟着望了过来,只是在看见躺在地上的尸体时眼里毫无波澜,好像死那么一两个人根本不值得惊讶。
泰明安与姬瑾荣对视。
他并不上前,站在原地向姬瑾荣问好:“好久不见。”
姬瑾荣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也说:“好久不见。”
早听说天煞宗以实力为尊,实力低下的人毫无尊严可言——甚至连性命都无法保障。看到泰明安随手杀死同行的人,姬瑾荣才知道传言不假。
只是没想到泰明安真的会被天煞宗同化。
姬瑾荣朝泰明安笑了笑,别开了目光。
泰明安也笑了笑,被人簇拥着离开。
茶坊里响起了各种议论。
俞霁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他吃惊地说:“你认识那个可怕的家伙?”
姬瑾荣说:“认识。”他与泰明安算不打不相识,但也只有那么几面之缘,谈不上深交。顶多只是因为看到那天真单纯的小胖子变成了这样,心里有些惋惜而已。
俞霁说:“那人是他的同伴吧?他怎么就那么杀了他?你还是别和这种人走太近,太可怕了!”
姬瑾荣见俞霁一脸紧张,笑了起来:“好,我听俞霁哥哥的。”
俞霁:“……”
感觉姬瑾荣好像一直在哄他。
茶点用过了,闲话也听完了,姬瑾荣见天色不早,便领着俞霁去找落脚的地方。每年群玉会是这边最繁荣的时候,商贩和酒家都格外忙碌。姬瑾荣问了几家旅舍,竟都没有空房了。
俞霁一筹莫展:“我们应该和红玉大人他们一块走的。”
姬瑾荣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没事,还有个地方没问呢。”他带着俞霁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花楼前,取出不知从哪顺来的折扇啪地打开,“走吧,我们进去瞧瞧。”
俞霁瞪大眼。
空气中飘来的脂粉香味,提醒着俞霁这是个什么地方。俞霁着急地说:“阿瑾,这不行的,廉平大人他们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姬瑾荣合上折扇,用扇子挑起俞霁的下巴,语气轻佻:“你以为我去做什么啊,这不是没地方吃饭也没地方落脚,我才挑这么个地方吗?难道你以为我会来喝花酒?”
这时已经有姑娘注意到他们的到来,见他们衣着不凡,气质又温和,和群玉会上一干武人大不相同,不由都围了上来。她们美目中溢出光彩,笑吟吟地说:“小哥哥,你们第一次来吧?”
姬瑾荣温柔的目光从姑娘们身上扫过,眸底带着善意的笑意:“对,带我弟弟出来开开荤……哦不,开开眼界。”
俞霁炸了:“我是你哥哥!”
姬瑾荣“哦哦”地应了两声,笑眯眯地说:“小姐姐们太漂亮,我都紧张得不记得我是弟弟还是哥哥了。”
姑娘们被姬瑾荣逗笑了,引姬瑾荣上了楼。姬瑾荣挑了个姑娘给自己弹琵琶,自己则和俞霁坐下吃酒吃菜。
俞霁浑身不自在。
姬瑾荣泰然自若地夹了几口菜,见俞霁吃了辣子,端起酒就往嘴里灌,也拿起酒杯凑到鼻子边嗅了嗅。
俞霁总算缓过劲来,见姬瑾荣把酒端起来又搁下,好奇地问:“怎么?这酒不好喝吗?我觉得味道挺不错啊,劲头也不猛。”听到俞霁这么说,在他身边盈盈站着的貌美姑娘又将他杯子倒满了。俞霁到底是个毛头小子,脸皮薄,嗅见姑娘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时脸都红了,小声说,“谢谢。”
说着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俞霁又把酒往嘴里灌。
姬瑾荣慢悠悠地说:“这酒倒不是不好,就是加了春药。”
噗!
俞霁把嘴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他急得满脸通红:“你怎么不早说!那现在怎么办?我已经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