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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看到了看到了!听说那是国师的小儿子出生时带来的,一出生就被紫气缠着呢,据说都看不着脸……”

    相氏小儿?

    云采夜放下杯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在桌上留下一块碎银,化为一道白光离开了茶点铺。他悄悄潜入国师相轲的府邸,跟随女婢找到了相氏二公子的房屋。

    小木床上的稚婴还在酣睡,云采夜凑近弯腰一看,也有些不懂了。

    这婴儿明明刚出生,却面容白皙红润,完全不似其他刚出生的婴儿红通通皱巴巴的那般丑陋,周身气息祥和,正撅着粉嘟嘟的小嘴睡觉,看其面相也不是会做出大恶之事的人,反而……会是那种烂好人的样子。

    可那冲天的红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找错人了?

    云采夜伸手在小婴儿肉乎乎的脸上戳了一下,看到小婴儿不高兴地抿着唇,“哇啊呀咿”地哼唧了几声,不由笑了。

    他挺直身体,在小婴儿体内打入一道自己的神识。日后只要这孩子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自然会知道,如果没做,那这枚神识也能护着这孩子,在危急时刻能够召唤到他。

    云采夜成仙已有三万年之久,三万年的时光,对于人界来说可以移山填海,变沧海为桑田。但对于仙人来说,虽不是弹指一瞬,却也算不得多长,因此仙人们总得找寻些乐子来渡过这没有尽头的生命。

    而云采夜,他的乐子就是除魔卫道。

    仙人大多清高孤傲,不屑与凡人打交道,但是云采夜偏偏与他们不同,不仅经常下凡吃些烟火食物,连住的地方都与众不同。

    他住在云剑门,但云剑门却不在仙界,也不在人界。

    第2章 去不去

    百汀洲地势平坦,少有起伏,唯有一座高山,名叫破云峰,山高不可望。山下有诸多修真世家和宗门,凡人最多攀至山腰,便再难往上,即使是修真大能御剑飞行,快近山顶之时也会被猛烈的罡风刮落。

    但年年爬这座仙山的人都很多,因为山脚有一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有这座仙山的名字,还有诸多小字,告诉世人,攀至山顶的人,便能够免去雷劫,直接飞升成仙。

    因此,不仅是人,还有鬼、妖、灵等精怪日日攀登破云峰,期望自己有朝一日位列仙班。

    而破云峰的山顶,便是云采夜的云剑门。

    云采夜伴随着初生的日晖一起踏入云剑门,负手一步一步走在云剑门的青玉石大路上。他紫色的罩衫随步伐微微飘动,路过之处弟子及仆人均驻足痴痴凝视,眼中一片浓浓的濡慕之情。

    “师尊,酒嶷上仙到访。”一名身着青色绣裙的女子走上前来,低头说道。

    “嗯,我知道了。”这声音温润,如珠玉落盘,三分淡然,七分清冷。

    青鸢闻言不禁露出一个笑容,鞠躬后款款退下。

    “二师姐!你和师尊说话了啊!!!”青莺望着师傅的背影消失在渺云殿的拐角处后,才敢从草丛间蹦出来,跑到青鸢面前激动地说着话。

    青鸢淡淡一笑:“其实是你接待的酒嶷上仙,为何不敢直接禀告师尊呢?”

    “嘿嘿嘿,我怕我看到师尊后就一直盯着他的脸,到时候话也说不出可就丢死人了。”

    “啧,调皮。”

    酒嶷正坐在无花亭中,用小火炉焙着一壶酒,看到云采夜后连忙起身,笑道:“采夜,你六徒弟说你昨天就出门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云采夜在石凳上坐下后才回答他道:“我去办了点事。”

    “我看你是去揍人吧?”酒嶷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云采夜的谎话,“我都听说了,昨晚你在定皋江上挥剑,把水龙王的龙宫搅得天翻地覆,他今天一早就到天帝那告状去了。”

    云采夜冷笑一声:“我不过就是挥了一剑,他要是不服,尽管来找我切磋,我奉陪到底。”

    酒嶷在云采夜面前置了一个酒杯,一边为他添酒,一边婉声劝道:“切磋切磋,你整天就是打打杀杀的,我说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呢?”

    “我这叫管闲事吗?”云采夜摊手,亮出自己的渡生神剑,“他堂堂龙王,竟放任蚌精在他江上吸人精魄为非作歹,我替天行道也错了吗?我这把剑只斩有杀业的人,从不滥杀无辜……”

    “行了行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一拔剑就横扫四方,要是错伤无辜的人怎么办?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云采夜侧头,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自有分寸,若是他日我误伤无辜的人,我便赔他一生——”

    “诶你还和我较真起来了,好了我不说了,来尝尝我新酿的梨花清酒。”酒嶷连忙摆手,举杯对云采夜说道。

    云采夜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恍若长帘,掩去了眼中清凌的目光,他望着面前的青玉酒杯,随后抬手握住,一饮而尽。

    “如何?”酒嶷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采夜。

    “尚可。”

    酒嶷闻言一拍大腿,瞪眼:“又是尚可,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可我说的是实话。”

    “啧,不行,你得跟我走一趟。”酒嶷坐了一会,拉起云采夜的袖子就要走。

    “去哪?”云采夜依旧稳坐在石凳上,动也不肯动一步“你品我酿的酒只评说尚可,我这就带你去见那教我酿这酒的人。若不是名号不可更改,我真想把这酒神二字送给他!!”

    云采夜拗不过他,只能起身跟着酒嶷往破云峰下走去。

    “为何不御剑飞行?”云采夜和酒嶷徒步走在破云峰的长梯上,有些疑惑。

    酒嶷反问他:“为何要御剑飞行?你看这路上有多少人是慕仙而来,他们日夜行走在这条登仙路上,不断前行,唯有你我二人反其道而行,不觉得很有趣吗?”

    “无趣。”

    “你才无趣。”

    “……聒噪。”

    登仙路是通往破云峰的唯一道路,由一阶阶仙磐石铺筑而成,从山脚蜿蜒至山顶。仙磐石铺成的登仙路坚不可摧,几万年过去了依然崭新如故,没有丝毫裂痕。

    这几万年来,不知多少人行走在这条路上,有些凡人散修死去,不肯投胎,便化为鬼修继续攀爬。路边的石头偶得一丝仙气,也被点化成灵,加入妖的队伍,沿梯而上,只为成仙得道。

    但驻扎在山脚的修真世家及宗门却比这些精怪散修聪明多了,他们在山下修行,汲取破云峰上洒下的少许仙气。每年初春,选取宗门内有资质的弟子攀爬长梯,一旦不能前进,便折回继续修行。

    而今日,正是山下修真九宗之中最大的宗门——大衍宗一年一度的登梯日。

    云采夜和酒嶷从山顶下来,才刚走出云剑门不久,路上行人甚少。但能走到这里的,往往都是一些妖精灵怪,反倒是鬼修和人修非常少见。云采夜和酒嶷在身上掐了隐身诀,不是仙人根本看不见他们。

    “唉,这些人呐就想着走捷径,好好修行渡劫不也一样可以得道成仙吗?为何非要花费这宝贵的时间去爬一条永远也到不了山顶的天梯呢?”酒嶷摇着扇子,哀声叹气,“人修杂念太多,我看反倒是这些灵妖生性淳朴,还能走得更远一些,说不定哪天就真的走到你云剑门去了。”

    云采夜却毫不在意,走完登仙路的人并不是没有,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心智坚定,有大毅力的奇才。

    “要真是有人走到云剑门,我自然会禀告天帝,让那人择一仙门拜入。”

    “那肯定又是拜入你的门下,仙界谁不知道你弟子最多,我这酒香门下已经整整两千年无人拜入了,美色误人啊……”酒嶷摇着扇子吊儿郎当地叹气。

    云采夜闻言眉头微蹙,却不损他绝世的容颜,周身恍若神祗的气度极其出众:“能走完登仙路的岂是你口中这样会沉溺于一副臭皮囊的人?”

    “哎唷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次为何回来得如此晚。”

    “我在定皋江上杀了那只蚌精以后,忽然看到帝都的东方有紫色云霞涌出,活似龙蛇自东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酒嶷挑眉,摇扇:“紫气东来,这是祥瑞之兆啊,怎么,你现在不仅要管坏事,连喜事你都要插上一脚了?”

    云采夜闻声顿时停步,侧头看着酒嶷解释道:“那不是祥瑞之兆,我观那紫云之中有红雾涌出,遮星盖月,肯定有妖邪出世——”

    “怎么不说了?要我说就算有妖邪出生,既然伴随了紫气,那便是这人世间的命数,哪是你该管的事?更何况天象异动这不是星宿老头才……”

    “嘘……”云采夜抬指压唇,示意酒嶷噤声,随后扯着他躲到附近的一棵高树上。

    “怎么了?”酒嶷小声问道,但云采夜默然不语,只是皱眉看着树下的一群人。

    第3章 打就打

    酒嶷只好跟着他往下看去,这一看就发现这一行人中有个修道者周身有血煞之息缠绕,看这浓度起码得杀三千人,才能有这通身骇人的血气。而且跟在他身后的十几名弟子也已有黑雾缠身,观其面色也是将死之相。

    “哎唷我的个娘啊,这血煞之气臭得我都快闻不到酒香了。”酒嶷摇头啧啧感叹,蓝缎折扇摇得更快了,“要我说跟在他身侧的那几人才是真惨,看上去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年纪轻轻就要死了……”

    “嗡——”云采夜皱着眉,身侧的渡生剑蠢蠢欲动,酒嶷望着好友越发凌厉的眼神,咽了口唾沫不再说话。

    渡生剑即将出鞘,剑神又要杀人了。

    哦不,是除魔卫道。

    “七师兄,你可真厉害啊。这才两个时辰我们就走到山腰了,你昨日在大长老面前说你有法子带我们走到山顶我还不信呢,听说这登仙梯越走脚步越重,可我只觉得如履平地,身轻如燕,这样看来我们肯定走到山顶!”一名身穿樱红烟罗衫裙,面容娇俏可爱的女子走到那位浑身都是血煞之息的男子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柔声笑道。

    那女子一开口,其他弟子便纷纷出言附和。

    酒嶷一听却差点笑出声。

    肯定身轻如燕啊!你们几个的魂魄都已经浮出躯干一半就快变成鬼了,脚步怎么可能还重得起来?

    这登仙梯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人修越走步伐越重,而鬼魂则是越走越轻,最后被山上的罡风吹走。看这一行人,分明是那名男子在吸取他们身上的修为及阳寿,再这样下去别说变成鬼,说不定连魂魄都要被这男子尽数吸干。

    “哼。”那一行人中修为最高,黑雾之气也是最严重的男子冷笑一声,“宫烁师妹,你可不要被栖元师弟骗了,这还没走到山顶呢,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而栖元师弟指得就是那名有血煞之息的男子。他容貌清秀,温文尔雅,单看外表是万万想不到他竟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毒之人。栖元对着出言嘲讽他的大师兄萧行一鞠了一躬,谦声道:“师兄说得是,我们还是加紧步伐吧,越早到达山顶不是越好吗?”

    箫行一这才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算你识相。”

    “你怎么还不出手?”酒嶷看够了热闹,转头问身边的云采夜,“这可不像你啊。”

    云采夜还是皱眉:“这人有些不对劲。”

    只见栖元带着师兄弟们越走越上,而那群人身上的黑雾也越来越浓。

    “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仙了,好舒服啊——”宫烁眼神迷离,整个人摇摇晃晃。其他人也似她一般,就连修为最高的箫行一也是一样的。

    再行几步之后那行人竟是皮肉剥落,一息之间便化为几团血雾飘到栖元身边,然后被他从鼻尖吸入,连魂魄也没放过。

    栖元吃饱喝足以后,忽然勾唇一笑,眼瞳变红,拔剑向云采夜和酒嶷待的大树挥出一道带着浓浓血煞的剑气。云采夜立即推开酒嶷,拔出渡生剑也挥出一道剑气,与栖元的血煞剑气相撞。

    这两道威力无穷的剑气相撞后炸开,以其为中心掀起一股强大的气流,激得周围草木摇曳,碎石横飞!

    酒嶷连忙打开蓝缎折扇挡住自己面前,防止迸裂的碎石刮花他的脸蛋。

    待尘石静后,就见云采夜站在登仙梯上方,冷冷地看着距他十阶远的栖元。

    栖元佝偻着身体,披头散发,从喉咙里发出嘶鸣沙哑的笑声:“早闻仙界剑神云采夜剑术三界第一,今日特来讨教。”

    “找死。”云采夜冷哼一声,神色凛然,持剑而上,剑光一闪,劈出几道剑气狠狠向栖元袭去。

    但栖元竟是不动也不躲,直接用肉体之躯迎着云采夜的剑气,直逼而上。

    酒嶷躲在树后,他是酒仙,虽说也能使剑伏魔,但这栖元可是能和云采夜对打的人啊!仙界能打得过云采夜的人一只手便能数尽,就他这点法力,上去就是送死的节奏啊。

    他还不想死,所以就不去凑热闹了。

    两人过招快若闪电,几弹指之间便化作两道残影,剑光闪烁,就连酒嶷也分不清这两道影子究竟谁是谁了。

    三百招之后,云采夜划出一道劈山斩海的剑气,竟在登仙路的阶梯上劈出一道深沟,将登仙梯分成两路,而栖元的身体一边一半,倒在白石路上。

    一股红雾从栖元身体里跑出,不待云采夜使出下一招,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