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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这就是有些不讲规矩了,在如何叶慎恬也是他嫡亲的长辈,哪怕是旁枝,却也是血缘关系不算太远的。

    叶慎恬却一副深得我心的模样,“这还差不多!”之后便亲亲热热地牵起叶无莺的手,带着他往里走去,“早在前些日子,你的房间便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瞧瞧合不合心意,若是有哪里不好再和我说,着实不用客气。”

    叶无莺点点头,却忽然心中一动,发现叶慎恬在悄悄的观察他。

    上辈子他来京城的时候心神不宁,很多细节都没注意,这会儿却觉得叶慎恬待他确实太亲近了一些。那时为了他几乎舍了性命去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原因?

    她给叶无莺准备的房间果然是很好的,虽也不算大,比起官学的“宿舍”都要差得多了,但所有该有的都一应俱全,包括给仆从住的左右厢房,一切都布置地很是精心,不仅仅是干净,而是角角落落都顾及到了,可见是真的用了心思的。

    青素也很是满意,到了京城,她虽归心似箭,却也不敢离开叶无莺的身边,就怕出事。

    “好了,我先放你一天假,”叶无莺对青素说,“明天再回来吧。”他见青素还有些不放心,就笑着说,“我会住在洞天里,绝不会有人能拿我怎么样。”

    青素这才点头离开。

    叶无莺进了空间,现在的京城是初雪时节,冷到了骨子里,空间中却是一片阳光灿烂,温暖如春。

    到底,他还是更喜欢这里。

    那空气中飘来的果香和那甜蜜的西点气味让人心情好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方能平复刚走进京城的那种躁动抑郁。

    京城给他太多不好的回忆了,现在想来都叫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可他知道要把那些都抛开,在这里住上一晚,便要将那些过去都遗忘,他知道,未来还有许多大仗要打。京城可不是祈南,更不是博望,好比玩游戏,那些个地方只能称之为新手村新手城,而这里,才是难度极高的副本,每个boss都相当凶残。

    在他刚进空间的时候,叶家这低调的宅院便来了客人。

    “您请坐。”叶慎恬微微笑着,亲自招待着这找上门来的客人,只是这两位距离她的交友圈子有些远,所以她不认识,很有些眼生,但从对方通身的气质看,便知道绝不简单。

    走在前面的,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正处于少女最为美丽惊艳的花样年纪,尤其这少女眉眼如画笑如春山,单单站在那儿就是一副好景。她着寻常的鹅黄轻衫,外套素色夹袄,下装却是极飒爽的黑色马裤和兽皮长靴。但是叶慎恬认得出来,那衣衫看似寻常,但衣襟袖口的绣纹精致极了,简直栩栩如生,又有那兽皮靴子乃是隐有气息的凶兽皮革,尤其她腰间佩着一枚不起眼的白玉,灵气内蕴,怕是一件品质很高的灵宝。

    她的身后跟着个少年,年纪或比少女稍小上一些,却也是身段高挑面容清秀,长得虽不如少女惹眼,但通身的气质却不差,一看便知道是那世家大族里以丝竹绸绢锦绣书香精心养出来的,穿着上虽也低调,细节反倒很是奢华。若是给不懂的人瞧见了,或会觉得不过如此,只需稍有点底蕴,便知道他们的这种低调,实则比所谓的满身珠翠更要贵上知多少。

    “听闻叶家叶无莺今日里便到了京城,于此处住了下来,是也不是?”

    听他们是来找叶无莺的,叶慎恬带上了笑容,“是,不知两位是——”

    “我是徐家徐惠商。”那少年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有事要找他。”

    叶慎恬微微皱眉,却见那少女不满地说,“惠商,态度好一些,那无莺毕竟是……”

    这徐惠商看来很是听少女的话,她虽是训斥,他的表情都显而易见地柔和下来,“我知道,弘霜你就放心吧。”

    叶慎恬悚然而惊!

    她知道徐家徐惠商代表着什么,徐家这样的世家,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她自然混不进那样的圈子。她哪怕不知道徐惠商在徐家的地位如何,也不妨碍她对所有的徐家人都带上十二分的恭敬。

    然而,也就是恭敬而已。

    那个“弘霜”才是真正让她差点往后跌坐的原因。这世上叫弘霜的人恐怕不会太少,大殷不讲究姓名的忌讳,只是平民多半不敢去与贵人同名,但总有些同音的字的,也许不是弘霜而是红双?但瞧这少女的气质风范,便知道绝不平凡,而当今世家之中,唯有一位“弘霜”格外有名,哪怕是她这样在京城只是混迹一些寻常世家圈子的也时常听说。

    黑殷赵氏,今上的长女赵弘霜。

    她是今上的第一个孩子,与旁人自然不同,今上甚至亲自教养过她三年,不比其他儿女。儿女多了,便不会再有那么多的心力去照顾,本身父母的心都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更别说这些个皇子皇女,多半不识一个母亲,这唯一共享的父亲,还是个几乎没有多少亲情温存之心的人。

    听闻这皇长女自己也是相当优秀,虽母族不显,自身却是天一品资质,很是聪慧,她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作为助力,甚至没有其他皇子皇女那样有母族做后盾,偏在朝中声势不算弱,本身就说明了她的手腕。

    于是,叶慎恬知道这件事是她根本推不得的,赶紧叫人去喊叶无莺院子里的人来。

    来的人是红舞,而她一走进客厅,赵弘霜就站了起来,她认识红舞,不仅仅是红舞,绿歌她也认识。本来春山楼就是掌控在赵氏手中,赵弘霜见过春山楼出身的红舞自然不是什么奇事。她惊异的是,她那位父亲竟然让红舞绿歌去了叶无莺的身边。

    红舞见到赵弘霜却不算太惊讶,行了个礼道:“红舞见过殿下。”

    赵弘霜点了点头方才道:“想不到在这里重遇。”当初她也是很喜欢这位双胞胎姐妹,也动过将她们要过来的心思,但后来她们忽然不见了,赵弘霜以为她们是因为任务不幸陨落,却原来是去了祈南。

    “那叶无莺呢?”徐惠商却是皱起眉来,直接说。

    殿下都亲自来了,他还迟迟不出现,这是在搞什么?

    贺统领手下的人倒是知道叶无莺有“残破洞天”之事,但是很快贺统领和王贵妃就出事了,所以京城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红舞礼貌地笑了笑,“很抱歉,现在我也没法叫得到我家少爷。”

    “什么意思?”

    “我家少爷自小有一个残破的洞天,这洞天只容他一人进出,不比那些圣者贤士的洞天可以知道外界的情况,他一旦进入便彻底与外界隔绝,我们无法通知得到他,他也不知有贵客到来。”红舞的口吻有些无奈。

    徐惠商却惊得跳了起来,“残破的洞天?”

    这是叶无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隐瞒的事,所以红舞说起来很是坦然。

    赵弘霜站在原地,一时怔忪,竟是有些恍惚。

    他们兄弟姐妹几人,都知道叶无莺进京了。他的身份对于外人而言或许是秘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人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私生子在世家大族来说不算什么,但多数嫡枝不会将这些个私生子放在眼中,即便是他们资质再好,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根本无法获得家族的继承权,自然造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他们黑殷赵氏不一样,他们是皇家,若是照着那些个嫡嫡庶庶的那一套,那么他们都是庶,只有皇后所出的皇三女赵弘语是嫡,他们自然是不认的。

    私生子又不一样,说句实话,往年黑殷赵氏坐在皇位上的那个还真没什么私生子女,因为他们可以招赘或者娶进不止一人,哪需要顾及其他,弄出个私生子女来。

    一时间,赵弘霜竟然有些忐忑,她来是想给自己找些助力,一个在京城根基浅薄,又没有名分的亲生弟弟,岂不是没有同母兄弟姐妹的她现成的好助力?

    可这会儿她又有些犹疑了。

    残破的洞天是个什么东西,她是很清楚的,若非真的天资卓绝,是不会有这样的“运气”的。

    她不知道的是,叶无莺的空间和洞天根本不一样,外界发生了什么也瞒不过他。当叶慎恬派人来请他的时候,同红舞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赵弘霜来了。

    他眼神冷漠,却是不想见她。

    皇家那几个皇子皇女几乎都是变态,但若论其中谁最薄情,赵弘霜若称第二,便没有人能得第一了。

    她的心犹如她的名字,不仅硬如铁石,而且冷如霜雪。

    这会儿,他几乎要去同情那个徐惠商,为了赵弘霜倾尽一切,为她生为她死,却在被利用完之后毫不犹豫地舍弃,甚至还要狠狠踩上几脚的徐惠商。他的凄惨结局几乎不能用一个遇人不淑来形容了。

    虽然说,叶无莺也十分厌恶徐惠商——

    愚蠢而不自知,偏还试图来招惹陷害他。

    渣女贱男,活该。

    第40章

    既然了解了外面的情况,叶无莺自然很是悠闲地在空间里吃吃喝喝,人呐,多补充一点糖分心情就会好起来。

    啃完一个樱桃雪糕,又踹了一把太妃糖塞进口袋里,他美美地睡了一觉,全不管那赵弘霜是否会在外面等他。

    事实上,那身份高贵的皇长女怎么可能会留在这里等他一个“乡下”来的私生子弟弟,见无法通知到他,留下一个口讯之后,便和徐惠商离开了。

    青素不在,红舞也不敢随意做决定,将讯息记录在便条上,准备等着叶无莺出来再交给他。赵弘霜留下的是第一个地址,让叶无莺有空之后便尽快去找她。

    第二日青素回来,神色却有些淡淡的,显然这一次归家并不是那么愉快,但当再见到叶无莺的时候,却并不露出什么其他情绪。她看到了赵弘霜留下的讯息,皱眉道:“少爷,你要去吗?”

    叶无莺在里面套上轻便的薄兽皮马甲,这种马甲是用一种特殊的凶兽火窍灰鹿的皮毛做的,轻薄保暖,价格不菲,却是叶慎恬大清早特地送来的,她一片好意,叶无莺也就很大方地笑纳了,穿着这件马甲,就可以摆脱厚重的皮毛外套,只再套一件薄袄足够了。一听青素的话,他很快回答,“不去。”

    红舞在一旁听到了,惊讶说,“那可是大殿下!”

    “那又如何?”叶无莺的神色淡淡的,“我就怕去了之后,‘刚好’碰上个其他殿下的人,莫名其妙就被盖章与大殿下成了一伙的,那我多冤。”

    青素微微笑了起来,“不去就不去吧。”那位殿下难道还能因为这个而真的拿少爷怎么样?“不过,还是要去封信。”

    “我知道,”叶无莺掏出一封信来,“早就写好了。”

    青素大概瞧了一眼,无非就是些“太惶恐没资格同大殿下您一块儿混”之类的话,假得实在有点敷衍,但是面子上绝对算是过得去了,他们也确实只需要个面子上过得去的理由,也就够了。

    这世上你不愿做的事不论找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也是个借口,不要将别人当做傻瓜,绝大部分时候,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需要这么一个借口给双方台阶下罢了。

    叶无莺换好衣衫,正要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叶慎恬,她见他要出门,赶紧问,“可是要去见那位大殿下?”看着叶无莺的眼神很是关切。

    若不是有上辈子的事儿,在博望城就饱经“背叛”的叶无莺大抵是不会相信叶慎恬这看似很真心的关怀的,但是这会儿又不一样,一个肯为你豁出性命去的人,不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理由,她也没道理重来一次就转头给你一刀。

    所以叶无莺微微一笑,“恬姨,我正要出门逛逛,若是哪位下仆有空,还请帮我去大殿下那里跑一趟,替我送一封信。”言下之意就是回封信,我人就不去了。

    听到他这样说,叶慎恬竟然松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好。”

    叶无莺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若叶慎恬真的只将他当做祈南来的叶家子弟,大殿下不惜折节下交,她应当高兴还来不及,叶无莺这样的反应她多半会失望而不是庆幸,哪怕与皇室牵扯会有些危险,但叶家是个什么身份?更何况这个年代习武之风尚行,殷人的想法也偏向于强硬无畏,若是为了那丁点儿危险就失去晋升之道,怎么都不符合这个世界人的三观。她这会一听叶无莺不打算去,反倒松口气,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恐怕叶慎恬和叶宝山一样,知道叶无莺的真实身份。

    这倒是奇了怪了,叶宝山绝不会告诉她这等秘事的,别看叶家将叶慎恬放在京城,事实上这是一种另类的放逐,叶家的中心和根基毕竟在祈南,哪怕京城十分重要,却也不需要叶家花太多的心思,且京城这等地方,哪里是叶家这等末流世家好混的,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就被那些个真正的权贵给轻飘飘的捏死了。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只因叶慎恬出身的那一枝,很是出了几个能人,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数十前被嫡枝狠狠打压了下去,几个本来颇有前途的青年还未等长到成气候就已经陨落,剩下一个彼时不大引人注意的叶慎恬,于是,没有多久她就被打包送到了京城的主管这里抚养,长大后直接接了那人的位置,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再回到祈南去了。

    于是,叶无莺就有了一个猜测,她恐怕认识他那位早逝的母亲,叶其裳。

    叶其裳当初在京城举目无亲,虽早年被关在巫殿,二十多岁便已经是大巫,可以在京城行走,于是,她来找叶家人实在不是什么奇事,若叶慎恬当真认识他的母亲,对他格外关切甚至以命相护也就有些说得通了。至于她是怎么知道叶无莺的身份的,他猜或许叶其裳与今上有私情的时候,她便有些了解,然后很多事情就很好猜了,他凭空出现在叶家,又资质这样超乎寻常,甚至有叶家人根本不可能有的“残破洞天”。

    站在叶慎恬的位置想一想,若是有一个知道叶其裳往事的前提,猜到这些还真的不难。

    唯有知道叶无莺的身份,知道他被赵弘霜拉过去决无好事,只会让叶无莺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她才会因为他不掺和到里面去而松口气。

    “恬姨,您能和我讲一讲京城现如今到底形势如何吗?”

    叶无莺到京城的时候比上辈子早了好几年,有些个本该尘埃落定的事儿这会儿却是刚刚发生,那时他远在祈南,关于这里连只言片语都听不到,怎么会知道京城这几乎一天一个样的地方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他也可以问司卿,但他怀疑司卿那样的性格,恐怕对这些个事根本不上心,问他他也未必记得。

    不得不说,不仅仅是司卿很了解他,他也很了解司卿。司卿确实不记得,他所关心的事拢共就那么几件,那时他还没那么快突破到大巫,这两年被关在巫殿里,对外界的事根本也是一无所知,后来即便是听说了一些大事,却根本没关心过这些事究竟如何发生,只能根据结果来推断发生的过程。

    叶慎恬听他问了,觉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于是开口道:“你现在可急着出门?”

    “并不。”

    “那便随我去花厅里坐坐吧。”

    两人最终坐在了温暖的花厅里,此处烧着地暖,室内温暖如春,几盆颜色鲜妍的花摆在边角,错落有致,很是美丽。

    叶无莺让带来的红茶让下仆泡了,叶慎恬赞叹着这茶的醇厚香气,一边说:“昨日里你回来怕是太累,所以没有机会说,这会儿却必要与你说一说这京城之事。”

    她是知道叶无莺因被司卿邀请来参加巫祭才会先来京城,实则还是为了那选伴读之事。

    叶无莺亲手给她斟了茶,“恬姨请说。”

    “近来,京城的形势并不大好,”她却这样开了个头,“或许因为陛下这样的举动,更让朝臣和世家们不安,暗处很有些风雨欲来的模样。”

    叶无莺恨不得翻个白眼,上头那位才没有什么深意呢,纯粹就是折腾,还是为了自己折腾,叶无莺可是一点儿都不领情。

    “可是,真正顶尖的那部分人,或许是知道真正的原因的。”叶慎恬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