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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无论怎么努力,依然止不住下沉的趋势——虽然,速度上是缓了点。

    “来人,来……咳咳!”

    想呼救,水灌进嘴里,阿娇翁主呛水了。

    ‘天……要绝我吗’

    阿娇这回是真的慌了,不管不顾地求救:“来……来……咳咳……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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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天籁,

    飘入耳际:“阿娇,阿娇,执之……”

    一跟金黄色的条状物,从天而降。

    如果细看的话,可以辨认出这是一根用掺金线的细皮革编织而成的女用腰带。

    救命稻草啊!

    阿娇一把抓住;

    顺着腰带看去,只见城阳姑姑家的表姐刘妜站在岸边,一手握住细细的小柳树的树干,另一只手则牢牢抓着腰带的另一头。

    有救了!!

    死死揪住腰带,凭借着外来助力,阿娇翁主终于能勉强维持在水面上。

    “从姊、姊,救我……”

    阿娇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庆幸长安贵女界最近流行超长腰带,而且是革带。否者,就是刘妜表姐再及时,再有心,也帮不到她。

    城阳王室的刘妜王主在一群惯以‘窈窕柔弱’为美的大汉贵女中算得上是健康体壮型了,但要把一个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的少年女子从水中拽上来,还是非常非常吃力的。

    幸运的是王主妜这人脑子快,心眼儿灵,

    在试了试、发现单手救人根本不可能后,城阳王女立刻又想到个好办法:挪到树后,以树干顶住前腹部;借助柳树的阻力,两只手就都腾出来了,可以将腰带一段段往回拉。

    刘妜王主的办法,奏效了!

    腰带在一寸寸地收回,阿娇与湖岸安全地带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点点地缩短。

    阿娇翁主在水中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有妜表姐在,她可算是—转——危———为————安了。

    城阳王主刘妜也很高兴,

    边忙活,边用几乎称得上得意洋洋的口吻安慰水中的娇娇表妹:“阿娇,无忧,无忧哦,待……啊!”

    话到一半,没能说完。

    后背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刘妜王主险险握不住手里的救命腰带。

    王主妜回头一看,就见一名宫装贵妇正高举着粗粗的枯枝用力捶打自己。

    而且,无论是对水里的还是陆地上的女孩子,贵妇都不是陌生人。

    猝不及防地,城阳王女被连打了好几下,肩背部火辣辣的疼。王主妜又惊又怒,边躲边尖叫着喝问:“梁……梁良人?汝做甚?!”

    梁女却不发一言,只抓着树枝,抡起来狠劲打。

    明月在天,

    星光灿烂,

    湖中的阿娇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震惊得心脏都要停跳了:“阿梁,阿……梁?止手呀!”

    城阳王主刘妜因为牵挂着身处险境的阿娇表妹,不敢放手反抗,所以从一开始就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

    梁良人得寸进尺,前几次都是打身子,见刘妜王主左躲右闪地竟然还能坚持,就改成专打刘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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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指——连——心!

    粗粗的树干击在指节上,手指立即变红变肿,钻心钻心地疼。

    又躲开一记袭击,

    王主妜咬着牙,就是不放开手里的腰带;回瞪梁女的目光中透出一层了悟:“梁氏,汝欲害阿娇!?”

    面对质问,梁女不是用言语,而是以表情和行动回答了。

    唇边荡起狰狞的笑意,梁良人虚晃一下树枝,趁刘妜王主忙着躲闪的时机从怀里掏出件黑漆漆的类球状物体,恶狠狠砸在城阳王女的后脑勺上。

    这次,刘妜表姐没能躲开;

    低低“嘤”了一声,就瘫倒在岸边半湿的泥地上。

    手,随之一松!

    金色腰带失去支撑力,顿时滑出湖岸边沿;没一会儿,就没入粼粼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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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愿——以———偿!

    梁女扔掉树枝,转过身,走到湖岸边上,束手站立,默默观赏着水中人儿徒劳无功的挣扎。

    “是,又如何?”

    好象是在对后面昏厥在地的刘妜王主解释,又仿佛是在嘲笑前边湖泊中的陈娇翁主:“子……将奈何??”

    夜风习习,

    广袖猎猎,

    静静伫立的身影竟莫名地带出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星光冷素,

    绛紫的宫装在夜色的照拂下失去了本来面目,呈现出一种近乎黑的深色调,将施了白米分的面容衬得不见半分血色。

    只有一双眸子,有簇簇冷焰窜动;

    即使那么远的距离,也挡不住其中流露出的冷酷和恨意——不象凡间所有,恍若偷自地府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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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此时,

    如果还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阿娇就不是长信翁主,而是白痴翁主了。

    “阿梁?阿梁?因何?”

    趁着人还暂时停在水面上,阿娇大声地问自己从前的侍女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她们难道不是亲戚吗?

    她们难道不是深宫中难得一遇的好缘分好交情?

    她还记得,睡不着的夏夜,和梁女坐在祖母宫殿前的白玉台阶上,一起数星星。

    她还记得,寒冬腊月,梁女一边给她穿戴风帽,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千万别乱跑,万一受冷会生病。

    她还记得,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她的梁女是怎样耐心地陪在她身边,拿着蜂蜜糕哄她吃药。

    ……

    长乐宫的花苑里,草地上,楼阁中,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那些相依相伴的岁岁年年……

    难道那些关心,那些爱护,那些情谊都是假的?

    她到底有什么对不起梁女的地方?

    以至于她的阿梁竟然要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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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灯火辉煌……

    隐隐的,还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

    迷离的水光,代替了人间烟火;

    暗哑的涛声,替代了绕梁之音。

    阿娇知道,这次,是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窒息,

    一步步地进逼……

    当最后一线意识被抽离的瞬间,

    阿娇没体会到预期中的恐惧和痛苦,感受到的反而是一片难以描述的平静和——遗憾:

    ‘没想到,竟在这么一个歌舞升平的美景良辰,无声无息溺死在离宫的内湖之中?’

    ‘如此星辰,如此夜……’

    ‘……实在是大煞风景。’

    =================================癸巳年九月二十二日,上海苏世居(2013年10月26日,星期六,晴好)

    忽然想到,如果就此结文,也算一种结局吧!

    星辰,

    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