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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主人!欢迎回来!……这是?”

    紫极殿外,红叶看着一脸不爽的金发歪果仁左丘同学,警惕地问道。

    “俘虏,只不过这只俘虏比较老实,不用捆仙索都走不丢,很听话的。”夏元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喂!别以为我什么都能容忍!”这是左丘伯玉的怒喝。

    “好的,那红叶就叫青霜准备两个茶碗了!”不愧是红叶,果然有着完美的侍女修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正说着,突然一个白影窜出来,朝夏元熙迎面扑去,赫然是一只皮毛华美的白狐。

    “哎呀,好久没摸了,来让我检查检查你有没有认真打理自己的毛皮呀?”夏元熙自然而然摊开手,准备迎接狐狸式的熊抱。

    “啪。”

    狐狸被某人一脚踹中,倒飞出去,滚了两圈,变成人形爬起来,一看却是左丘伯玉从中作梗。

    “是你!”两人同时道。

    ☆、308|实习造物主(十五)

    “没错,反正你们二人认识,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想来你们多年不见,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夏元熙一门心思想着太虚镜之前说过的话,早就不耐烦在这些杂事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想来应该早就回到自己的静室,去整理这段时间的收获吧?

    争议的中心人物一走,这二人连表面上的亲和都欠奉,左丘伯玉抱着手,冲玉重楼上下一扫,冷笑道:“想不到自极情宫分崩离析,少主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行当。我记得白狐一族向来高傲,视人类如土鸡瓦狗,却不知竟出了玉兄一般能屈能伸,甘愿以原形之体图人嬖爱的俊杰,想来玉霓裳前辈地下有知,定当含笑九泉。”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却是当众打脸了。

    玉重楼俊脸一寒,身上瞬间杀气凝滞,不过他盯着左丘伯玉仅仅片刻,突然又讽刺地笑了:“比起左丘兄,在下只怕自愧不如。若是在下没走眼,左丘兄身着的,应为海澜亭所制之衣。据说海澜亭亭长为鲛人混血,与海中鲛人之国有旧,故而能弄到大量鲛纱为材,制出天衣轻若无物,穿着形体毕露,极尽妍态……呵呵,只不过陆上诸国皆因此物过于轻浮奢靡,以至仅有一些受主家宠信的以色侍人者,才有财资和渠道购置。”

    虽然这次跟夏元熙回昆仑,左丘伯玉早就挑了一身比较正常的衣服,但这些都是夏元熙给他专门买的“情趣”产品,作为一个当年也荒诞过的高富帅,玉重楼轻易就认出了左丘伯玉身上衣服的来历。

    “我记得左丘兄祖上乃是被掳掠为奴的北国异邦之民,女童训为歌妓,男童则习得死士之技,直到年老色衰或暗伤痼疾过多,再也无法为主人所用,才能的以重获自由。左丘兄先祖立下规矩,从不蓄奴置妾想来也是因为深受其害之故……只是左丘兄现在甘愿作此男妾装束,是否有违祖训,就不足为外人妄断了……”

    这两人不愧是熟人,深知对方软肋,互相捅刀子真是一捅一个准。

    “你!”左丘伯玉被玉重楼一激,也是动了真怒。

    正在此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继续敌对的行为。那声音清冽澄净,吐字断句简练干脆,有种独特的奇异魅力,令人听一遍就极难与其他人混淆。

    “我紫极殿乃清修之地,什么时候成了解决争端的场所?二位如果想以身试昆仑戒律,大可继续吵下去。”沿着盖满白雪的寒铁色山道,青白琼花纹道袍的男子拾阶而上,眼神中的寒意比漫天飘雪的玄天玉虚宫还冷上三分。

    “原来是玄微真人。”玉重楼和左丘伯玉对望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忌惮,本来两方对峙的局面也因为突然插入的大敌,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玉重楼这些年当然是看准了夏元熙对毛球的热爱,见缝插针地去卖萌,但是总是被薛景纯各种手段挡回来;而左丘伯玉仍然因为夏元熙提到的亵衣事件耿耿于怀,越看薛景纯越是可疑,横竖觉得他剑眉星目的脸上写着“人面兽心”四个字。

    薛景纯看也不看对他虎视眈眈的二人,夏元熙居住的洞府本是紫极殿的偏殿,他作为此间主人,禁制对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随随便便一步就跨了进去。

    原本,按昆仑戒律,异性修士之间的拜访应该事前告知对方,征求允许后才能进入;就算是女冠主动来问道,开示讨论完毕,为了避嫌,受访的男道长也该尽快暗示送客,遣她回返,不得使女道友、女同门太久滞留。

    以往,多是夏元熙来主动来紫极殿主殿,探讨剑道或修炼方面的一些问题,就算少有几次薛景纯找她,也总是按律行事,不仅先传书告知,更是一般让夏元熙到会客的大厅来。

    像这次这样,他径直走进去的,十分罕有。不过好在他本就与夏元熙是代师传艺的关系,如果以师父的身份造访弟子居所,当然不用像平辈之间那样征求同意。

    这两种做法的问题,区别仅在于他把自己摆到师兄还是师父的位置,算是利用了一个戒律模棱两可的灰色地带。

    不知怎么,当他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们,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能够自由出入这个地方,而他们只能在门外看着。

    到时候看心情,可以试着在里面滞留一晚,他们的表情一定更加愤怒不甘吧?

    但这种反常的举动,连薛景纯本人也有些不习惯,他自嘲一笑。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然而这种近乎神圣的名号,却被他用来满足自己私欲。

    正当他快隐没在禁制造成的幻象之中时,身后传来左丘伯玉挑衅的声音。

    “清修之地?未必吧?世间有的是摆出一幅师门长辈架势,实则心怀不轨之徒。我还以为名门正派门规森严,岂知昆仑竟把男女之防当做儿戏?”

    “我与她有半师之谊,不在门规限制之内。但倘若有人辱及门派,若不施以惩戒,倒是一定会辱没了门风。”薛景纯微笑着抽出佩剑,那表情竟然有些嗜血的愉悦,全然不像一位得道真人。

    杀意。

    赤果果的杀意。

    左丘伯玉毫不怀疑,他当真是想对自己痛下杀手。但此时自己重伤未愈,绝非此人对手!更兼之这里是他的洞府,就算他鼎盛时期,面对此处如铁壁般的禁制,想要逃出生天都是痴心妄想。

    即使如此,左丘伯玉也觉得,自己万万不能退却,因为此时的玄微,远远比身为白眼魔君后人的他更像是魔道。

    所以他更上前一步:“你所作所为,有几分能对得起‘半师’的名号,你心里清楚,她这人轻率妄为,看不懂许多事情,若不是她无意透露一些口风,我也不会作此联想,姑且当我妄加猜测,那样最好,她与我有恩,那些过去的事我也不多说什么!今日我伤势未愈,料想不是你对手,不过一死而已!还请玄微真人日后行事,谨记天地良心!”

    左丘伯玉从容赴死,也是慷慨陈词。不过旁边的玉重楼却意外上前一步,将他挡在后面。

    “魔就是魔,本以为上次玉道友能信守诺言,应有向善之心,与寻常魔头本性有异,却不想还是一丘之貉……果然当年就不应留下玉道友。”就算被人当面说破,薛景纯也神色如常,语气就像是至交好友间谈论天气晴好似的,只是他身上的煞气越发重了,看样子是连玉重楼也准备一并杀掉。

    “魔?现在究竟谁更像魔?以前玄微真人说过,她和你不同,总有一天将破界飞升,所以你不会染指她……可叹在下当年还是太过天真,轻信了玄微真人。”玉重楼轻松一笑,但全身蓄势待发,打定决心要趟这浑水。

    薛景纯平直抬起手,雪亮的剑刃横在他肩高的前方,三尺寒光上折射出他的眼睛,里面满是恶意,还有即将诛杀嫌恶之人的愉悦欣喜。

    太难看了……那是丑恶到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被嫉妒扭曲的表情。

    如果用这两人的血把剑上自己的倒影掩盖掉,是不是就能恢复平时的样子?

    但那又应该用怎样的理由,让她相信“善良的师兄”是无辜的、是被逼无奈所为?

    可是,她那么相信自己,就算有一些不明显的漏洞,她也无法察觉吧?

    在那一刻,薛景纯真心觉得,到这时候还在想着如此肮脏见不得人的事的自己,真是太丑恶了……

    ☆、309|实习造物主(十六)

    前方不远处,是两个薛景纯认为无比碍眼的人,然而他们此刻严阵以待,即使知道敌我悬殊,也无所畏惧。

    所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或许在他们心中,自己正如一个蒙蔽夏元熙已久的奸邪之人,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解救她。

    姑且不论事实如何,起心动念的理由反倒比他这个被嫉妒之心左右的名门正派高出不止一筹,也真是讽刺得令人可笑……

    他自嘲地一勾唇,却是收了剑:“左丘道友精神欠佳,我也不欲趁人之危,这一剑就暂且记下了,改日有机会,还请不吝赐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你……慢着!”

    但薛景纯并没有理会他的呼喊,渐渐隐没到禁制造就的幻象后,他消失的地方,只剩下空无一物的大堂。

    左丘伯玉恨恨骂道:“这装模作样的混蛋,竟然逃了……”

    “算了吧,难道你想他跟你来个不死不休?昆仑代代完善的禁制滋味想来很是消魂,在下就敬谢不敏了。”玉重楼撇嘴道。

    “哼,靠地利之便,算不上什么英雄。”

    “可是现在论单对单,你也不是他对手。”

    “……你究竟是哪边的?我不过有伤在身……算了,欠你一次人情,待我伤好,定有厚报。”

    “谈什么报答?左丘兄也委实见外,看在我们多年认识的情分,你只要退出,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免谈。”

    ……

    一方面,夏元熙刚入定没多久,感觉到自己居舍外的禁制被人触动,睁眼一看,却是薛景纯正施施然走进来。

    “咦,什么风竟然把师兄吹来了?难道是见我突破在即,来祝贺我吗?这样的话稍嫌早了点,倒不如等我突破元婴后,再来庆贺不迟。”夏元熙一脸得意状,马上就要变成元婴真人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详情我听太虚前辈讲述了,他这次肯把本体借你使用,让你体会与天地大道相融合,机会难得,乃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也是你上次在镜城表现出色的奖励,切记好生领会……”

    不知为什么,夏元熙总觉得薛景纯说话时有些言不由衷,好像心思没在这上面。

    “师兄?”

    “怎么了?”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嫉妒。”

    “诶?”这是什么神展开?

    “当年你刚来昆仑时,才一丁点大。”薛景纯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不到一寸的高度,“想不到现在修为都快赶上我了,让我有些不甘心啊……以后要借题发挥,训斥于你也会开始困难……”

    “哦呵呵呵,知道就好,不过师兄你是因为特殊原因,等我出关就着手查资料,走访四海寻找线索,收集各种天材地宝,一定把师兄治好,然后我们从元婴开始,比比看谁修为突破的快,这次一定要让师兄输个心服口服!”夏元熙一幅“我罩你了”的表情。

    “嗯,我期待那一天。”薛景纯笑起来星眸微弯,所谓“一笑江南生,一刀天下寒”也不过如此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紧接着道:“在那之前,一定要先欺负够本才行。”

    然后手指一弹,把夏元熙戳个倒仰。

    夏元熙爬起来,捂着额头怒道:“师兄!我好歹也是元婴真人候补了,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抱歉。”毫无诚意的微笑,然后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这是我满怀歉意的补偿。”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歉意’是如此的乐在其中……”

    “那是玄玑的错觉。”

    正在这时候,一只纸鹤翩翩飞来,正是昆仑用以传书的符咒,而这只纸鹤身上宝光莹莹,应是掌教用以宣布重大事务所用。

    薛景纯伸手就把它接住,随手收在袖里。

    “诶诶诶,师兄,那是掌教给我的吧?”

    “大概吧,不过不用理会。”

    “凭什么?”

    薛景纯摊手,这也是他从大片里面学到的美式动作,换成现在这样道人的装束做,让夏元熙感到强烈的违和感:“我来之前就接到了同样的手谕,所以里面的内容大略知道一二。就想着,庆典这种活动想来玄玑也不喜欢,正好你突破在即,有个现成的理由能够推脱掉,就连我也十分羡慕……难道说玄玑更愿意穿着最繁琐那套礼仪法袍,再去记一些冗长的经文吟诵个十天半个月?既然玄玑如此愿意与我有难同当,我这就启禀掌教,把之前替玄玑辞去的俗务要回来……”

    他作势欲走,夏元熙忙扑倒在他长袖的下摆上,死死抓着不放:“师兄,我错了,有话我们好商量……”

    “呵呵呵……”他笑得弯下腰,显得乐不可支,“逗你的,我怎么会去告诉掌教相反的事?毕竟才说了你已经坐死关,不突破是不会出来的,要是你突然生龙活虎地出现,岂不是当面让我难堪?”

    夏元熙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玄玑你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所以才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薛景纯还是就着刚才的姿势,墨缎一般的长发垂下来,掩住了他的表情,“如果这种信任仅仅是对我如此,我会很高兴,乖孩子。”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又不知道处在什么地方,然而薛景纯下一句话却让她气冲脑门。

    “这两百余年你从未赢过我,期待你出关后能给我惊喜。”

    “师兄你很嚣张嘛?!等我元婴吊打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