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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8)
    裴明老奸巨猾,竟不知何时已将蛊虫下在孔藏花身上,看来他也从未真正信任过这位鬼镜门少门主。
    左护法!我们来了。练风堂陈堂主带领堂众赶来。
    那一场鬼镜门的偷袭本就是将计就计,在宁拂衣的授意下与练风堂演的一场戏。当初陈堂主与宁拂衣互通消息,裴明就对他们起了疑心,一边让鬼镜门来武林盟替他扛罪,一边借此铲除练风堂。
    谢惭英与孔藏花斗在一处,他倒是想下杀手,可鬼镜门人自然是护着自家主子,觑着空就上来插手。裴明自知难敌整个武林,且战且退,一边挥掌扫开拦路的人,终于冲破包围逃出。
    孔藏花不分敌我,杀死两个鬼镜门人,紧跟而去。
    裴明的心腹留下断后拖延时间,宁拂衣如今大开杀戒,剑光霍霍,血色四染。所有人再也想不起当初那个白衣翩跹的拂衣仙子,他们从来把仙子当笑谈,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左护法的可怖,取人性命,不过一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完结
    裴明一走,武林众人连忙跟着追出去,一大波人拥挤着、推攘着往城外去。
    宁拂衣和谢惭英赶在众人前面追去,到得嵬山上一片山林中时,听见不远处传来闷响以及树木摧折之声,循声抵达时便见裴明嘴角渗血远远逃走,谢惭英先追了上去。
    另一边楚天阔似乎受了点小伤,孔藏花已经摔在地下,身上布满细针,皮肤全部变得青紫,应是中了剧毒。
    楚天阔正要跟着追去时,宁拂衣一边跟上谢惭英,一边冲他喊道:楚庄主,此人于我有灭门之仇,还请将他交给我。
    楚天阔已然猜到几分,问:你和宁家什么关系?
    宁拂衣一笑,潇洒答道:故交相遇,本该把酒言欢,但今日事急,来日定到烟波庄拜访,还请楚庄主备上好酒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远处。
    裴明与楚天阔交手后受了重伤,而走火入魔后内力暴涨也只是短时间的,此刻意识都已开始恍惚,狼狈间竟又逃回了猎阳城。
    其他人远远看见,高声招呼,一大群人乌泱泱又全涌进城里,正看见宁拂衣和裴明缠斗,谢惭英已经退了下来,提着剑凝神观战。
    如今宁拂衣实力已在裴明之上,他的仇自然要他亲自报。
    过不多时,裴明脚下一个趔趄,竟往宁拂衣剑上撞去。然而宁拂衣却倒转剑柄,击中裴明胸口,将他打飞出去。裴明落地后稳住脚步,正好靠近谢惭英,他见谢惭英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干脆转身向谢惭英袭来。
    谢惭英下意识反击,不过三招两式,长剑便刺入裴明胸口。
    裴明停下了动作,谢惭英呆住了,看向宁拂衣,武林众人也呆住了,目光纷纷投向谢惭英。
    片刻的安静之后,谢惭英抽回剑,裴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已然气绝。
    不知是谁首先欢呼了一声,紧接着众人都高声欢呼起来。
    宁拂衣走上前来,握住谢惭英的手,谢惭英问道:为什么?
    宁拂衣低声道:我们既然已经成亲,这个仇你替我报和我自己报也没什么差别。你不是想当盟主吗?总得立下点儿功劳。
    说完之后,宁拂衣召集武林盟八堂堂主,商议是否应该尽快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八堂堂主们察言观色,自然也猜得出他的意思。但谢惭英年纪尚轻,要做盟主恐怕难以服众。
    果然,大家高兴一阵过后,立刻就有人提出,武林盟不可一日无主,应当早日再立盟主。几个门派的首领各自推选了一些大派掌门,这些人的手下立刻就和别人争吵起来,什么凭什么是张掌门而不是李掌门当,赵掌门仁德,钱掌门侠义,孙掌门身手不凡,吴掌门德高望重。
    袁识着人抬着孔藏花回来,挤到前面去,大声道:吵什么!这盟主之位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们!来来来,这位身手不凡的孙掌门,不如上前来比试比试。
    那位孙掌门本来还得意洋洋,这会儿却缩回人群里,赔笑道:鄙人这点儿微末功夫,怎敢班门弄斧,袁少阁主说笑了。
    袁识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此番诛杀国贼,是武林盟左护法连同碧落宫、千叶楼以及几大门派一起立下的功劳。但要论武功高低,在座的人当中,当属这位左护法第一。何况又是他们师兄弟二人杀了裴明,我看要选盟主,不如从他们两人当中选一个。
    有人不服气道:今日咱们与裴明手下众人厮杀,也死伤好些兄弟呢。
    练风堂陈堂主便道:此战立过功劳的,有伤亡的,咱们自当论功行赏。陈某人不才,愿意推举左护法为新任盟主,他熟知武林盟事务,此战又是首功,盟主之位非他莫属。当年裴明不也是因为剿灭鬼镜门才登上盟主之位的吗?
    袁识本来不爱管这些闲事,只是不想随便选个人,到时候把武林盟搞得乌烟瘴气。他倒是有意让楚天阔出面,顺便振一振烟波庄的威风,但他知道楚天阔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他自己也无意,这么论下来,确实是宁拂衣最合适。
    下面立刻有许多人附和,宁拂衣却向众人拱手:诸位厚爱,宁某感激不尽。不过论起武学天赋,我师弟谢惭英还在我之上,且最后杀死裴明的是他。至于武林盟的事务,若诸位没有意见,宁某就还当这个左护法,必定全力辅佐,任凭驱遣。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谢惭英说的,谢惭英听得心突突跳,他又想起那句不如便为至恶,当初萧断走入恶途遭万人唾骂,后来裴明做了盟主,却因一己私欲牵连无数人殒命。也许,不去做那个至恶,但去做那个至尊之位上的人,是不是也能为人除恶,让这世上的悲剧,少发生一点。
    但他明白,这个位置要承担的责任太大,若自己不接,那么师兄自会陪着自己浪迹江湖,若自己接了,师兄也必会帮自己坐稳这个位置。他看向下面的武林众人,那一双双眼睛里面,有好奇,有不屑,有热切,有贪婪,他突然意识到,最适合坐这个位置的,也许恰恰是最不在意这个位置的。只有这样,方能坚守本心。
    众人屏息以待,谢惭英最后把视线转向宁拂衣,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南宫遥也上前来,道:这位谢公子,乃是归清剑谢逢谢前辈之子,谢前辈当年还未隐退时,也曾行侠仗义,我想在座诸位当中,也有不少曾与谢前辈相识。另外,谢公子还是血麒麟座下高徒。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南宫遥继续道:不错,我想诸位都还记得,这位血麒麟当年在江湖上是何等威名,后来还亲手除掉萧临、冯紫君夫妇,为武林除了一大害。只是后来退隐山林,再无消息。
    谢惭英从未听闻这个名字,便以目光询问宁拂衣,宁拂衣点头道:师父年轻时,确实号称血麒麟。
    既是如此,我们全力支持谢公子!有人振臂高喊,当年我一家三十三口险遭恶人毒手,幸得血麒麟及时相救,这份恩情,我王家世世代代不敢忘。
    不错!还有我
    还有我
    大家纷纷说起当年被血麒麟救下性命的事,谢惭英没料到师父当年在江湖上竟有如此声名。紧接着又有人道:我看谢公子与尊师一样仁心侠义,他杀了血刀阎罗阎空、煞神朱判还有桑水河霸王霍通天,这些人可都是出了名的恶人。还有,我前些日子才听人说起,定海蛟丁胜也是死在谢公子剑下。
    谢惭英:
    怎么自己的老底就这么被揭了个穿,这些人是上哪儿打听的。
    不过经大家这么一番吹捧和历数往事,新的武林盟主竟然就这么定了下来。武林盟八位堂主听了这些话自然也再没意见,立刻宣布为了庆贺武林免于劫难,在猎阳城大摆筵席三天,与全武林同贺。
    宁拂衣单独找了间屋子,感谢南宫遥和袁识的支持,袁识摆摆手道:你是宁伯父的儿子,和我们那就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孔藏花就交给你们了,他中了我弟媳的毒,反倒把身体里的蛊虫给毒死了。要怎么处置他,就是你们的事了。我二弟马上就要成亲,我还得赶回去准备,等武林盟的事了结了,你们都来烟波庄和霜月阁喝喜酒。
    说完风风火火出了门。
    谢惭英知道袁识只有一个弟弟,便问:他弟弟不是还没成亲么?哪儿来的弟媳。
    南宫遥冲他眨眨眼道:此弟媳非彼弟媳,他说的是楚天阔的夫人。
    武林盟经此一乱,许多事情亟待解决,谢惭英是完全不懂,全靠宁拂衣和八位堂主分工合作,总算是将武林盟好好整顿了一番。鬼镜门如今翻不起什么风浪,且这次有他们相助才这么顺利,经过商议后,宁拂衣让孔藏花率鬼镜门众人离开,从此不得踏进中原一步。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想到自己能当这个盟主,那还是得益于师父的威名,谢惭英便决定立刻回沧浪山去看看。
    师兄弟二人没带从人,一路游山玩水,进了沧浪山后,回到山腰上那个熟悉的院子里,浮游老人正躺在摇椅上,一手端着茶,闭眼小憩。
    谢惭英发觉自己有点紧张,当初自己是被逐出师门了的,浮游老人更是放下狠话不许他再进山。
    后来在武林盟时,宁拂衣跟他说起浮游老人的往事,他才知道,当年这位血麒麟和两位友人联手杀了萧临夫妇后,因一时恻隐,放过了萧临独子萧断,后来还把他带回沧浪山教养。
    然而彼时萧断已经七岁,对父母之仇铭心刻骨。浮游老人不教他武功,他除了家传功夫外,时常自己搜罗许多功夫来练,因天赋异禀,还自创一套刀法。长大之后,萧断念在浮游老人养育之恩没有向他复仇,却出山去接连杀了其他仇人。
    浮游老人自觉是自己造成了这一系列惨祸,从此隐居沧浪山中不问世事,更不再出手杀人。
    他之所以对谢惭英如此严苛,也是因为谢惭英的性子甚至长相都与萧断有几分相似,与其说他与谢惭英过不去,不如说他自始至终过不去心里的那个结。
    南宫遥走前向谢惭英透露,长源萧家与萧临倒也真是远房亲戚,不过早已没了往来。
    这会儿见浮游老人脸上皱纹更深,头发更加稀疏,已经簪不住簪子,只用根小布条系了小髻,谢惭英只想起当年自己刚醒来时,浮游老人的温言细语和厨房锅里总是为他留下的晚饭,忍不住便上前喊道:师父
    浮游老人眼睛都不睁,哼了一声:不敢不敢,老头子怎当得起谢公子这声师父,当初我是怎么说的,趁我动手之前,自己滚蛋。
    宁拂衣想开口劝说两句,谢惭英却道:我现在是武林盟主了,全武林都得听我号令。
    浮游老人半睁开眼睛,啧啧道:现在的武林真是一日不如一日,选个盟主如同儿戏。
    阿英,你说两句好话,师父是嘴硬心软的人。宁拂衣捏捏他的手。
    谢惭英一笑,道:师父,您当不起也得当,我倒也不想叫您师父的,可师兄和我已经成亲了,他叫您师父,我自然得跟着叫咯。
    什么!浮游老人猛地坐起来,目光锐利,你这个小兔崽子你
    谢惭英冲他一吐舌头,躲在宁拂衣身后,偏偏还不住口道:师兄,你跟师父说,我们是不是成亲了?啊不,我现在得改口了。
    见浮游老人站起来就要打人,便又蹦又跳,嘴里不住喊:夫君相公媳妇儿夫人。
    谁知道浮游老人抄起一根竹竿往宁拂衣腿上啪地打了一记,怒道:你这个混账小子,人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儿子,被你拐去当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原来当初救人回来,让他拜师,你是早早地就居心不良
    宁拂衣嗷嗷求饶,一边四处躲避浮游老人无处不在的竹竿,一边道:师父,冤枉啊,我错了我错了,阿英,你哎哟你还不快救救我!
    谢惭英捧腹大笑,笑着笑着忽觉脸上一片湿润,浮游老人的身影变得朦胧一片,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把瘦小的老人一把抱住,强忍住哽咽道:师父,对不起
    浮游老人气喘吁吁,总算是停了手,嫌弃道:放手放手,多大的人了,不是还要耍盟主的威风么?哼!
    谢惭英放开他,讪讪地抹去脸上泪,浮游老人回到椅子上坐下,道:既然回来了,去把屋顶给我补了,漏了几个月的雨了。一个两个的,整年不着家
    闹过之后,师徒三人又坐回饭堂里那张小桌旁,谢惭英夹起最大的一只鸡腿放在浮游老人碗里,老人睨了他一眼,气哼哼道:溜须拍马。
    师父,谢惭英笑嘻嘻地,我找到了我娘,还有舅舅,等我回了武林盟,就把他们从海上接回来,您也跟我们去武林盟住好不好?
    不去不去,闹哄哄的,我在山里住得挺好的。浮游老人啜了一口谢惭英带回来的酒,我看你心思也不大在武林盟,有空回来看看就成了,老头子去了也是讨人嫌。
    谢惭英不好勉强,只能和宁拂衣在山里多住了半月,这天武林盟的人送消息来,说楚天阔要嫁人了,谢惭英还吃了一惊,才知道那个金川陈家的二公子带着几大车聘礼,去烟波庄当众向楚天阔求亲。
    二人于是暂时辞了浮游老人,带了贺礼往烟波庄去。
    出山之时,朝阳如金,天边霞色灿烂,树木葱茏,花香袭人。两骑白马并肩而行,谢惭英一手牵绳,一手拉着宁拂衣,连连叹气:唉唉,当初下山的时候,说好要当大恶人的,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了盟主了。
    宁拂衣笑道:你还是可以当恶人,不过你的恶,与众不同罢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终于完结了。这一篇比较短小,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咱们阿英不想当侠客,但终归仍旧不惭世上英。当初是因为这首诗才写出这一个故事的,也许还仍有不尽如人意的,但终归是完成了。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