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而急促的防空警报长鸣,击碎白茫茫一片虚幻。
“紧急通报。”
漂浮的混沌意识刹那间抽回肉体。
加冕眼皮轻颤,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外乎四方单调的白墙,毫无亲切感可言的家具摆设,以及距工作开始时间还有大半小时的机器人。
这里是地球,它们时刻提醒着。
好气。
【压抑25%】
加冕懒懒地蹭了蹭柔软的枕头,目光追逐洒落在床单上的光线向上看去。
乙骨忧太侧坐在窗台上眺望远方,纤长的十指交扣抱着包裹在黑色西裤下的秀颀双腿,昨天送他的布偶小狗还立在他的膝头。
人类的习惯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加冕仍然不很适应地球的生活节奏,尽可能避免与人类做多余的接触,但她却习惯与第二个“人”共享私密空间。
加冕把耳机恢复正常档次。
“现将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为应对疫情,保障市民生命健康,A市将立刻执行全市戒严。
在戒严期间,严禁私自出行,严禁一切安全区域外活动,违者将依法依规严肃查处。
戒严期间,隔离区负责人员须统一食宿,24小时待命,各乡镇(街道)进入警备状态。
特此通告。”
戒严通知好比一张抛进海里的网格不规律的渔网,感染者是沉甸甸渔网里不确定的海物,数不清的漏网之鱼将在渔网向上拖起时从洞口中倾斜而出。
最终成为第二波感染爆发的天然温床。
防空警报声波可覆盖全市范围,重放叁遍后加冕有些生无可恋,她双手平贴迭放在小腹上,神态安详得不像活人。
*
十分钟后。
加冕站到乙骨忧太身后,视线漫不经心掠过窗外。
A市百年不遇的特大浓雾于凌晨时分无声无息消散,第二日骄傲升起的太阳短暂地照耀大地后重被灰蒙蒙的乌云遮蔽。
“早上好。”
同时间小区里的凄厉尖叫此起彼伏,有人逃出家门,寻求邻居与其他楼里的人帮助无门,在小区的公共区域里绝望逃生。
造成那样情绪的人紧追不舍。
“早上好,加冕。”乙骨忧太注意到地面上几处无法忽视的、凝固发黑的血迹,“太悲惨了……感染后作为人的意识也会消失吗?”
楼下面对他们突然蹲下去的男人,乙骨忧太曾经见过。此刻他浑身沾满了别人身体里的血,行为如同野兽一般,把头陷进地上好像失去生命体征的人的腹部里……进食。
食人……
咒灵与感染者的界限忽然间模糊不清。
“加冕,‘丧尸’病毒能被清除吗?”犹豫片刻,乙骨忧太问出连他在内许多人好奇却不敢问的问题。
假设不能,那么该如何处置会同类相食的感染者?
“我的答案是,不能。”加冕毫不犹豫地下定论,“泄露的病毒伴随不同阶段的感染者移动,在爆发前已经大规模传播。届时,死人与活人的差别只在感染症状出现的时间早晚。”
不可小觑的,海那边的国家原计划秘密转移至各国的地下军事基地进行演习,实验室耗费无数美元专为敌人打造的生化武器。
有点麻烦,好在加冕就此基本排除身体里的病毒来源于这个时空的可能。
“那加冕呢,你怎么办?”乙骨忧太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加冕惊讶地发现他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眼下阴影一夜又加深了,“不用担心我,唯独我是不死的。”坏掉的是人类拟态,可以修复。
乙骨忧太的眼神似乎在表达难过,他牵动嘴角勉强地笑了一下,温柔地恳求:“请保护好自己,加冕。”
“谢谢,你也保重。”
“……”
气氛仿佛凝滞了,或者乙骨忧太想听更多。
人类情感解读困难的加冕,选择沉默是金。所以她坐上办公椅,打开电脑查看监控,探测小区外附近公路和街道的情况。
乙骨忧太顺势靠近一起观看。
街道上大部分感染者看上去彻底失去了理智,全身皮肤总体呈蜡黄、青白色。对发现的生物尤其人类表现出强烈攻击性,对流动的水源高度渴望。
还有一个共同点——新鲜伤口表面分泌出粘稠的液体,有大量白色卵状物嵌在肉里,在皮下蠕动。
加冕放大观察。
虫卵肉眼可见,说明幼虫已经快孵化。而当虫子成功孵化,它们便会钻进人类的身体,甚至寄生大脑。一边吸取感染者身体的养分成长,一边抢夺走感染者身体的掌控权。再利用感染者的身体咬破新的寄生对象的皮肤,开始下一轮繁殖。
类似彩蚴吸虫侵入蜗牛的眼柄,对蜗牛进行精神操控,引诱鸟儿挖出蜗牛的眼睛。被吃掉之后,它们在鸟类的肠道内繁殖,虫卵随鸟类的粪便排出,最终这些粪便又会被另一只蜗牛愉快地吃掉。
残酷的是,感染者的意识并不是在一瞬间消失。
病毒为了扩大传播,会回光返照式修补他们的身体,使他们的意识得以维持却只能处在失控状态。
愈清醒愈痛苦。
咕咕咕——声音来自加冕空空如也的胃。
虽然不合时宜……但乙骨忧太忍俊不禁。
“请给我早饭,我的身体好饿,拜托你。”加冕表情不变,“给我肉吧。”
“哈哈哈……”乙骨忧太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不是我主观想吃,能量消耗是无法控制的。”
咕——
信息接收状态的拟态相当容易饥饿,加冕目光沉沉地凝视捧腹大笑的乙骨。
*
这厢,主动跟去高铁站却留下来的孙警官玩命地疾速奔跑,他身后是一大群在路上吸引来的感染者。
说是感染者,其实根本就是丧尸啊。
“吉利、加冕……加冕保佑!!!”
不知好歹!孙警官不住暗骂自己。
现实仿佛开玩笑似地给了孙警官重重的一巴掌,继昨天九死一生逃出高铁站,他抱着侥幸心理回了一趟派出所,想试试看能否拿出自己的武器进行防卫。
不想当时派出所留守的,是一位平时性格较为内向的同事。
所里的武器只剩一根棍杖,而属于孙警官的枪不翼而飞。
“被他们拿走了,今天报警和袭警的人特别多。”同事戴着拉得很低的警帽,干巴巴解释道。
孙警官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同事说话像在极力控制语气的颤抖,还有意无意地凑近他。
不得不联想到感染者。孙警官心下一沉,暗中提防着。
“还好藏了一瓶水,渴死了。”孙警官假借喝水的机会,背过身试探同事的反应。
果不其然,他那位同事故意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了。
“你干什么?!”孙警官猛地转身。
就见同事张大了嘴巴,露出寄生了密密麻麻虫卵的口腔,他的指甲还在不停地挠着衣领下血肉模糊的脖子,嘴里念念叨叨着几乎不成语句的话。
“家……我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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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暗鲨独眼猫!(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