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跑出去后，一晃两天都没回来。
    那时候住在城郊，进城不方便，儿子经常出去乱晃，常常好几天也瞧不见人影，她没放在心上。
    谁知一天天还没亮匆匆跑回来，脸色苍白说出事了，让她将所有钱都掏出来给他，因为他要去逃命！
    她惊讶问儿子出了什么事，儿子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在她的再三追问下终于说得罪了肖公馆，不能在帝都留下去，不然警察非上门逮人不可。
    她吓坏了，立刻破口大骂，骂他是不是疯了，老虎的胡须是他能拔的？
    肖公馆里头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达官贵人都不敢得罪，别说是普通老百姓！
    儿子急得很，没好气让她别嚷嚷，快些掏钱让他逃命。
    儿子还说，不管谁找来找他，通通都说他不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如果是警察找上门，也必须这么说。
    她追问儿子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匆匆说了约定，转身捞了几件衣衫塞进行李袋跑了，停留不过几分钟时间，连让她让问清楚的时间也没有。
    究竟怎么得罪了肖家？得罪了什么人？后来怎么样了？肖家人知道不……
    她一概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
    那天下午，有人来询问陈冰是不是住在那里，还问她是陈冰的什么人。
    她摇头罢手，将门一把甩上，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
    那天傍晚，警察果然找来了，问她说知不知道陈冰的下落，陈冰最近在做什么。
    她吓得一个劲儿吞口水，支吾说他经常不着家，压根不知道他做些什么上哪儿去了。
    警察不相信她，转身又去问隔壁邻居。
    邻居说他们是租户，房东早就不住这边了，因为他们搬过来不是很久，没怎么来往，也没怎么接触，只知道是一对母子住在里头。
    警察追问有没有看到陈冰的下落，邻居摇头说经常没瞧见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太婆一个人在家。
    本以为警察问不到什么肯定就不会再来，谁知他们不死心，接连几天都来了。
    她暗自吓坏了，卖了衣衫卖了房东的家具，趁着夜色匆匆离开郊区。
    后来她乞讨的时候，总是故意绕开肖公馆，一来是怕被林云宝那个胖婆娘瞧见，太丢脸又太丢份；二则是怕被肖公馆的人瞧见，指不定会抓她。
    儿子当初跟林大宝究竟做了什么事惹毛得罪了肖公馆？
    为什么儿子需要急匆匆逃命，至今还没敢回帝都来跟她重聚，而林大宝却一副小老板模样，穿得人模狗样，乐滋滋喝茶吃花生米？
    如果林大宝也得罪了肖公馆，他咋可能成为这般模样？
    想当初林大宝偷了几样东西偷偷变卖掉，差点儿被肖公馆的保安打残，如果不是肖淡梅哭哭啼啼哀求，肖老爷子早就将他送警察局去了。
    尽管饶了他，但肖老爷子明确下了死令，不许他林大宝再踏进肖公馆一步，任何人不许认他这个亲戚。
    几样东西就闹成那样，如果林大宝真的犯法得罪了肖公馆，那他铁定早蹲大牢去了，哪可能留他在这里耍威风！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怀疑儿子当初是不是在骗自己。
    等等！指不定林大宝知道自家儿子的下落，毕竟他们之前是酒肉兄弟，常常厮混在一块儿。
    思及此，倪殷红拄着拐杖要往前——却被店家拦着了！
    倪殷红讨好笑了笑，说她要进出找人。
    店家嫌弃瞪了瞪她，让她滚一边去，不许靠近一步。
    倪殷红无奈，只能蹲在角落处等着。
    寒风凛冽，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只留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外头，紧紧盯着茶馆的小门。
    外头太冷，茶馆的客人并不多，很快林大宝吃完了花生米，眯着眼睛晃着肥胖的身板踏步走出来。
    他打了一个大哈欠，张望左右，正要喊三轮车——
    “林大宝！”一道苍老嗓音喊。
    他愣了一下，扭过头看来，很快嫌弃皱起眉头。
    “滚滚滚！老叫花子！真特么晦气！”
    倪殷红翻白眼，冷哼：“骂谁呀？骂谁呀？不认识了？我是陈冰的妈！”
    啊？？？
    林大宝乍听到“陈冰”两个字，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脸色瞬间白了白。
    “你……你是……？”
    倪殷红将乱糟糟的头发撩起，粗声：“看清楚些！瞧清楚些！”
    林大宝惊讶盯着她看，低喃：“哦哦？哦哦！真的是……那个……亲家母——不不！大妈！大妈！您好！”
    倪殷红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问：“你咋在这儿？”
    “俺……俺喝茶呢！”林大宝呵呵笑了，转而打量她周身上下，“大妈，您咋搞成这样啊？”
    倪殷红的老脸腾地红了，没好气道：“有啥办法！我一个糟老婆子没老伴能依靠，没儿子养，我还能有啥办法？我不做乞丐，我还能干啥？”
    林大宝听罢，讪讪笑了笑。
    倪殷红顾不得面子问题，忙问：“你知道阿冰在哪儿不？啊？”
    林大宝忙摇头：“没！没！不知道不知道！”
    倪殷红见他眼神躲闪，心里禁不住再次起疑。
    “真的不知道？你该不会想骗我吧？阿冰前一阵子跟你那么要好，整天跟你混一块儿，还跟你住了那么久——你可不能骗我！”
    林大宝一个劲儿摇头：“……没！真没骗你！他没跟俺联系！”
    倪殷红狐疑睨着他看，压低嗓音：“阿冰之前说跟你在做一笔大买卖，后来买卖做不了，阿冰只好逃了。林大宝，你老实交代——你们究竟干了啥？”
    “……没啥！”林大宝躲闪吞了吞口水：“俺们啥都没干……真的！”
    语罢，他张望来去，慌里慌张走下台阶。
    “大妈！俺还有事！俺得先走了！”
    倪殷红毕竟是老狐狸，瞧见他一副害怕无措的样子，一下子察觉了什么。
    她一把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嗓音：“你敢跑？你再不老实，我就找肖公馆说去！”
    林大宝的脸色白了白，慌张罢手：“别别别！大妈，您——您别乱说话！您别乱来！”
    倪殷红冷笑嘲讽：“你慌什么？你心虚什么？林大宝，你给我老实点儿，安分点儿，不然我一会儿就往肖公馆去！”
    “别啊！”林大宝真的急了，吞了吞口水：“大妈，陈冰跟您说的……不一定是真的！那件事早就过去了！过去了！”
    “过去了？”倪殷红试探般转眼睛：“那警察为什么还在找阿冰？警察为什么没找你？为什么？”
    林大宝差点儿栽倒下去，抖着手做了一个嘘声动作。
    “别乱说……那事不是那样的……早过去了。大妈，您可别乱说！求您了！”
    “闭嘴！”倪殷红扬了扬下巴，命令：“我口渴了，进里头要一壶好茶给我，再上几盘点心！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