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二福不敢置信瞪眼，眼底似乎隐藏着恐惧。
    “你……你遇到过？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谭小梅清秀的脸微红，磕磕巴巴：“别乱打听姐的事儿！这是私事，懂不？”
    孟二福追问：“为什么不说？你不是说我也是你的好姐妹之一吗？你能跟他们分享，做什么不跟我说？”
    “这个不一样！”谭小梅辩解：“这些是我们女人之间的小秘密，分享不了。”
    孟二福白皙的脸微沉，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不管你们有什么条件或原则，那些都是本本主义，不能墨守成规去追求达到条件。找对象又不是做陶瓷，能根据你要的来设计模型再去烧出来。”
    额？
    谭小梅暗自尴尬，略大声：“你懂什么呀？！我们这叫追求，懂不？人生就这么一回，青春也就一回。我们不能在大好的年华里选择将就！人都是要有所追求的，不是吗？”
    “追求是好事。”孟二福劝解：“可那些追求也得切合实际呀！你让鸭子找一个她喜欢的，关键是她喜欢的不可能看上她。那就是不切实际，懂吗？”
    “不懂！”谭小梅有些生气，“世上男人那么多，她又不是七老八十，还是二十多岁而已。她不该怎么早就放弃追求，得坚持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不然她会痛苦一辈子的。”
    在她看来，没有爱情结合的婚姻终将只会成为悲剧，比如她身边的很多很多人。
    她的父母亲是媒人撮合的，两人没见过面就结了婚。大体时候你忍我，我忍你，偶尔吵吵闹闹一两回，其他时候都只是平平淡淡过着日子，跟水缸里的水一样，连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她的哥哥和嫂子是别人介绍认识的，看了看彼此的单位，彼此的家庭，看两场电影吃两回宵夜，然后就订婚领证结婚了。
    他们没谈恋爱，生活里一点儿也不浪漫，整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吵架，转头却又和好了，真让人费解又瞧不起！
    孟二福蹙眉想了想，低声：“即便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也不见得就会幸福吧？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是真的浪漫？踏实过日子才是真正的过日子。在我看来，大多数人都是煎熬着过日子的。”
    谭小梅是毛巾厂的厂花，容貌和身段都很不错。正因为如此，自她进厂后，一大堆男人围着她转，任她挑，任她选。
    可她却是一个都看不上，嫌矮嫌高嫌胖嫌瘦，家庭太复杂，不是城里人，不是编制工……
    他暗自观察她好些年了，觉得她既开朗又浪漫的性子很讨喜很可爱，但过于追求梦幻般童话公主故事而显得不切实际。
    他了解她，曾试图去劝她，可惜都没什么效果。
    谭小梅眼睛微微红了，低声：“反正我不要！除非找到我真正喜欢的，不然我肯定不会幸福。煎熬过日子那么辛苦，谁要啊！我辛辛苦苦找自己的真爱，为的就是能幸福，为的就是不用煎熬。”
    孟二福垂下眼眸，无法可说，也开不了口，因为心口一阵阵的钻心痛让他很难受。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是她的真爱。
    谭小梅有些尴尬，试图缓和气氛。
    “我虽然比不得肖颖那么漂亮，但还算过得去。像肖颖那样艳丽又清纯的女人太少了，而且又是读书多的知识分子，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她找到的就是她的真爱。我不贪心，我只希望找一个离我的标准和要求别太远的，勉强及格的。”
    孟二福却没心思聊下去，因为他深深知道她这些话是在敷衍安慰自己，根本不是真的。
    她要嫁的男人，一定要符合她的标准和条件，不然她就宁愿一直单着等着。
    这几年来，谭叔叔和婶婶没少操心她的婚事，她内心应该也是焦急的，可她坚持不懈，非要找到“十分合心意”的男人，不然宁愿不嫁。
    她不仅这么想，几个姐妹也这么想，甚至她们也要鸭子跟着一块儿。
    他暗自叹气，觉得这个话题不好继续下去。
    “我……我得回去了，今晚还是排晚班。得先回去吃饭，不然赶不及。”
    谭小梅看了一下手表，惊讶“哇！”一声。
    “都这么晚了啊？要不咱们在外头吃一餐算了。你在饭堂的饭票剩下不多了吧？都快月底了！那边有馄饨面，咱们过去吃吧。”
    “不了。”孟二福低声：“你的胃病刚好，不能在外头乱吃东西。早些时候你不还说肚子痛吗？还是多戒口，不然又得痛了。”
    “呸呸呸！”谭小梅笑骂：“我这几天已经痛怕了！你就不能不要咒我呀？”
    孟二福无奈微笑：“如果我咒人真的有效，那我就咒你赶紧好起来，每天拼命干活，身体长命百岁。”
    “哈哈哈！”谭小梅大笑：“这个还可以！”
    接着，她嗅了嗅，忍不住撇嘴叹气：“不行啊，我受不住这个诱人的味道！太香了啊！我这几天吃米糊和稀饭，天天都吃得那么斋。现在一闻到肉的味道，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咆哮——我要吃！我要吃！立刻马上！”
    孟二福赶忙催促：“快回去吧。你们家里应该也快开饭了。外头的东西不比家里的干净，你还不能吃。等你彻底好全了，再吃也不迟。咱们厂外头不还有两个面摊吗？想吃随时都能吃上。”
    “不行……”谭小梅眼巴巴盯着看，“就吃一碗……吃一碗回去再吃。”
    孟二福无奈低笑：“忍一忍。”
    “忍不了啊！”谭小梅撒娇：“我就吃一小碗，一小碗就成。你陪我吃吧！好嘛！我现在也实在太饿了，几天没吃肉，肚子早就哇哇抱怨了。”
    孟二福哑然失笑，彻底拿她没辙。
    “行吧行吧，只能一小碗。”
    谭小梅兴奋笑了，推着自行车奔上前。
    “慢点儿！”孟二福赶忙追过去，提醒：“小心别摔了！石块路面很滑的！”
    谭小梅一看到吃就两眼发光，喊：“老板！来两碗馄饨面！一碗大，一碗小！”
    “好咧！”小摊老板应声。
    ……
    落日西斜，两人各骑上自行车往相反的方向回去。
    谭小梅家离这边不远，刚拐进巷口，便闻到各家各户炒菜的香味儿。
    她跟邻居们打着招呼，牵着自行车拐进自家的小院子。
    自家妈正在院子里洗侄子的衣服，头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埋头搓洗着，一双老手通红通红的。
    “妈！”谭小梅喊了一声。
    谭妈妈没答应，继续洗着搓着。
    院子小，搁在三四辆自行车，只剩一个小角落搁放东西。
    谭小梅绕过自行车，侧着身子来到老妈的身边。
    “妈～做什么不应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