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姑娘激动的模样,奇烁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原来可以这么鲜活,有的人真的很想活下去。
秋风起,书页频繁煽动着,回到了第一页的位置上。奇烁看了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就再从第一个开始吧。”
她说了他是魔法师,那他就要变成一个真正的魔法师,永远不会学到最后一个单词。
女孩笑着,他们经常是学完了单词之后,女孩又开始跟他讲述各种在医院里稀奇古怪的故事,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一样。
有一天女孩问他:“你有朋友吗?”
奇烁看着书愣了一下, 抬起头来,对上小女孩清澈的眼神道:“没有,我只有一个弟弟,但是他很忙。”
“真好啊,你还有一个弟弟。不过我们两个都没有朋友诶,好孤单啊。没有朋友一点也不好。要是我能出去的话,我一定要交好多好多的朋友。”
“不过先从你开始吧,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小女孩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奇烁对面,伸出一只手递过去,“你叫我月月就好了。”
“月月?”奇烁喃喃着,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叫奇烁。”
“好啦,那我们两个就是朋友了。以后别人问你的时候,你就说你有朋友。你的朋友叫……”
看着女孩有些期待的眼神,奇烁说出了那两个字:“月月。”
月月高兴地拍了拍手,笑道:“好啦,奇烁!!我们都是有朋友的人啦!我们还是继续学单词吧。”
黑白的世界因为闯入的这一抹亮色,让人对本身无望的生活多了一丝期待,奇烁开始每天提前到那里等着小姑娘出现,但是有一天,他怎么也没有等到。
树叶已经快掉光了,只有零零散散地几片挂在枝头苟延残喘,只要风轻轻吹一下,他们也会结束掉他们这一声的使命。
原来,已经冬天了。
“奇烁?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太冷了,还是不要在外面那么久了,我以为你回去了,结果刚刚查房的时候,才看见你不在。今天怎么不早点回去啊。”护士白色的衣服里套着厚实的羽绒马甲,一边念叨一边过来。
正准备推着奇烁离开的时候,奇烁突然开口,吓了护士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位竟然愿意开口说话了。
“我在等我的朋友。”
“朋友?”护士有些纳闷,“什么朋友啊?”
“她叫月月,她每天都回来找我说话,她是我的朋友。”奇烁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朋友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我要等我的朋友。”
护士有些无奈,已经这个时间了,再不回去,护士长肯定又要骂她了,她只好耐下心来:“太晚了,月月早就已经睡觉了,不能出来了。明天在过来吧。好吗?”
在护士劝了好几次之后,奇烁才终于点头,决定明天再过来。
然而明天自己准时过来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像小精灵一样的女孩。
冬天的风有些萧瑟,但奇烁坐在那里全然没有感觉到冷,他的书仍然摊放在膝盖上,两只手被冻得通红,好像要没有知觉了一样。
他垂眸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书,今天应该又回到第一页了,要从第一个单词开始了,但是月月为什么还不来。
奇烁左等右等,执着地在那里,终于等来了一个人,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朝着奇烁走来,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就是月月的朋友吧?你是奇烁先生吗?”女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我是月月的妈妈。”
在听到“月月”这两个字的时候,奇烁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得出这个女人和月月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他想起来了。她说过的。她不是福利院的孩子,她有自己的父母。
“你好,我是月月的朋友,奇烁。”
女人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眼睛也有些异样。
“月月来不了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谢谢你,她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女人的声音逐渐低落,隐隐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奇烁看着女人递过来的本子,并没有打开,还没有彻底适应常人情感的奇烁,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问:“那她明天还会来吗?”
女人愣了一下,看着男人有些呆愣的模样,欲言又止,她最后只给起落留下了一句:“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女人离开的身影,奇烁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过了好久,看着树上最后一片树叶飘落下来的时候,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眼里好像有温热的东西,一路滑落下来。他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觉出来潮湿。
月月,好像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把那本书放在了自己的怀里,贴着胸口的位置,好像生怕被冻坏一样,推着轮椅回了病房。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本子,等到手已经有了知觉的时候,才慢慢打开了那个本子,是一个日记本,每一页都写好了日期。
“5月6日,晴。我今天在小公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个人一直在看书啊,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他应该是不会说话,看起来和我一样孤独,没关系,我可以陪他说话……”
“7月18日,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惊天大秘密!原来那个人会说话,而且是个说话声音很好听的人!好好笑……今天的药好难吃……”
“10月13日,多云,我开始学单词了,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那么笨,他都没有生气……明天我也要乖乖吃药,吃完药才能去找他玩。”
“他叫奇烁,名字好奇怪,我们变成好朋友了。不过我觉得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疼了,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日记很快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的字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工整了,看上去还有些歪七扭八的,像是用左手写的一样,上面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墨迹的残留。
女孩的手已经没有力气去写出规整的字了,可那天晚上,她还是让妈妈扶着她坐起来,给她唯一的朋友写下了最后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