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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0)
    直到一只手轻轻贴上了她的脸颊,软弱无力地摸了摸她,满江雪才倏地睁开眼,彻底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垂了头,就见怀里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两眼迷蒙地看着她。
    师叔
    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唤,满江雪眸光一亮,连日来的忧虑与疲累顿时一扫而空,她赶紧抱着尹秋坐了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物品。
    小秋?满江雪这几天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你可算醒了。
    尹秋依偎在她怀里,仍是那副面无血色的模样,她两眼无神地看了一眼房中的布置,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哪儿?
    满江雪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柔声说:还在魏城,你怎么样,痛不痛?
    尹秋哪里都痛,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人狠狠捶打过一般,过重的内伤使得五脏六腑也都在持续地发痛,可她没有告诉满江雪,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好口渴。
    满江雪立即收了手,要将尹秋放开去倒杯水过来,可尹秋却在此时一把抓紧了她的衣襟,气息一瞬变得急促起来。
    还不待满江雪问上一句,尹秋便在喉间哽咽两声,随即松开了抓住满江雪的手,扑在床边吐了几口黄水出来。
    她这几日都没进过食,喂的不是药就是吊命的汤,除了水也吐不出别的东西,满江雪见她这样子,方才落下来的心便又揪到了一起。
    无碍,无碍的,她一下一下抚着尹秋的后背,柔声宽慰,吐出来就没事了,很快就好了。
    尹秋呕的双眸通红,胃里像火烧,她喘着粗气,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道:我好难受
    满江雪叹了口气,拿手帕给尹秋擦了擦嘴,又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在桌边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说:师叔知道,小秋一定很难受,不过没关系,师叔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
    尹秋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感觉自己还像是待在梦里,各种各样的画面在她脑子里轮番闪现,眼前是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她适才醒转,神思还不够清明,尚且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只能尽力打起精神,听着外头的雨声,还有满江雪的说话声。
    夜深阑静,那些纷杂的雨水把天地笼罩起来,烛火飘摇间,这一隅像是某个远离尘世的无人之境,唇边挨了点凉意,尹秋泪眼朦胧地看着满江雪,张嘴喝了口水,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
    小秋乖,师叔一直在,满江雪抱着她,哄小孩儿似地哄着她,等你好起来,师叔给你买糖吃,你想要什么买什么,要多少都行。
    尹秋歪着头,靠在满江雪胸口,她两眼微阖,长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满江雪腾出手,用指尖将那颗泪珠拂掉了,又埋首在尹秋额上亲了一下,放轻了声音说:再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等明早醒来,师叔还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尹秋鼻子发酸,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刻似潮水般决了堤,她听着满江雪的声音,忍不住泪如泉涌,哭得压抑又悲痛。
    满江雪垂眸看着她,疲惫的容颜噙着淡淡的笑意,她拍着尹秋的肩,不厌其烦地安慰她,哄着她。
    尹秋越哭越凶,泪水源源不断地落下来,顺着发梢滴在满江雪的衣袖上,浸湿了那里的衣料。满江雪的手干燥而温暖,轻轻地抚摸着尹秋的脸,可她怎么也擦不完那些泪水,也怎么都不能让尹秋平复下来。
    好了好了,小秋不哭,不哭了
    满江雪自责且内疚,又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抚尹秋,她只能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等尹秋的情绪渐渐缓和一些,她便又再度将头低下去,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尹秋的脸颊,吻掉她脸上濡湿的泪痕,吻着她颤动似蝶翼般的眼睛。
    夜晚在雨势中变得更加深沉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终于逐渐平定下来,不再发抖,像是又睡了过去,满江雪这才停止了说话,抬手摸了摸尹秋的脸。
    她叹息一声,将尹秋往怀里搂了搂,复又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第123章
    翌日天际泛白,雨势微停,满江雪将尹秋放回床榻,盖好被子,这才推门而出,去了另一间房洗漱。
    因着担心尹秋夜里会醒,或是又会发吐,所以满江雪半夜一直没合眼,哪怕桌上的小油灯都燃尽了,她也始终保持着清醒,就那么抱着尹秋在黑暗里坐到了天明。
    这阵子弟子们都没怎么睡好,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轮流窝在廊子里陪满江雪一起熬夜,大伙儿们把动静放得轻,来来去去时脚步都跟猫儿一样,生怕吵着尹秋。
    白灵一大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见满江雪出来,赶紧去打了热水,但满江雪没用,她刻意就着凉水给己提精神,末了对白灵说:去把晚疏叫来。
    白灵应了一声,立即叫了名弟子前去请人,过了一阵才见季晚疏穿过长廊而来,一入内便说道:方才门外又来了一拨九仙堂弟子,说是机关大会已经接近尾声,明日就要结束了,想请师叔尽快过去看看。
    满江雪把帕子挂起来,对着铜镜束发,说:该什么时候去,心里有数,把人打发了。
    季晚疏应下,随又问道:从竹林带回来的暗卫弟子都还搁在冰窖里,但们一时半刻回不了宫,总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要把他们的尸体运回去,途中不出太阳便好,出了太阳可就不好办,师叔拿个主意,要不然找个地方埋了?
    满江雪想了一想,侧脸道:派去调查的人呢?
    季晚疏说:刚回来,已经问过了,所有暗卫弟子的亲眷都被杀光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闻言,白灵面露惊诧:都死光了?
    季晚疏说:没办法,昼夜兼程也来不及,对方动作比们快,肯定不会留下活口被们找到,说不定早在事发之前人就已经没了。
    尽管事先就已预料到会有此等结果,但白灵仍是有些止不住的气馁,懊恼道:这这可怎么办?
    季晚疏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满江雪皱了皱眉,神色倒是并不意外,片刻才说:那就把人都埋了罢。
    即便距离尹秋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日,但弟子们仍是有些接受不了那些暗卫弟子就是杀手的事实。
    须知云华宫就只出了这么一批暗卫,个个也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挑出来的佼佼者,他们除了惊月峰哪里都不去,也不管别的峰脉事宜,唯一的任务就是听命于满江雪,为她所差遣。
    但满江雪平时不常使唤他们,不论是在宫中处理要务,抑或是下山办事,她都习惯了亲力亲为,也甚少把暗卫弟子带在身边,加之需要满江雪亲下山处理的事务,多半也无需有人跟随,以免过于招摇。这也就导致暗卫弟子在惊月峰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的小事,成天游手好闲,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比宫里其他弟子要更加由,也享有多种特权。
    也就是说,他们若是被人收买,成了云华宫的叛徒,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及时察觉,包括满江雪在内。
    而惊月峰没有管理大小事宜的大弟子,也就无人随时盯着他们,暗卫们乃是一种被放养的状态,不少弟子曾经都极其羡慕他们的由身,而今想来,他们可以随意出入云华宫,且不受多方管制,实在是个无法防备的巨大隐患。
    只可惜这样的隐患,谁都没有提前引起过重视。
    这些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白灵靠在门框上,忽地开口道,但就是不确定这话能不能说。
    满江雪朝她看去:什么问题?
    白灵顿了顿,似在组织措辞,说道:其实很久以前就有这个疑问了,师叔虽然常年独居惊月峰,但您的功夫如何,宫中弟子都心知肚明,您并不需要人守着,宫里也不会来什么刺客,哪怕是要人伺候,随便挑几个人就成,可可掌门却是特地送了批暗卫弟子给您,是觉得,这事么仿佛有些多余。
    满江雪听了她这话,没有吭声,倒是季晚疏讶异道:你是怀疑掌门?
    私下议论掌门,此乃宫门极大的忌讳,白灵然有几分慌乱,赶紧摆手道:不是怀疑掌门,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
    季晚疏看了看满江雪的反应,蹙眉道:这个,倒是可以给你解答,昔年如意门事变不久,师祖也因病离世,她老人家原想将掌门之位交给师叔,但师叔意不在此,甘愿辅佐,掌门虽是掌门,但她的武艺其实并非几位师叔当中出类拔萃的,所以掌门登位之,需在江湖上走动的事便都交给了师叔,她当年挑选暗卫弟子也是为了替师叔分担要务,只是师叔习惯独来独往,那些暗卫弟子也就没什么机会做事罢了。
    她说完这话,又补充道:还有便是,在宫里待得不多,一年到头有大半时间都在宫外跑,所以师叔每每有什么事,也都有跟着,如此一来,那些暗卫弟子就更是没什么用处,只能留在宫里。所以并非是掌门安排得不妥,若是换成旁人,定然是事事都要使唤他们的,明白了么?
    白灵恍然大悟,听完这话急忙解释道:只是疑惑而已,可没有怀疑掌门的意思,还请师叔和师姐不要怪罪
    季晚疏摆摆手,表示己并没往心里去,末了又冲满江雪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掌门虽是一番好意,可也防不住底下的人暗藏祸心,若说暗卫弟子都是被人收买的,私以为不大可能,一个两个见钱眼开不奇怪,可所有人都狼狈为奸就很奇怪了,总有几个不肯同流合污的罢?所以想,这批暗卫弟子,应该是在挑选之初就被人动了手脚,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去惊月峰的。
    白灵越听越心惊,愕然道:照师姐这么说,有人在十多年前就埋下了他们,潜伏在宫里,可这十多年来,他们安分守己,从未暴露过己,而今突然现身却是为了要杀小秋,可十多年前,小秋连人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季晚疏沉吟道:这就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是为了对付小秋,而是
    她未将话说全,只是移动视线看向了满江雪。
    白灵不由地一愣:而是为了对付师叔?
    两人你看,看你,面上都流露出相同的惊诧之色,倒是满江雪己表现得十分沉静。
    师叔是有什么仇家么?季晚疏沉默片刻,斟酌着问。
    满江雪在她们对谈之时整理好了仪容,听到这话便声调如常地说:不知道,言毕,她又思索了一下,若非要有个仇家,那也是陈年旧事,无处查证。再者,既是仇家,这十多年来就该想方设法杀了,而不是挑着小秋下手,此番小秋来魏城是为了师姐的消息,他们在这时候露出马脚,就一定和如意门当年的事有关,与其说对付,不如说是监视。
    可如意门事变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灭掉如意门的凶手世人也都知道是紫薇教,季晚疏说,他们盯着您干什么?
    满江雪放下手中的木梳,转身道:很简单,说明灭掉如意门的凶手,不止紫薇教一个,而他们盯着,又对小秋下手,就是不想让们知道另外一个凶手是谁。
    明白了!白灵突然间醍醐灌顶,紧跟着道,他们埋伏十多年都不现身,就是为了盯着师叔,看您会不会有查清当年如意门血案的举动,但过去这些年,们谁都不知道还有别的凶手,而师叔没有动作,他们也就按兵不动,可眼下梦无归放出了沈师叔的消息,说明她极有可能知道那个凶手是谁,所以他们才要在此刻对小秋下手,就是不想小秋和九仙堂的人有所接触!
    季晚疏沉思须臾,纳闷道:可要是那个凶手,直接去杀梦无归不就好了,杀小秋干什么?
    白灵微愣,说:也对杀小秋干什么?
    两人正暗暗分析着,便听满江雪开口道:然是因为他杀不了梦无归,倘使他有本事直接要了梦无归的命,就不会转而对付小秋,且他之所以要对付小秋,则是因为梦无归是如意门旧人,而小秋又是沈家人,眼见小秋出了事,梦无归或许会因此忌惮一二,不敢轻易将凶手是谁公之于众,这也许亦是小秋被寻回多年,梦无归却始终避着她,不与她相认的原因。
    那梦无归放出沈师叔的假消息又是为了什么?季晚疏继续问道,她不来这一出,小秋根本不会被人盯上,但凡她背地里把那凶手杀了,哪还有这么多破事儿。
    事情总要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满江雪说,她就是要以此事提醒们,另外,她与那凶手一样,都不能轻易杀掉对方,所以只能借由小秋彼此较量。
    白灵噤声片刻,叹气道:说来说去,最可怜的人还是小秋罢了
    三人便都沉默下来。
    短暂的安静之,满江雪才又启声道:梦无归那边,会与她见面试探一二,至于你们眼下该做的,就是查清暗卫弟子听命于谁。
    白灵不禁面露难色:可亲眷都死光了,要怎么查?
    满江雪侧眸看向她,说:追根溯源,就从挑选这批暗卫弟子的人查起。
    闻言,季晚疏顿了顿,沉声道:负责宫外弟子调动的人是怀薇,而负责宫内弟子调动的人则是
    见她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白灵好奇道:是谁?
    季晚疏看了看满江雪,踌躇不语。
    去查,满江雪净了手,平静道,保险起见,最好把这两人,以及别的有关弟子都查个清楚。
    季晚疏神情复杂,应道:好,知道了。
    白灵将她二人来回看着,一头雾水。
    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满江雪收拾好一切,正要行出门去,忽见一名弟子满脸喜色地跑了过来,大喊道:师叔!尹师姐醒了!
    满江雪眼眸微抬,立即朝门口行去,她一条腿跨出了门槛,又回首道:此事秘密进行,不要声张,暂时也不要向宫里报信,尤其不能叫掌门师姐知道,以免她心神不宁打草惊蛇。
    季晚疏与白灵赶紧颔首称是。